引:
宫中盛传,皇后失宠的原因,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宫女——
*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许是知道大限将至,祖父在她十三岁生辰那天,将她改名为幽草,奢想她能躲过一劫。
然而,朝中权斗严(酷),即便是纤弱无辜的少女,也被安上“余孽”的罪名。男丁发配充军,女子点为官(妓),美貌的女孩宽待些,可以入宫为婢。
于是,幽草被缚着双手,同一群美丽却悲苦的少女,送进了金碧辉煌的囚笼。
皇上宇文崎,年轻且俊逸,后宫自然衬托着美女如云,虽然登基不过三年,但贵妃、贵姬、美人、丽人……排得上名号的嫔妃就有几十位,又兼宇文崎喜好广、爱尝鲜,嫔妃们想固宠十分不易。因此,她们这群女孩堪堪进宫,便被吩咐站在院中,任各宫遣来的女官们挑选。
“我们娘娘擅舞,你们中有人擅琵琶或擅箜篌吗?”
“唔,这姑娘清秀可人,我们娘娘妩媚雍容,就缺这一分景色。”
“……”
幽草站在最末,且刻意在地上撮了点尘土,将脸庞抹成暗黄色。虽说祖父曾叮嘱过,朝中纷争,天子也甚为无奈,即便家族落罪,也不可怀仇恨之心,但她眼见家中遭难、亲人离散,自己委屈为婢,心里痛苦难抑,哪还有争宠改命的念头,只想躲得远远的,永远别见那昏君才好。
天色渐暗,喧闹声散去,幽草抬头望向天边的残阳,才发现挑到最后,只剩她一个了。
“这个就留在掖庭做杂事吧。”
“凤宫的女官还没来呢,容貌差些的,去凤宫正好。”
“呵,也是。”
年长的宫娥内侍们闲聊着,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凤宫女官,那女官沉着脸,用眼神制止了众人的闲话,示意幽草随她走。
幽草这才想起,一年前宫中盛传的秘闻,因为事情太过惊奇,连朝野中都议论得沸沸扬扬。据说,皇后失宠的原因,是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宫女。
国丈右相因此事失了颜面,又受到宇文崎的暗示,只得告老还乡。皇后虽未被废黜,但恩宠耗尽、朝中无人,从此凤宫变冷宫。至于那个传闻中的宫女,据说被召进宇文崎的暗室,再没出来。
幽草回顾从前的听闻,愈觉自己处境堪忧,但换个念头思量,倘若自己也能和皇后成就一段“传说”,再次让宇文崎在后宫和朝野中丢脸,岂不是快心事一件?但是后果呢……自己与亲人们的下场,只怕从生离变为死别。这么想来,皇后的胆子还真大,定是个自小被娇惯的任性千金。
因为抱着上述想法,她在见到皇后楚亦柔时,着实感到意外。
权臣之女、娇贵任性,六宫之主、失宠弃后……这些传闻中的形容,和楚亦柔的容颜举止、仪态神情皆无半点干系。
“娘娘,这是从掖庭新来的宫娥,幽草。”
“嗯。”坐在池边的楚亦柔应了一声,但并未侧头,纤纤素手执着沉香木梳,继续闲闲地梳着三千青丝。虽是素面朝天,但莹彻柔亮的脸颊宛若明珠生晕,眉似轻雁舞、唇若樱花瓣,只着一袭毫无嵌缀刺绣的玉色纱裙,也能将身后那池幽冶婉丽的碧水荷花,虚化成了神女生涯的梦境。
晚风拂来,她半湿的墨发宛若天水浸洗的绸缎,在霞光中轻轻摇曳,滟动的光影,美得让人恍神。原是濯洗完秀发,在晚霞的香风中晾干,冷宫的凄凉岁月,竟被她过得如此诗情画意,这可不是缘于宰相千金的任性,而是超逸浪漫的心境——绝非等闲之辈。
楚亦柔觉察到幽草的目光,侧头看了她一眼,霜湖般的眼眸仿佛揉碎了月亮光,闪烁起灼灼光影。幽草吃了一惊,心底不由慌张起来,皇后这眼神怎么好像勾起千情万愫似的,不至于是对自己、难道她有什么心魔吗……
“把脸洗了吧。”楚亦柔湮住潋滟的眸光,从袖口抽出一条丁香色绢帕,将墨发松松一挽:“放心,我不是好(色)之人,容貌算什么,重要的是心。”
言罢,她哀哀一笑,终于有了点冷宫弃后的悲伤意味,但旋即就被唇畔泛起的嘲讽所取代。
几日后,幽草才知道,楚亦柔初见自己时为何失态,原来自己长得很像之前那个宫女。
这到底是倒霉还是庆幸?
“女官姐姐,我容貌如此,你怎么还带我来凤宫?”
“冷宫不就是靠回忆来打发时间的地方么,让皇后睹人思人,追念欢乐往昔,不是挺好的。”
然而楚亦柔却不甚体会女官的用心,她总是独处居多,而且所做之事也不能称作消磨时光,毕竟抚琴弄笛、看书作画、赏花望月……这些都是高雅爱好,若都算是失宠后的消遣,那岂不是举(国)皆冷宫。
“你会唱曲吗?”楚亦柔在花树下吹着横笛,浅香漾漾、花影幽幽,她待幽草一视同仁,该当值的时候当值,从未多召过她一次,此时开口相问,语气悠闲清淡,只是一时兴起。
“会一点,但唱的不好,不知娘娘想听哪首曲子?”幽草正在修剪庭院一角的花枝,抬头问道。
“《鹧鸪天》吧。”楚亦柔转头望向荷花池,唇畔的笑影辨不清悲喜、也猜不透心绪:“赏荷,‘秀樾横塘十里香’那首。”
“嗯。”幽草放下手中的花剪,看着楚亦柔清妍隽丽的侧影,轻轻唱了起来:“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山黛远,月波长,醉魂应逐凌波梦、”
“你不是不再饮酒了吗,怎会醉?”温润如泉的声音响起,翩翩君子逆风而来,隔着半步的距离,在楚亦柔身侧站定,温文尔雅、长身玉立,蔚色锦袍在太阳下(流)转着薰暖迷醉的光,一抹云净苍穹。
幽草唬了一跳,愕然地看着宇文崎,诧异之心比初见楚亦柔时更甚,即便除去仇人的身份,她也没想到尊荣权贵的帝王竟这般温雅如玉、诗情画意。
宇文崎伸手轻拂楚亦柔肩上的花瓣,楚亦柔则将手中的横笛送到他唇边,似要他接着吹奏:“继续唱吧。”
这是何意!自己不是和那个宫女长得相像吗?楚亦柔不赶紧让自己退下,反而还让自己为宇文崎合音,总不会是在刻意示威或报复,报复帝王的风流(花)心?可她清逸脱尘的神情和举止,怎可能如此……
“不必了,难听。”宇文崎一摆手,示意幽草快点走人。
楚亦柔抬头瞥了他一眼,幽湖般的眼眸闪烁着冰莹的流星,幽草看不出她的心绪,但感受到了冷意。宇文崎的目光倏然委顿下去,连声音都不及压低,即刻歉声道:“不是说谎话,是同你比起来确实是难听,我只想、听你唱。”
“那你就慢慢想吧……”楚亦柔从裙摆上拈起一片花瓣,隔着这片香红软玉望天,淡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在她脸颊溅起红晕,浅浅胭脂色,可惜是落花哀伤的叹息。
宇文崎执起横笛吹奏,《鹧鸪天》换成了《点绛唇》,奈何美人唇畔无笑痕。
帝王不似传言中薄情,皇后也不似传言中悲情,但两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情,一时间还真琢磨不透。幽草摇摇头,觉得自己再继续偷觑也是徒劳,还不如找宫人们闲话,另设它法。
*
“别看皇后清艳幽独的模样,其实她心思纯然又温软,否则当初怎会被骗。”在寝殿掌灯的宫女是个话多的主,和幽草熟络之后更是藏不住话,且凤宫如今不比当初,闲闷的日子越过越长(虽然宇文崎见到楚亦柔时温情眷注,但每月只光顾一两次,而且相处时的情景,大多遣退了陪侍,清清淡淡,让那些爱各宫攀比的宫人们看不到希望)忍不住和她聊起深宫秘闻。
“被骗?姐姐你的意思是,皇后被那个宫女给骗了?”幽草十分惊愕。
“可不是么,提起那个花荫我就来气,知道皇后是家中独女,自小没有玩伴,进宫后又因是皇后,妃子们不愿同她交心,孤单的紧,就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每天粘着皇后,私底下唤她‘阿姊’,其实心里鬼着呢!”
“那日是皇后的生辰,她说怕皇后寂寞,要陪着一起安寝。明知道皇上会过来的呀,结果就被撞见了……绝对是成心的。可惜谋到最后,把自己给谋了进去。”掌灯宫女摇着头,快心地感叹。
幽草听得不解,那个叫花荫的宫女,让宇文崎撞破她自己和楚亦柔的事做什么?这不是找死吗,怎么能说是阴谋算尽呢?
介时,掌灯宫女看着幽草疑惑的神情,笑了一笑,似乎颇觉放心。幽草才明白过来,皇宫果然不简单,方才的闲聊根本不是宫女讲得即兴脱口而出,而是刻意地试探,探她的城府和心思,是否适合继续留在凤宫。本来嘛,负责在内寝掌灯的宫女,也算是凤宫侍从里颇为重要的人物,自然和皇后共荣辱,何况凤宫现下情形堪忧,经不起再受波折,定要小心防备才好。
“你别介意,我从前也没这么多心计,还不是花荫让我受的教训。那夜我熄了内寝的宫灯,准备回偏殿歇息,却听见花荫说皇后的镯子漂亮,央着皇后摘下来给她戴上看看。那可是嵌了夜明珠的凤凰缠丝赤金镯,内廷特意为皇后置的,果不其然,皇上夜里过来,见到手腕上的光亮,就把她当成皇后了。”
言至于此,不用再说也知道,是一出宫女借机获圣宠的戏码。只是,事情到后面怎会变得那般离谱,宫女夺宠竟传成了皇后“磨镜”(古代对百.合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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