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序戴着有些破旧的虎皮帽子走着，手里头还拿着一个拨浪鼓，小圆点在鼓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
整个回廊处都是拨浪鼓的声音，咚咚咚的。
大舅说三舅母身体不好，但是她喜欢她，见到她就会好。
白霜序信了。
小孩子总是很好骗的，尤其是那一句“你三舅母最喜欢你了。”
白霜序来问了一句：“比喜欢三舅舅还喜欢我吗？”
这可难说，白初一愣，跟凌霄对视一眼，凌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男女之情跟舐犊之情是两回事的喜欢。
不过白霜序也没有刨根问底，说去就去。
结果路上就碰见了观自在。
观自在倒是个不怕生的，背着剑就在白府内当成自己家似的到处闲逛。
素日里，要是碰见个陌生人，大家都会避得远远的，巧了，白霜序不怕生，尤其是个好看的陌生人。
但是她不晓得怎么喊观自在，因为他看着太过于年轻，脸蛋看起来就跟有执差不多大，可是他鬓发斑白，有点摸不准年龄。
按照凌霄教她的，年轻头发乌黑的是一类人，年老头发苍白的是另一类人。
观自在就横亘在这两类人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不伦不类。
观自在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的皮肤就如外头覆盖的白雪，嘴里呼出来的白雾消散，她却好奇地一手去抓，抓不到就使劲儿呼，脸都给呼红了。
还有脑袋上的虎皮帽，手里头的拨浪鼓，都那么可爱。
不知道怎么的，观自在心生了几点零零散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小娃娃，今年多大了？”观自在主动上前搭话，语气尽量温柔，别吓着小孩子，好像眼前的小奶娃娃是个易碎的琉璃珠。
可不是就是易碎吗？估计一手掐着脖颈，没几下挣扎就死了。他想着。
白霜序露出一个笑容，伸出三个手指，看起来怪憨的：“三岁了！三岁了！”
厚重的棉袄把她裹成了球，看起来还真像个雪团子。
观自在指了指她头上和手上的，问：“这些都是你的吗？”
白霜序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娘的，我没见过我娘，他们都说我娘很早之前就死了，我是由爹爹带大的。大舅说有些娘的遗物，这些东西一般都是娘亲给孩子的，我没娘亲，所以只能玩娘亲小时候剩下的。不过也没什么，这样也能感觉到娘亲在我身边一样。”
她是个小孩子，不会问一句答一句，而是个没心眼的喜欢彰显自己所有财宝的孩子，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观自在有些愣。
呆呆地看着白霜序，她是好看的，不过没有她好看。
轻鸿羽和轻鸿吟也是一对出生就没娘的，也没有虎皮帽和拨浪鼓，后来也没有任何补偿。
观自在觉得自己不会当爹，他很生疏，刚刚接回轻鸿羽和轻鸿吟的时候他是欣喜若狂的，因为那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纪念。
留着她和他的血，长得也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是他真的是不会当爹。
他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那两个孩子，所以那天落叶韵来问他的时候，他情绪才有些动容。
他问：“我照顾好你们了吗？”
其实问的不是落叶韵，还是轻鸿吟和轻鸿羽。
他照顾好他们了吗？
“大哥哥，你很难过吗？”白霜序问。
观自在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他一直都是笑的，怎么会被看出来难过呢？
“你的眼睛。”白霜序微微歪着脑袋，眸似琉璃，定定的看着他，“你的眼睛看起来很伤心。”
观自在沉默了。
他伸手摸了摸白霜序的脑袋。
挺难以置信的，白家这么个臭名昭著的家族，居然能够有白霜序这样心性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观自在倒是有些羡慕了。
“我看见你这么可爱，我就想到了我自己的孩子。”观自在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你也有孩子吗？”
“当然，你看我头发都白了，得有孩子来给我养老送终不是么？”
“他们多大了？”
“......”观自在愣了愣，“比你大一些。”
白霜序笑着扬了扬手里头的拨浪鼓：“他们的娘亲也给他们做了虎皮帽和拨浪鼓吗？”
观自在说：“做了。”
白霜序眼眸中露出一点羡慕：“真好啊。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这一次出门为什么没带着他们呢？”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是我出了一趟家，现在得赶回去，不过好像没办法回去跟他们一起过年了。”观自在道，“我的女儿跟你一样可爱，如果......”
如果他们两个正常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子生长的话，应该是有这么干干净净的圆润模样的。
可惜了，他们小时候活的太苦了，观自在常常觉得愧疚，没能好好参与弥补他们的童年，于是那些伤口再也不能愈合。
不能愈合的伤口就一直反反复复裂开，流血，需要某些特殊的“药物”去填满弥补。
白霜序以为观自在是想他们想得极了，便抱了抱他：“他们肯定也很想你吧。我爹爹也会经常出门，他出门的时候大部分都不肯带我，说外面太危险舍不得我出去，怕我一出去就没了。喏——”
白霜序又摇起了拨浪鼓。
咚咚咚的，在这人间腊月天里像是落在山上弥漫过去的橘色，像是天空未暗中蔚蓝透露着的星辰明月。
她说：“想他们，早晚也能见到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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