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序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母亲。
那是一幅画像，大概还是她闺阁时期，约摸着十二三岁，坐在秋千上扬起风华，丝带裙摆飘飘兮如仙女下凡。
下头有落款，也有画中人的姓名和作画的时间，更有题诗。
是一首《洛神赋》。
少女的她在荡起秋千时带着的笑容是发着光的，纤尘不染，由心而发。
“好漂亮。”白霜序坐在凌霄腿上，肉嘟嘟的手指抚摸着纸上栩栩如生的少女。
有执就站在外头，白初则继续给她翻找着一切有关白染墨的信息。
人不能太残忍了，白霜序经常提起自己的母亲，却从来没见过。
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告诉白霜序，白染墨的死亡原因是因为坚持要生下她，以至于难产大出血。
这不重要，因为他们都清楚白染墨其实自己本身也没什么求生的欲望了，她的生命早就被满腔责任和明枪暗箭的争斗中给消磨殆尽。
凌霄垂眸，看着画像上的少女，他从未见过白染墨笑成这样过。
“嗯，很漂亮。”他说。
“那我以后也会跟母亲一样漂亮吗？”
珠圆玉润的小姑娘奶白奶白的，白染墨抱着画像，像是想要感受母亲的温暖。
凌霄笑，摸着她的小脑袋：“当然，但是你娘亲可是整个大楚国最漂亮的女人，你看看你大舅舅，你三舅舅，他们都很好看，你觉得你能跟你娘亲一样好看吗？”
白染墨嘟着嘴。
自家父亲还是偏爱娘亲的，他就觉得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儿。
白染墨看了看白初，他是深沉冷峻的，又想了想白衫，他是极为俊美风流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也很好看吧？”
“嗯。”白初作为见过自家父母的，在这儿是唯一的有发言权的人。
“那我至少以后可以长得不丑吧，嘿嘿。”白染墨抱着画像，问白初，“大舅舅，我可以拿走娘亲的画像吗？”
“可以。”
他正翻箱倒柜的，这儿是白染墨以前的闺房，其实也不算是闺房了，因为自从她出嫁后回白府的次数少得可怜，就前几年省亲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原先的闺房早就拆了。
后来云且行要他们在六苑城建造新的白府时，白初和白衿特地按照从前在隐城白府的模样，规划出来了一块地方给白染墨建造了闺房，还是从前的模样，一点一点的还原。
白初拿出来了一盒子东西，这个房间很久没人进来，但是还是有侍女定期打扫，近期大概是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情，侍女有些粗心大意了，没怎么打扫。
白初几乎是跪在地上找，那些盒子藏得很深，越宝贝的东西藏得越深。
是几个檀木盒子，还有红木的，样式看起来有些老旧了，里头有不少东西，叮砰叮砰的响。
白霜序是个小孩子，拿了新的玩具便会抛弃旧的，于是她把画像给了凌霄，凌霄当作宝贝似的一点一点捋平，然后卷起来放到画轴里头。
“大舅舅，这些是什么啊？”白霜序蹲在白初身边问。
白初呼了一口气，周围起了一些灰尘，用手挥了挥：“是你娘小时候的一些小玩意儿。”
白霜序眼睛一听便亮了：“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
盒子上了锁，没办法打开。
“钥匙呢？”白霜序左找右找也找不到。
白初站起身来到处翻抽屉找，不知道为什么，年过三十的男人，此刻却像是回到了少年时，散发着青春的光辉。
不过可惜了，没找到。
那些锁估计也是有些年头了，都生了锈。
“怎么会找不到呢？应该就是放在这儿的......”白初喃喃自语。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钥匙，白初也很久没进来这个地方，只得放弃了。
白霜序抱着盒子蹲在地上，用力晃了晃，里头不知道是一些什么东西，叮当响个不停。
“那怎么打开？”白霜序问。
白初叉着腰，有点喘，摸摸索索一炷香了，他不清楚是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因为小孩子太难带了，总之都不如以前了。
瞥了一眼外头的有执，有执心领神会地进屋，拿过白霜序手里的盒子，随即双手插过白霜序的腋下将她抱起放到凌霄旁边。
凌霄捂住白霜序的耳朵，然后，有执走到盒子面前，一脚踹下了下去。
......
碎了。
就很轻松的。
碎了。
白霜序看得目瞪口呆。
真暴力。
还不止是一个盒子，有执接二连三地把所有的盒子都给踩爆了，木盒子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踩完，白初看了看，挥挥手让有执下去，像极了一个用完就丢的渣男。
白霜序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还不忘跟有执道谢：“谢谢有执哥哥。”
哥哥？有执听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比白霜序大了许多，都能当爹了，还真的当不得这么一句“哥哥”。
里头的东西真的还挺丰富的，有虎皮帽子，有簪子，有拨浪鼓，还有一些个小香囊和平安系。
很多很多东西，有执刻意注意了力度，有些易碎的东西才没有碎掉。
“这个是什么？”白霜序抓起一个小瓶子问。
这个瓶子很奇特，因为是透明了，完全透明的，还未曾哪个大师能够有如此工艺。
白初也蹲在地上找，凌霄也凑过来看热闹。
“哦。”白初看了一眼那个瓶子，不太长，只有他一个中指长，“那个瓶子并非是大楚的，是从西域来的，作为你娘亲五岁时的生日礼，她喜欢拿这个瓶子出去抓萤火虫。”
“那这个呢？”白霜序又抓起一支很漂亮金色凤钗，凤的眼珠子是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这个是她一岁时抓阄抓到的。”
“民间女子可以用凤钗么？”
“当然可以，只是民间女子只能用单独的一支，两支及以上的只能皇后专用。”白初解释。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白染墨就这么抓了一支凤钗，未来就真的当做了皇后。
“这个呢？”
“这个是你娘亲三岁时读的第一本书。”
“这个呢？”
“你娘亲五岁时第一次刺绣的作品。”
“这个呢？”
“......”
凌霄默默地拂过那些物品，听着白霜序问着关于白染墨的过往，白初一点一点回答，冰冷尘封已久的物件，他竟觉得有些温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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