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青吓了一跳,退开两步,满脸委屈,嘟囔道:
“怎么、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橙又将长剑往前送了两寸,故作出严厉模样,低声喝道:
“少啰啰嗦嗦的。快说,你为什么深更半夜在这山林里闲逛?”
刘玄青看着那长剑几已抵着胸口,不敢再忤逆橙的意思,只好乖乖回答,说:
“今天月虏大举入寇幻想乡,这你也该知道吧?妖怪山也遭他们攻击,便在今日傍晚时分,好多月虏的人马来此大举进攻。幸亏我们守矢神社上下一心,又有巫女早苗大人带领,奋力死战,才将他们勉强击退。天狗众虽然也派了些人手,但他们哪儿帮得上忙?不拖后退便不错了,我们守矢神社才是抵挡月虏的主力呢。”
橙听得不住颔首点头,道:
“这事儿我知道啦。那然后呢,你为了什么半夜待在这里埋伏我?”
刘玄青急忙摆手道:
“那可不是为了埋伏你。我们虽然将月虏击退,但他们其实也并没蒙受多大损失,只是看我们抵挡英勇,自行撤离罢了。战后神奈子大人、诹访子大人还有巫女早苗大人共同商议了一阵子。便将神社里所有信众弟子分派下山,一面迁移山中的妖怪、人类百姓搬入神社暂且避难,一面将余下人手分班分次,轮流在妖怪山外围各处巡逻把守。一旦见到有异状,立即燃烟示警,回报上山,早作提防。”
橙嗯了一声,又问:
“那这附近就你一个人在此巡逻把守吗?你连我也不是对手,还能提防个什么?”
刘玄青摇头道:
“可不是单我一人,我这一队共有十几个人,领队的村田师兄可厉害了,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天狗众那些妖怪武士。”
橙听她如此说,心下暗自警惕,眼角余光四下里一瞥,却并没见着有什么人声人影,便问:
“你那村田师兄现在何处?”
刘玄青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
“死了……大家都死了……唉……”
橙忙问:
“死了?那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刘玄青哽咽道:
“我们受命在妖怪山外围这片山林里巡视,却不料遇着月虏的大队人马埋伏,足有好几百人……我们连狼烟也没来得及放。村田师兄为了掩护我逃走,身上被月虏用大枪扎了好几处口子,血流得满身都是……最后、最后大家都死了,就剩我……剩我一个逃了出来,呜呜呜……”
她说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蹲下身子,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呜呜哭了起来。
橙见她哭得伤心,心下也自软了,便蹲在她身边,柔声安慰道:
“快别哭了,节哀顺变吧,那之后又怎么了?说出来,我好帮你报仇。”
说着正要伸手去抚刘玄青后背。
不料刘玄青忽然一声吆喝,跃起身子,直扑上来,伸出双手,便来夺橙右手里宝剑。
橙吃了一惊,起身便往后跃开。刘玄青这一下扑空,俯身直趴到地上,摔得满脸满身尽是尘土。吃痛之下,又嚎啕大哭不止。
橙看她净使这些小孩子把戏,偏偏还弄巧成拙,又觉好气又觉好笑,笑骂道:
“快别耍这些鬼花招了。回答我的问题,被月人袭击逃出来后,你又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埋伏我?”
刘玄青气鼓鼓地站起身来,抹干净两眼泪花,道:
“之后我就想先回神社去,将山下的事情报告给神奈子大人知道。可又怕月虏的人马还在附近,便不敢走大路,只在灌木丛里矮着身子摸索。再然后,我就看见你了……”
橙指着自己道:
“看见我?”
刘玄青点头道:
“是啊,我看你是个生面孔,一个人在山里乱逛,实在可疑得很。要知道山里的百姓居民全都給我们搬迁上山避难啦,又是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在这林子里闲逛,那不是月人的奸细探子又是什么?”
橙听她说得确也是道理,不禁愕然。
刘玄青又道:
“我想你只孤身一人,或许可以擒了回山,献给神奈子大人。她看了心中高兴,一定会夸张我的,也算是对牺牲的村田师兄他们有了个交代。我本打算再等一会儿,看你没防备时,再突然袭击。哪知却给你先发现了,便只好跳出来了。然后……然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橙听着心中恍然,暗想:
“我本以为幽香小姐躲在附近,喊的那几句‘知道你躲在附近’、‘快出来’也都是对幽香小姐所说。这小姑娘却以为被我发现,可真是机缘巧合了。若不是如此,这山林里到处都是树,我哪里找得到出路?”
便道:
“玄青小姑娘,你可能带我上守矢神社一趟吗?”
刘玄青听了,满脸警惕之色,也不说话,只默默摇头。
橙看她稚嫩的脸上泪痕点点,又粘着灰尘,一派泫然欲泣模样,禁不住心下软了。从怀中取出那卷棉布来,扯下一截,塞入刘玄青手中,说:
“擦擦手和脸吧,看你都跌成个大花脸了。”
刘玄青犹豫俩下,接过了棉布,擦净了脸颊和双手,却道:
“你可别以为这么点好处就能叫我带你上山去,我的信仰可是很虔诚的,才不会被你这么简单收买。”
橙奇问:
“怎么?你不是知道我是八云家的橙了吗,符纸也给你看过了啊?”
刘玄青给她这么一问,登时涨红了脸,露出一副为难之色。
橙心知她其实识不出那张符纸真假,只是为逞脸面才硬着头皮说成认识,更不能肯定橙的真实身份如何,因此才不敢带着自己上山。
橙既知如此,心念稍稍一动,已得一计,便劝道:
“玄青小姑娘,你看。便算我真是月人的奸细,假冒八云家的橙,那你若是擒住了我,要将我如何处置呢?”
刘玄青挺起胸膛,洋洋得意地道:
“那当然是押上山去,交给神奈子大人发落啦!”
橙鼓掌笑道:
“对了,正是如此!那你现在便带我去守矢神社,不也是一样吗?”
刘玄青听她这么一说,面有犹豫之色,沉吟道:
“这个……”
橙又笑道:
“玄青小姑娘,你该这样想。你其实并不是斗不过我,而只是使了个计策,装作斗不过我,被我所擒,这个叫作诈降计。诈降之后,再用言语引诱,叫我心甘情愿随你去守矢神社。等到了神社里,在巫女早苗大人、神奈子大人、诹访子大人面前,月人奸细哪里还有逃亡的机会呢,可不就只能束手就擒了吗?”
她这一番话,刘玄青听得两眼发光,踊跃跳起,拍手欢呼道:
“没错没错,正是如此!我的本领可是神奈子大人亲口夸奖过的,怎么会输给你?我这叫做诈降计,好叫月虏知道,咱们幻想乡的人物,不止有武力,还有智略!若不是如此,也配不上神奈子大人赐给我的那柄宝剑……对了,你先把宝剑还我!”
橙看了看手中长剑,便即还入鞘中,却不愿交还,赔笑说:
“玄青小姑娘,不是我不愿还。你看,你既然使这诈降计,总要扮得似模似样,才能令人相信。你是被我擒住,怎么还拿着兵刃呢?等我到了守矢神社,你振臂一呼,唤出神社里的师兄师弟们将我一举拿下。到时再取回宝剑,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刘玄青蹙眉沉吟道:
“那倒也是。那事不宜迟,你这就随我回山吧,咱们去守矢神社。”
橙笑道:
“那就请玄青小姑娘带路吧。”
刘玄青面有得色,笑说:
“嘿嘿,要叫我玄青大人才对,跟我来吧。”
说着转过身去,钻入一处灌木中。
橙心中好笑,暗暗想道:
“这孩子太也好骗了,我随口编个瞎话她便当真,可不知比起琪露诺怎样。”
刘玄青在灌木丛中等了一阵,不见橙过来,反倒不耐烦。返回身来,向橙招呼道:
“喂,还不快些过来,你这混蛋,已入了玄青大人的妙计啦。”
橙强忍笑意,连声道是,紧跟在刘玄青身后钻过灌木丛。再看眼前是一条荒僻的羊肠小路。
刘玄青当前引路,口中哼歌,一蹦一跳,看来心情甚是愉悦。橙紧随其后,心下暗想:
“等寻到了守矢神社,见到了早苗小姐,我便将幽香小姐背叛幻想乡告诉她,也好让她有个准备。还有蓝大人,橙大人她们一伙,也得拜托早苗小姐派人寻找救护。”
便在这同时,山林的另一头。
风见幽香也正追着一个橙的背影在林中疾行。她先前两次赶到橙头里将她截住,却不拿下,而是轻轻放过,意在耗费橙的体力心神,好叫橙知难而退,乖乖跟着自己走了。哪知这第三次竟然轻易追赶不上。
幽香与橙相处多年,自是知道橙脚力身法几斤几两,前番两次看橙奔行之间脚步轻便,已较之从前大有长进,心下便暗暗惊异。却不料那还不是橙全副力气,这时再看橙身法脚力,更非前两次可比。
幽香真实实力其实远非橙可相比,倘若真使上力气来,自是轻而易举便可赶上。但她实在好奇橙的身法脚力在这短短不到一日之间,到底精进到何等地步?便只尾随橙身后十余丈外缓缓追赶,要看橙到底何时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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