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这样兜着圈子一连奔出数里,仍不见橙脚步放缓,竟然半点疲惫之态也无。
幽香惊异之下,心下已暗生疑窦,便即对着橙背影喊道:
“橙,你的脚力何时变得这样厉害了?我可要追上了哦?”
橙只顾往前狂奔,却并没回答。
幽香左手还撑着阳伞,双眉微蹙,双足轻点地面,身子便如轻烟般往前飘去。橙似是察觉到幽香陡然靠近,脚下竟又提了一截速度,向前猛地窜出,竟仍与幽香保持着十余丈距离。幽香大吃一惊,心中已知不对,暗道糟糕,左手收起阳伞,身子如电般往前一蹿,只眨眼间,已至橙身后,右手往橙肩头抓落,道:
“你是谁,敢来骗我?”
橙忽然转身,右手利爪一扬,竟往幽香胸口抓来。
幽香左手拿伞一架,挡开橙的右手爪子,再看她面目,竟只是白白净净一张面皮,上面并无五官。
幽香吃了一惊,怒道:
“敢耍我,找死!”
右手一掌挥出,正对着那无面人的面皮拍落。
那无面人发出一阵怪笑,面皮上发出声声怪响,竟忽然分开左右两半,露出一张满是獠牙的大嘴来,正将幽香回来的右手手掌张口咬下。
无面人咀嚼着幽香右手,发出嘻嘻怪笑,显得极是得意。
幽香右手陷入那无面人口中,却并不慌张,冷笑一声,右手手指轻弹。那无面人一声惨叫,整颗头颅炸裂开来,尽淹没在一缕白光之间,消失不见。跟着无头身躯缓缓倒地,抽动一阵,忽然浑身冒出一阵紫焰,身子便即化为脓汁血水,消失不见。
幽香看那紫焰模样,分明便是污秽之火,心下惊疑,再看四周再无半点声息,更不知橙身在何处,一时竟不知要去哪里去寻橙的踪影。
她正诧异橙怎会这样凭空消失时,忽然听见前方树影后竟传来喊杀声。幽香目光一转,脚下立即提速赶去。
寻着声音绕过了一株大树,她张目向前望去,见到前方百余米处横着一条空旷的大道。道上倒毙了三十余具尸首,鲜血流了一地,将土壤草地也染得通红。
在这一地尸首之上,还余下两人。一持长矛,一持日本刀,双方身上都各有数处创口,却仍呼喊厮杀,互不相让,招招毫不容情,喊声中更饱含怒意,形如野兽。就仿佛两人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幽香仔细打量过去,见到那两人当中持长矛的那人身穿步卒盔甲,头裹白巾,白巾上绘有蛇与蛙的花纹,显然是守矢神社的信众。持日本刀的另一人身材高大,穿着白色的宽袖大袍,背后生出一对漆黑的羽翼,显得极是威严,显然是妖怪山天狗众中的一名天狗武士。
两人脚下所踩的那三十余具尸首的形貌打扮也与这二人如出一辙。双方人数相当,各自都有十七八人左右。想来是在这道路中相遇动起手来,以致如此,最终只剩下这两人。
那两人矛来刀往,斗得极为凶狠。不多片刻天狗身上又被刺中一矛,神社信徒身上却多了两处刀伤。然而矛伤较深,刀创略浅,双方谁也没占到便宜,仍是不顾生死地酣斗,一时半会却也分不出胜负。
幽香看那两人矛术刀法都颇为了得,显然都各自是双方阵营中的好手。也因此余人都死光了,唯独剩下这两人在此单打独斗。
可幽香心中却甚奇怪。她虽知道妖怪山中的天狗众因多笃信佛教,与大肆传播神道信仰的守矢神社素来不睦,但双方矛盾却也从未到达过一见面就要拔刀相向、生死相搏的地步。
况且眼下幻想乡正遭到月面军队的进攻,怎么妖怪山中这两股最大势力竟然会在这个要紧关头内斗起来?
幽香虽不解其中缘由,但她此刻心中仍以寻找橙为第一要务,也无意去深究守矢神社和天狗众之间的干戈矛盾。她既然见到这里有两个活人,也不去管他两人还在殊死搏杀,便撑着伞从树下走了出来,朗声说:
“两位能稍休息一下吗,我是太阳花田的风见幽香。”
幽香的声音并不甚大。然而森林中寂静无音,加上她以妖力辅助发声,这话声便在这百余米的范围同时响了起来。无论在哪个位置听来,都仿佛幽香当着面说话一般。
那两人一听见幽香的话声,便如同彼此约定好了般,同时停止了打斗,一齐转身朝幽香看了过来。
幽香也不以为异。只因她花之领主的凶残名号在幻想乡中太过响亮,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听到她突然来到,会有此反应也是寻常之事。
她微微一笑,轻轻朝二人走了过去,说:
“请不用紧张,我无意干涉两位的决斗,也对此事没什么兴趣。只是我在追踪一只小猫妖,结果却被她侥幸跑掉了,请问两位有见过一个猫妖的小姑娘吗?”
那两人却对她问题毫无反应,只是提着长矛和日本刀朝幽香慢慢走了过来。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幽香也发觉那两人神色怪异,眼中目光朝自己直勾勾盯来,竟仿佛是发现了鲜活猎物的饥渴野兽一般。
幽香脊背上微微一凉。她倒并不是怕了这两人对自己露出的恶意,而是从他们的古怪行为中察觉了一丝诡异。
要知道在这幻想乡中,本领超过风见幽香的人几乎没有,即便是天狗众的首领或是守矢神社的那两位神明,也未必敢对她露出这样放肆无礼的眼神。然而这两个小卒子竟然敢,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过分的不寻常了。
即便如此,幽香素来极好的涵养仍使她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淑女微笑。
她微微欠了欠身,向两人问:
“请两位一定要告诉我,有没有看见那位猫妖小姑娘呢?”
她话音还未及落地,那两人脚下同时加速,口中发出模糊不清,形似野兽的吼叫。一人挺着长矛,一人挥着长刀,齐齐杀到了幽香面前。
幽香全没料到这两人竟真的敢对自己发动袭击,心中不免吃了一惊,但她战斗本领之高,实在远远出乎这两人之上。
只见她左手仍打着阳伞,右手倏然伸出,一把抓住神社信徒的长矛,猛地向前一送。那矛柄虽平滑无刃,但带着幽香的巨力这么一顶,当即将神社信徒胸口厚厚的铁甲刺穿,捣碎心脏,从后背透出。又举着长矛一下横挥,带着神社信徒的尸体一起,从侧面砸在了天狗的身上。
这两具尸体在地上滚作一团,摔出了二丈多远。待停下时,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了难分彼此的一团肉泥。
幽香觉得眼前之事实在古怪,当即将长矛扔在一边,走到了三十余具尸体旁,蹲下身子细细查看起来。
这些尸体都死去不久,不是穿着守矢神社信徒的服装,就是天狗众天狗的打扮。各个身上都有刀剑创伤,显然是互殴而死,与幽香之前所推测的并无差异。
她又多看了几具尸体后,却发觉其中另有古怪。守矢神社的信徒们手中的武器多为长矛和两侧开锋的长剑,天狗众的武器则无一例外全都是长达一米以上的日本野太刀。这本来并没什么奇怪,但神社信徒们身上所受的创伤不仅仅有野太刀劈砍所留下的伤口,长矛长剑所留下的穿刺伤竟也不少。而天狗们身上的创伤也是一样。
如果是在打斗中互相夺了对方武器所致,这样的异常伤口绝不会如此之多。况且尸体们手上所拿的仍然还是各自阵营的拿手兵器。
如此一想,这三十余具尸首在生前十有八九并不是如幽香先前所推测的那样,是分成了两帮人马互相厮杀,而更像是中了邪般,不分彼此地见人就杀。
这结论虽然匪夷所思,可眼前的种种痕迹却使幽香不得不如此推测。
就在这时,她忽然又瞥见一具天狗的尸首眼中,似乎还有紫色的火苗在悄悄跳动。她扳过来那具天狗尸首的头,仔细朝他眼里看时,那火苗却已细不可见,只一会儿就熄灭了。
幽香立即又查看了其余的尸首,其中尚有一小半眼中燃着微弱的火苗。另外大半却没有,想来是已经熄灭了。
幽香站在满地尸骸中,正蹙眉深思之间,忽然却听见身子左侧传来了一声细小的呻吟。
这呻吟声极其微弱,简直跟蚊子哼哼一样。如果不是幽香这样本领高强五感敏锐之人,又正巧发觉四周氛围诡异,特意留神周围动静的话,实在是难以察觉。
幽香寻着声音觅去,辩清了声音在一处灌木丛后传来。她只摆了摆手,那灌木丛便自觉分开了两边,为幽香让开了一条道路。她顺着道路向里走去,见到眼前是一株形貌雄奇的古树,树下隆起了一个高高的大树洞,树洞中恐怖景象令幽香稍稍挑了挑眉毛。
初看时,那似乎是一团红色的肉。蜷缩成了一团,还在冒着热气,渗着血水。但只要能忍住不挪开视线,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是一个被活生生剥下皮肤,肌肉筋骨和血管裸露在外,已经奄奄一息的年幼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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