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秋雅？”
“……”
“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莫里斯先生惹你生气了？”
卡秋雅连连摆手：“啊……不是……”
“那又是谁？”
“……”
“不愿说？”
“没……没什么。”
卡秋雅摇头，同为女仆的罗莎莉亚见状，没继续追问，转而欢喜的说道：“昨晚你带回来的那个食谱，我试一下就做出来了，味道真不错啊！就是太凉，不适合北方。”
“冰淇淋？你做出来了？”
“对啊对啊！超简单！材料厨房里有，公主殿下很喜欢，要不你也尝尝？”
“……”
“又一副烦恼的表情，唉！我说，平日里你不是挺开心的嘛！有问题你说出来啊！也许，我能为你分忧解难呢？”
“……算了，还要干活。”
卡秋雅转过身，罗莎莉亚望着对方的背影渐渐离去，嘴里忍不住嘟囔：“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
今天的罗莎莉亚，同往常那样高兴，一个月前，她被收编进公主殿下的女仆队，因为她厨艺很好，负责公主三餐，每日接触的食材，很多她家里都买不起。
但现在不一样，卡秋雅不知从哪搞来的配方，用料十分简单，她尝过后，味道绝佳，或者说就没吃过同类型的食物，她很想让家里的父母也尝尝。
所以今天，罗莎莉亚请了个假，一天时间，她要弄到所有配料，城主府明令禁止将府内的东西外带，罗莎莉亚只能选择去市场看看。
鸡蛋家里有，至于牛奶和糖，她想了想，也许周边村子能弄到。
罗莎莉亚出城往南，这里有座诺尔斯村，人非常少，土地也很小，从村头到村尾步行不超过半小时，她左右奔走，村里人摇头，哪怕一户人家都没有糖和牛奶。
“老爷爷，您不是村长吗？”
“小姐，糖这种东西你要是早几个月来，可能会有途径的商人售卖，但现在，气候转冷，商人都不愿意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连河水都要结冰啊！”
“村长，那您知道哪里能弄到牛奶吗？”
老村长闻言，抚摸胡须，稍微想了想：“你要牛奶，还得再往南，直到看见教会建立的马场，旁边就有贵族自家的牧场，现在天冷，奶牛被圈在室内，不会乱跑的。”
“谢谢。”
罗莎莉亚再次出发，她没问村长路有多长，一直往南，直至双脚发酸，肚子咕咕乱叫，她抬头看一眼模糊的太阳，大约正午，气温略微升高，她也有点热了，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心想现在都没到目的地，返回的时间岂不是很晚。
她开始后悔怎么没带点干粮出来。
拖着身体又走了段时间，总算看到教会建筑顶端标志性的十字架，确实同村长所说，这里是块马场，几十匹马儿在圈内晃悠，以及三四个穿着灰袍的信徒钉马蹄铁。
信徒不应该穿白色的袍子吗？难道因为管理马场的缘故改成灰色？作为女仆的罗莎莉亚无端联想到，自己在厨房工作时，也会因衣服容易脏而烦恼，如果穿成灰色或者黑色，确实要方便很多。
另一边的牧场外没有一头奶牛，它们全躲到木头搭建的草棚里。
“你好。”
罗莎莉亚上前招呼，贵族管家转过身，见她一身款式不同女仆装，眼里略带疑惑，他问。
“小姐，看你的打扮，不是我们这的女仆。”
“这位管家大人，我着急出门，忘换衣服了，还请见谅。”
管家摆摆手：“无妨，请问您千里迢迢到这里，是为什么事？巴德兰夫老爷并不在家。”
“我只是来买一些牛奶。”
“牛奶？其他贵族应该也有自己的牧场吧。”
“我只是以个人的名义来购买。”
“个人名义，小姐，恐怕今天你要白跑一趟了，老爷临走前吩咐过，不得向任何平民出售牛奶以及其他食物，我也不能把牛奶卖给你。”
“是……是这样啊……那算了吧，我这就离开。”
罗莎莉亚双眼黯淡，情绪跌落到谷底，为了拿到冰淇淋的原材料，她徒步几十里，结果居然是非卖品，明明在城主府内，那些材料随手就拿。
管家见这位女仆如此垂头丧气，于心不忍，他低声喃喃：“你要多少？”
“额……啊？管家大人，您说什么？”
“嘘……”管家将罗莎莉亚拉到角落，确认四下没人，小声说：“老爷家的牛奶有很多，稍微拿一点没事的。”
罗莎莉亚有些紧张：“这种事……真的好吗？你家老爷发现了，会不会处罚啊！”
“反正这种事我做的多了。”
管家双手攥拳表情怨愤继续说：“巴德兰夫是这块领地的财政官，那家伙贪得无厌，家里经常性平白无故多出很多金币，你想，他除了每月薪水，到底从哪搞来那么多钱？领主大人他不敢犯上，那只剩搜刮平民这一条路，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这位管家很年轻，冲动的言语颇有义愤填膺的气势，罗莎莉亚苦笑回应：“原来……还有这种事。”
“女仆小姐，牛奶你要多少？”
“啊……一罐，一罐就可以。”
“跟我来。”
…………
……十分钟后。
“谢谢您，管家大人。”
“没事。”
“冒昧再问一句，您知道哪里有糖吗？”
“糖啊……厨房里有，但那种东西太贵重，就算是我，也不敢下手。”
“哦……谢谢。”
罗莎莉亚谢过管家，挂上木篮离开牧场，返回主城的路很漫长，她走到天黑，才到达城门口。
夜市已经开始，也许她能碰碰运气，兜里装着她一个月的薪水。
她在市场闲逛，从头到尾，并没找到卖糖的商贩。
她注意到一个穿着男装的矮个子女生原地发呆。
好奇心驱使她走上前，她以为对方年龄应该很小，用软糯的口音问道：“女孩，在找什么呢？”
艾丽娜回过头，眼前女仆小姐穿着和卡秋雅同款服饰：“没什么，随便看看，还有，不用叫我女孩，我和你差不多大。”
和她差不多大？罗莎莉亚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真是抱歉。”
“没关系。”
艾丽娜不再言语，弓起身子找了个长椅坐下。
对方无所事事的模样让罗莎莉亚忍不住多看几眼，男装女生脸色偏白，并非正常肤色的那种，给人的感觉类似生病模样。
出于好心，她同样坐到长椅上。艾丽娜偏过头，女仆小姐面带笑意，似乎有话要说。
“什么事？”
“你生病了吗？看你的表情，是不是不舒服？”
艾丽娜片刻迟疑，摇头道：“生病不至于，你我同为女生，应该明白，只是失血过多而已。”
“那你应该躺床休息，怎么能在这么冷的晚上出来活动呢？”
“出门也是休息的一种。”
“北方的夜晚很冷，万一冻到，那就得不偿失啊！”
“没关系，我穿的多。”
罗莎莉亚站起身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她嗓门稍微大了点，引来不少围观，罗莎莉亚见状，掩饰性地咳嗽几声，掸掸自己的围裙，重新坐回长椅，“我说，咱们都是女生，那地方的问题你知道，我不知道吗？听姐姐的，赶紧回去休息，别大冷天往外跑了。”
艾丽娜无奈笑了笑，这个女仆，真当自己是她老妈，对方的心意她明白，索性转移话题：“好，我听到了，但是小姐，您来市场又为了什么？”
“我？我是来买糖的。”
“现在哪有糖，商人都不愿做实体生意，本地又不产糖，小姐，恐怕今晚你要白跑一趟了，赶快回去吧！天太冷，冻着可不好。”
“嘿！”罗莎莉亚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我关心你，倒被你数落一番。”
“为了感谢你的关心，我该怎么报答你？”
“谁……谁要你报答！”
艾丽娜站起身，女仆小姐撅着嘴，表情很可爱，当然，这个国家的人民，拥有老天赏赐的高颜值，看习惯反而没多大感觉。
“女仆小姐，看你打扮，是城主府内的佣人吧，有必要到市场买调味品吗？府内的东西比平民手里要丰富的多。”
“这点我知道，但……”
女仆欲言又止，她并不认为一面之缘的艾丽娜能帮她。
艾丽娜双手环胸：“我猜，现在的你，不能拿府里的东西。”
“额……”
“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必须弄到糖才能完成，对吗？”
罗莎莉亚愣愣地点头：“嗯。”
“糖这种不寻常的调味品，普通民家十分少见，它的作用通常在厨房，或者餐桌，做菜时加点糖能增加甜味，但只论甜味，没必要刻意买糖，况且，替代糖的东西很多，既然买不到，寻找其它食物，不就可以了吗？”
“你是说，找甜味食物？”
“对啊！”
罗莎莉亚摇头：“不行，必须要糖。”
“小姐若真需要糖，我倒有个好方法。”
“什么方法？”
“买水果。”
北方的夜很冷，但也因为这种气候，不少商贩将保存好的水果拿出来售卖，因为临近冬天，价格非常贵。
“买水果？”
“我知道现在的水果不便宜，它里面含有果糖等一系列成分，你只要买上十几斤，将它们的汁水榨出，用火加热蒸发掉其中水分，剩下的东西，就是果糖混合物，当然，甜肯定不怎么甜，但那些确确实实含糖。”
糖不甜还能叫糖吗？罗莎莉亚半信半疑，当下她又没别的办法，再一次进入市场，水果贩子台前的种类稀少，除了柑橘，都是些果肉偏硬的类型，一看价格，她差点掉下巴。
“老板，你这橘，是金子做的？”
“你瞧现在哪有橘？这些都是我从南边运来的，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她知道整个比瑞特王国物价涨的恐怖，但也没这么吓人。她掏出兜里所有的钱，一个月薪水，买上十斤，买完后心想，现在的钱可真不值钱。
艾丽娜就站她身后，脑中也在吐槽，这价格真是恐怖，教会胡乱发金币已经让市场变得极为混乱，而原比瑞特金币同洪流一般的交易行为中彻底消失。
“然后呢？”
“啊？”艾丽娜回过神，“什么？”
“现在我可是花了巨大的代价买水果，然后呢？”
“……剥皮，榨汁。”
女仆拉着艾丽娜到家，让其亲手指导，先仿照前世简易榨汁器用俩木勺做了个更简易的版本，然后开小火熬果汁，火太大会让糖发苦，前前后后折腾到半夜，水分蒸发的差不多，整个罐子里散发出甜和酸的味道，艾丽娜尝了一口，略带一丝苦涩。
还行，罗莎莉亚盯着罐子里浅浅的淡红色液体，脸一下拉的老长，一个月薪水买来十斤柑橘，最后熬出的精华才半罐。
她叹了口气，开始怀念城主府工作的时光，各种食材调味料应有尽有。
“那么女仆小姐，糖已经弄到，我这就离开。”
“你不能走！”
罗莎莉亚拉住艾丽娜的胳膊：“外面已经很晚了，你得留下来过夜。”
“好吧，所以我住哪？”
“等会。”
女仆将自己准备的材料一一摆放完毕，鸡蛋、牛奶、那罐糖、以及塞满冰块的木桶。
艾丽娜默默观察，若将桌台上的材料全用上，能做的东西也只有冰淇淋，时间过去半个小时，艾丽娜打着哈哈，眼角因为困意渗出眼泪，这位女仆小姐，将最后的成品包裹在陶罐中，放进木桶，又撒点粗盐，盖上盖子推倒木桶来回滚动。
木桶里的冰块哗啦啦地响，几分钟时间，罗莎莉亚将成品取出，艾丽娜定睛一瞧，还真是冰淇淋，而且制作过程与她写的配方一模一样。
女仆挖一勺放进嘴，冰淇淋里藏有柑橘的香气，比她在城主府里做的还要美味，可惜口感略带酸涩，没有白糖那么纯净。
她放下心来，将冰淇淋藏在桶中，拉着艾丽娜进自己的房间。
“来，睡觉吧。”
只有一张床。
“这，不太好吧，女仆小姐，我们素不相识。”
“叫你睡你就睡！”
罗莎莉亚不耐烦地拽住艾丽娜，拉到身前，烛火下，她拧紧眉毛，将艾丽娜按在床上，又打了个哈哈，困意十足。
呼的一声，蜡烛熄灭了。
“好，来睡觉。”
“哦……哦。”
艾丽娜盖上被子，背过身闭眼休息，女仆小姐躺在床上，喃喃自语：“你说，我用工作一个月的薪水，弄这么一盒冰淇淋，值吗？”
“……”
“睡着了？”
“没。”
“那你说值不值。”
“可能……不怎么值。”
罗莎莉亚又问。
“为了一盒冰淇淋，我从早忙到晚，一天都没吃饭，但是贵族却可以每天随便吃，你说，是不是因为贵族天生就高贵，所以比我们这些平民更能享受？”
“……”
“不说话？”
艾丽娜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是。”罗莎莉亚发出叹息，“唉，谁叫我们出生就是平民呢！”
夜，两个女生进入深眠，她们和城主府内的贵族一样，每天都要工作，每天都要吃饭，每天都要休息。
要问有什么不一样，也就剩工作内容与时间不同，饮食料理不同，和卧室里床的材质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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