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们这是不是入住了一位，个子不高，穿男装的女生？”
“嗯……你是她朋友？很遗憾，我不能透露住户的信息。”
“那……那……”卡秋雅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准备，让她挨个敲门询问，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她脑袋一转，突然问道，“老板，你这里，什么时候吃饭？”
“吃饭？你指吃晚饭吗？就现在。”
卡秋雅环顾四周，确实有人开始用餐，看穿衣打扮，多数外地商人，他们齐齐将目光聚在她身上。
她感到一丝尴尬，用餐商人的眼神或好奇她的目的，或惊艳她的容貌，以及狐疑她现在的行为。
她记起来，自己现在穿的是身女仆装，还是那种比较华丽的装饰，没理由来旅馆。
卡秋雅咽下去一口唾沫，硬着头皮坐到角落，旅馆老板摇摇头，让佣人上了一杯热茶。
“您的茶。”
“谢谢……”她低声回应。
不过是个小插曲，看客渐渐没了兴趣，继续用餐，才过不到一分钟时间，卡秋雅低头捂住胸口，心脏大约跳了一百二十几下，有人坐到她对面，她抬起头，是莫里斯。
她笑着说：“莫里斯先生。”
“坐在这干嘛？她会下来吗？这里到处都是男性商人，虽然不多，但一个女生，应该不想跟大老爷们吃饭吧！”
卡秋雅摇头回答：“她一定会的。”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不知道，也许是直觉，她从来没在意过，无论环境怎么变化，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习惯。”
莫里斯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不被人左右自己的习惯？她很固执吗？”
“也不是……我说不上来，反正等会见到她，你就明白了。”
旅馆一楼餐厅，突然有些吵闹，莫里斯顺声望去，一个胖子商人正拿着手中的契约与另一位瘦高个商人争执，嗓门很大，旅馆老板也意识到不妥，赶忙上前劝解。
似乎没什么效果，老板的介入让两人的冲突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又过两分钟，就连老板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矛盾的爆发可能就在下一秒，厨房内走出一名男装女生，手里捧三个陶瓷杯，上面摆好汤匙，到底装什么，莫里斯不知道，只见女生先笑着送老板一杯，将他推回柜台，单手放胸前做担保，然后来到争执的两个商人间，说了些话，胖瘦商人也没继续争吵，憋着气坐回餐桌。
之后就是交谈，声音小，莫里斯听不清，不过他发现，胖瘦商人在尝过陶瓷杯里的食物，态度立刻变的温和。
再之后，没有了，平静的日常，该吃吃，该喝喝。
穿男装的女生解决完事件，若无其事端着餐盘走到他与卡秋雅的桌位，拿起一块黑漆漆的面包，沾上咸汤水软化，塞进嘴里，边嚼边说。
“找我什么事？”
莫里斯心里满满的好奇，他很想知道艾丽娜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平息两个商人的怨气，但正事要紧，他没问，看向卡秋雅，小女仆与他的表情几乎一致。
卡秋雅睁大双眼，她说：“艾丽娜，你刚刚……”
“小矛盾罢了，旅店或者酒馆，这种事经常发生，无论是不是商人，总被生活中各种糟心事缠住，一旦找不到解开的方法，怒气油然而生，我只是不想吃饭被打搅而已。”
虽听卡秋雅说过艾丽娜智慧不凡，但现在是不是有点太装了些？莫里斯嘴角抽搐的问道：“能谈谈吗？”
艾丽娜很奇怪的看了一眼莫里斯，又转头望着卡秋雅：“你也想知道？”
卡秋雅兴奋地回答：“当然。”
“咳咳！”她润润嗓子：“其实道理很简单，对于商人而言，赚钱比什么都重要，那就让他们赚钱好了。”
赚钱有那么容易吗？莫里斯问：“怎么赚钱？”
“我在厨房做了点食物，顺便让两人尝尝，如果他们觉得好吃，不就能拿来赚钱了？”
莫里斯作为前贵族，美味的东西他尝过不少，他不认为光凭食物能让人怒气消散。
“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叫，冰淇淋，听过吗？”
“没听过。”莫里斯摇头，“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种很冷的食物。”
“它味道相当不错，我也挺喜欢的，做法简单，唯一麻烦的就是冰块，北方气温接近冰点，弄到冰块也很容易，比如旅馆厨房，老板用来保存蔬菜的小仓库，里面囤积很多大冰块。”
卡秋雅自从来北方生活，她几乎没吃过冷掉的食物，忍不住问：“冷天吃冷食，会不会让人受不了？”
“正因为两人怒气上头，我才用这东西给他们消消火呀！他们是男人，不是女人，吃点冷得没问题，而且我们处于室内，气温相较外面要高很多，然后，我把食谱给他们，就没事了。”
莫里斯问：“就这么简单？”
“嗯。”
他开始好奇冰淇淋到底什么味道，只是找不到开口要配方的理由，邻桌的艾丽娜仿佛猜到他心思一般，对着卡秋雅说：“对了，食谱也给你一份，有兴趣你来试试，就算自己不吃，给别人吃也行啊！”
卡秋雅接过食谱，艾丽娜继续咀嚼手里的黑面包，等她吃完，餐盘被店员扯下，卡秋雅开始谈论此行前来的目的。
“找你帮忙。”
“嗯？找我？是你的事？”
“不是。”
“莫里斯先生的？”
“不……不是。”
“那是谁？”
“领主大人。”
“哦～”
“怎……怎么样？”
艾丽娜想起她来之前遇到的那位贵族千金露娜，忠实女仆佩里特，脸色一阵又一阵的变化，从纠结、烦恼，到平静、淡漠。她说：“莫里斯先生，是你告诉卡秋雅的？”
莫里斯愣住片刻，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比起刚才的简单，突然疏远很多。
“是……是的。”
“…………真麻烦。”
莫里斯紧张地回答道：“如果惹到小姐，还请见谅。”
“谈不上招惹，我单纯认为，帮助柳德米拉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艾丽娜嗯一声，望向卡秋雅，心里默默盘算前因后果，卡秋雅作为贵族女仆，未来一定会被卷入争端中，无论这场交锋结果如何，艾丽娜不希望卡秋雅因此丢掉性命。
“卡秋雅，既然你知道柳德米拉的难处，你请我帮忙，是以什么样的角度考虑呢？”
卡秋雅回答：“朋友的角度？”
艾丽娜笑了笑，紧接着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朋友？你真的认为，我与柳德米拉称得上朋友？”
“不……不是吗？”
“她代表一个叫伯爵的集体，一个家族，我是个人，没有可比性。”
卡秋雅犯迷糊了，她听不明白话中含义。
“那，公主殿下？”
“王族若还存威严，又怎么让教会控制起来？说白了，现在公主，只是个挂名的公主，民众认，其他贵族可不认。”
“那……额……”卡秋雅想不起来了。
一旁沉默的莫里斯，本就不打算让艾丽娜来插手，被艾丽娜这么一说，他更没这个想法，索性站起身，拉住卡秋雅的手准备往外走：“打扰了。”
“没事，莫里斯先生既然将问题告诉卡秋雅，应该有办法让柳德米拉走出困境吧！”
“……”
“走好，不送。”
卡秋雅还要说点什么，莫里斯直接将她拉出旅馆。
外面很冷，很黑，风呼呼的刮，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急行，卡秋雅挣开被拽住的手，有些生气，她问：“莫里斯先生，为什么打断我？”
“卡秋雅，我们明天再来，已经很晚了。”
四周黑漆漆的，不见民房灯火。
“……确实。”
街道上，两人慢慢往回赶，借着点点月光，莫里斯深思的模样让卡秋雅十分好奇。
“莫里斯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莫里斯停了下来，卡秋雅似乎很迫切，他不敢保证，模糊回答：“也许，是的。”
“是什么？”
“那位叫艾丽娜的女生，她可能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
“奇怪？”
“或者说，无法定义。任何一个人，从出生的到死亡，必定被周围环境影响，性格变好还是变坏，习惯是勤奋还是懒散，等等之类，但艾丽娜，我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定义她。”
“可她对我很好啊！从小到大经常帮我，应该是个好人吧！”
“嗯……明天我们得换个方法，卡秋雅，既然她与你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一定知道她想要什么，有个词叫投其所好，不知行不行。”
“艾丽娜想要什么……”
这对男女，在寒冷的夜空下漫步。
卡秋雅喃喃自语，陷入回忆中，莫里斯顺势牵起卡秋雅的小手领路前方，女生忽地愣在原地，似乎意识到什么，脸唰的一下红起来，男人回头温柔地笑了笑，给予她充满包容的眼神。
-
她到底想要什么……艾丽娜躺在床上，不去思考令她烦躁的问题。
前世有种说法，政治，是一种妥协的艺术，无论谁在其中扮演弱者与强者，对双方而言，都会获得好处。
只不过这种好处，是建立在自家民众的利益损失之上，反观上层，那些贵族领导，不仅没有损失，赚的手段比起以前更加多样。
失去掌握真实信息的平民们，相当于失去声讨和斗争的方向，因损失产生无处发泄的愤怒，最终回到他们周边邻居、家人亲戚、组织团体中，他们内耗，互相竞争，活下来的那些，被誉为社会中的精英阶级。
可惜，依旧没跳出黑森林法则。
卡秋雅不懂艾丽娜的心思，她不知道，如果艾丽娜选择帮柳德米拉，在贵族争斗中获胜，对普通人，乃至这个国家，没有半点好处。
除非这个国家愿意以人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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