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剑。
从天白到天黑。
花清影自认练剑刻苦,她本就自幼习剑,早已习惯出剑。
如今竟是久违有股虚脱之感。
她并非体修。
入门三境与人仙三境又是专注于构筑神海。
尚且处于化峰境的花清影,暂且还没有那般坚韧无双的肉身。
五万剑实在不少。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竹林中只能听见花清影出剑的声音。
剑鸣声,刺空声,流风声。
花清影举剑的手臂都开始麻木,只是凭借最基础的血肉记忆在刺剑。
正午刚过半个时辰,她还能保持理智,继续面不改色地出剑。
正午过去一个半时辰,她便开始咬着牙,逼迫自己去习惯挥洒汗水的感觉。
傍晚时分,她已不知流了多少汗,期间只喝过两次水,已开始慢慢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和酸麻。
傍晚过去两个时辰,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开始麻木,身体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已经被摧残到底,没有任何反应。
入夜。
月明。
……
竹林里盘踞着的飞鸟早已不见踪影。
残叶披在肩上,又很快被出剑时的颤抖震落。
少女足下踩踏着的泥地,已是深深地凹陷下去两道脚印。
并且肉眼可见,花清影周身的泥地早已湿润大片,土块都变得泥泞柔软,是被汗水浸成了这般模样。
她其实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刺了多少剑。
内心默数到两万四千三百二十五剑时,她失神了一瞬。
再缓过来之后,她已经不知刺出了多少剑,就连暮色都深沉了不少。
真正让花清影意识到练习已经结束的,是徐寒衣突如其来的声音。
“可以了。”
她其实都快忘记徐寒衣其实还在这片竹林里。
因而当徐寒衣开口时,她先是又麻木地向前出了五剑,随后才反应过来。
行天司的道袍早已被汗水浸湿,又被竹林间夜风吹拂,很容易照亮。
徐寒衣随手打出几道灵气。
随着稍有暖意的白雾吹过,花清影道袍似是被烘干过,汗水也被一并擦去。
少女双腿发软,握着剑的手松弛下来。
紧绷神经松开的刹那,灵剑也随之插在地里。
花清影瘫坐下来,两眼发直,瞪着徐寒衣,模样瘆人。
她咕咚地咽下青涎,润过喉咙,却还是发出沙哑的声音。
“结束了?”
“结束了。”徐寒衣点头,“五万剑结束了。”
花清影再也没多作考虑,整个人都瘫倒下来。
太累了。
五万剑,足足五万剑。
在此之前,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真的能在不借用灵气的情况下,纯靠肉身刺出五万剑。
……
……
竹林里的夜风比以往都要响些。
花清影沐浴在春夜的凉风中,感受着流动空气抚摸肌肤。
灵气逐渐充盈全身,过度劳累的肉体需要借灵气来滋润。
好在。
徐寒衣没有阻止花清影滋润血肉,更没有说出【要让身体记住苦痛】这样的话来。
半晌。
花清影长吁口气。
她徐徐盘坐在地,或许是因为疲倦尚未完全消退,她还是不肯起身。
此间。
花清影注视着徐寒衣。
青竹在非常专业的手法下节节拼凑起来,四条粗细长短都完美一致的竹身构成了椅腿,又用竹条交错编织,相互之间间隔细微,角度也几乎平行,将靠背也编得很是整齐好看。
徐寒衣就靠着竹条椅背,身体后仰下去,双手交叉叠放在身前。
他安逸得像是乌含镇里上了年纪,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头。
可能老头都没他这般安逸,因为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酒壶,有一搭没一搭地品上两口。
竹林美酒配躺椅。
淡望少女舞苦剑。
花清影嘴角抽搐,眉梢含着些怒气。
她如此辛苦地在此地练了五万剑,徐寒衣斩竹子编竹椅还带了酒,就在旁看着。
倘若不是花清影要向徐寒衣学剑,她真有点想抱怨两句。
事实上她的语气里的确带着些怨气,“五万剑练完了,这样我的剑就会变快?”
徐寒衣靠着椅背,右手闲暇地拈着片竹叶。
他想了想,答道:“不能。”
花清影双指合并,臂如直桥。
灵剑旋飞而起,于花清影身侧悬浮,那御剑道法欲要杀向徐寒衣。
她满脸愠怒,以为徐寒衣是在耍弄她,“我辛苦刺了五万剑,你告诉我没有用?”
徐寒衣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用了?”
花清影微怔,怒气不减,“不能变快,难道不就是无用?”
白衣少年抿酒,语气沉静。
“你再使次那什么剑法看看。”
怀墨剑法?
惊愕之中,花清影怒意稍退。
她半信半疑地注视着徐寒衣,见他神色依旧如常,看不出半点端倪。
花清影撩起鬓角青丝,从地上慢慢起身,拍去衣衫上尘土,眸色闪烁。
难道再使怀墨剑法,就能有所不同?
她决定再相信徐寒衣一次。
花清影出剑。
剑意化作墨迹,穿梭于竹海之间。
随着剑意越发浓盛,剑法越来越快,花清影的脸色也越来越古怪。
待到整套剑法打完,花清影周身青竹倾倒下十数根。
切口固然光滑平整,位置却参差不齐,倒下的方向也各有所异。
说明花清影的剑不稳,连发力方向都会中途改变。
少女收剑。
她轻轻抚摸着黑底金纹剑鞘,若有所思。
……
……
白衣少年饮过酒水,白净面容上仍不沾半点酒红。
轻轻掂量两下酒壶,轻飘飘的,已是空了。
徐寒衣起身,收起酒壶,顺势也将竹条椅也纳入剑袋。
他朝花清影问道:“感觉如何?”
花清影望向双手,神色复杂,“怀墨剑法……变得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徐寒衣问道。
“哪里都不一样。”
花清影深吸口气,认真地望向徐寒衣,“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的剑法出了问题。”
徐寒衣点头:“威力大减。”
没错。
花清影现在再去使用怀墨剑法,已是威力大不如前。
她甚至感觉出剑时的动作很别扭,很不适应,僵硬又难受。
原本很是熟悉的怀墨剑法,此刻再次使出,连剑痕都歪歪扭扭,不成体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花清影练了五万剑,反而剑法更弱了。
她并不生气,还因剑法变弱一事产生了深思。
徐寒衣解释道:“怀墨剑法是御剑派的剑法,然而它的核心却偏偏不放在【刺】上。”
“你今日刺了五万剑,尚且还沉浸于【刺】的动作里,自然会对轻视【刺】的怀墨剑法感到不适应。”
花清影感慨说道:“让我不适应,才是练剑目的?”
徐寒衣黑眸中闪过丝欣赏。
他必须要承认,花清影在剑道方面确实有悟性。
“不破而不立,先破而后立。”
“想要重新捡起御剑道法,你必须先忘记从前的剑法。”
徐寒衣不懂教剑。
但他至少明白,如果有人走错了道,那就必须先把他拽回起点。
只有重新来过,日后再走其他的道,才不会受到原有之道的影响。
见花清影渐渐有所明悟,徐寒衣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感觉?”
花清影翻转手腕,露出雪白肌肤。
“出剑时,手也有点忍不住想动。”
徐寒衣眯起了眼,“还有呢?”
花清影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将另外一种虚无缥缈,又好像真实存在的感觉说出口。
“还有——我感觉我的灵气……反而更像是我的手臂。”
白衣飘然。
徐寒衣真正意义上露出了欣赏之色。
如果花清影的感觉是真的,那她就是位天生练剑的奇才。
他拍了拍呆若木鸡、面露不解之色的花清影肩膀,进而转身。
少女呆滞。
徐寒衣脚步已悠然踏远。
只留下那毫不留情的声音在竹林间回荡。
“明天同样的时间到这里来。”
“再练五万剑。”
灵剑坠地。
花清影深吸口气。
如花般精致的美眸中显露出决绝之色,她屏息凝神,又低头望向双掌。
冥冥之中,她当真好像感觉到了某种变化。
明天还有五万剑。
花清影捏紧拳头,又悄然松开。
她索性也不跟着徐寒衣离开竹林,而是原地盘坐,吐纳灵气,滋养生息。
竹叶纷飞,落在头顶,也落在肩上,落在少女怀中。
她静默地运转功法,嘴角竟是不由自主地上扬。
奇怪的是,花清影方才还觉得无比疲倦,此刻却又来了不少精神。
原因在于她着迷于自己练剑后的变化,那种亲手刺出五万剑后的感悟,让她根本泛不起半点困倦。
原来。
练剑可以有这种感觉。
她渐渐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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