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南第六附属医院,精神科。
方言妍打着哈欠,她已经从昨晚午夜十二点到今天下午一点二十分都没睡好了。
她在等那个请假的病人。
作为护士长,这里每个病人的情况她不能说是了若指掌吧,只能说是如数家珍。
她已经陪了这些病人们十年了。
从一开始的厌恶,再到理解;从悲哀,再到麻木,精神科里的病人们来了又走,能真正治好的却寥寥无几。
是啊,这些人都没人疼没人爱的,别说陌生人,就连他们的家人都对他们忌讳。就算症状减轻了送回家去,过了不久也得回来。
能够彻底医治精神病的药,大概也只有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吧。
方言妍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了。
除去几个暴力倾向特别严重的,这些病人们不发病的时候都是很温柔的人。他们对方言妍很好,大家一起生活了十年,早已与家人般默契。
或许这个地方,要比桥南那病态的社会,更有人情味一点?方言妍百无聊赖地想,打了个哈欠。
“方姐,我来交请假条了。”一名男子轻声叫了方言妍一声,她抬头望去,只见男子把一张假条推到她面前,“麻烦签个字。”
“张玄迈,回来了噢,”方言妍麻利地在假条上面签字,“按照治疗方案,你每天都要打一针镇定剂噢,一会我过去。”
“辛苦了方姐,”男子又从放在地上的大包小包的袋子里拿着一只小蛋糕递给方言妍,“慰劳您的,等一晚上很辛苦吧。”
“谢谢你,”方言妍受宠若惊,事实上,这里的病人们都很感激她的照顾,而且基本上要离开这里的病人都会请假出去给大家买点送别的礼物,十多年的传统了,虽然没有写在规章制度上,但是大家心意暗合,“这是ToshiYoroizuka的甜点么?没有预约很难买到吧?”
孤独内向的人们,总是会不自觉地抱在一起取暖。
他们愿意与人分享温暖,却没人愿意与他们分享阳光。
“嗯,我也就昨天有点空了,”张玄迈说,“还是有点舍不得大家,所以出去给他们都买了点东西。”
“准备能出院是好事,”方言妍说,“这么多东西,要帮忙吗?”
“不了,方姐您还是快点把针给我打了去换班吧,”张玄迈笑笑,“看你这困劲,指定撑不到两点。”
他说着,把一大包东西提起来放到前台:“这是给护士和医生们的,感谢这些年来的照顾。”
然后他就提着大包小包地往自己病房方向走去了。
“对了,前两天那个来看你的人,是你的朋友吗?”方言妍像是想起了什么,朝正要离去的张玄迈问道,“看起来还不错嘛,蛮帅的,小刘蛮想要个联系方式的。”
张玄迈愣了一下,随后笑笑。
“是啊,我的一个朋友,路过桥南就来看看我,”他说,“这些礼物也是他选的,毕竟我这样的人没有监护人在身边的话,你们也不敢让我请假的吧。”
“他走了么?”方言妍问。
“当然,他又不住在桥南。”
张玄迈离开了,方言妍回头看了看躲在一边的小护士,好笑又无奈:“听到没小刘,人不在桥南。”
“方姐,哪有你这么问人的,你这样是怎么有男朋友的啊,”小护士表情有些惋惜又有些委屈,“那我去准备镇静剂吧。”
方言妍没有回话,她打开张玄迈推过来的包裹,开始清点里边的礼物,按照上面用便利贴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分出来。
张玄迈回到自己病房,刚进去,就看到一个中年大汉四仰八叉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躺在自己病床上吃卤鸡翅,还有浓郁的辣椒味道。
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吃卤鸡翅啊,老楚真是好胃口。
张玄迈看着老楚,无奈地笑。
“老楚,又偷偷吃卤鸡翅啊,”张玄迈笑着给老楚递了一盒东西,“这是我在南巷买的的卤鸡翅,够你吃几天了。”
“小张,大手笔啊,南巷那家店可是老字号啊,”老楚欣喜莫名,连忙接过盒子,“话说你什么时候办出院手续?”
“三天后吧,”张玄迈说,“你的抑郁症也差不多了吧。”
“嗨,早好啦,”老楚摆摆手,继续吃卤鸡翅,“就是家里人总是担心,说再看看。”
张玄迈其实很清楚,卤鸡翅早就是老楚活在世上唯一的挂念了。
老楚的床头柜上,摆着两三瓶百忧解。
卤鸡翅只是日常的午餐过后下午茶的加餐而已。
在这个精神科里,病人是可以指定加餐的食物的,一般由护士和护工准备好。而老楚情况比较特殊,他不仅有抑郁症,还有并发性的记忆障碍。
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是在他的记忆与世界里,他有着美满的家庭。
老楚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拿着电视遥控器打电话和“妻子”与“儿子”聊天,然后逢人就高高兴兴地说他儿子考上清华了。
张玄迈也不知道老楚所谓的家人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可能是他的幻想也说不准。
医生们发现老楚在食用卤鸡翅的时候脑电波稳定情绪安稳,所以就默许了他偷偷吃卤鸡翅的行为。但是也不允许他多吃,老楚一吃就停不下来,像是贪食症患者一样,医生的初步判断是逃避心里与抑郁症的双重影响下老楚会有着轻微的贪食症症状,但离真正的贪食症还远,在医生眼里老楚吃卤鸡翅应该只是一种排遣压力的表现。
或许这个汉子在工地上最喜欢的菜就是卤鸡翅了,这种力巴最喜欢咸口了,卤鸡翅又够咸,成为老楚这种人的钟爱也并非没有道理。
“等我出院了,有空带盐焗鸡来给你吃啊。”张玄迈对老楚笑道。
“好啊,老弟,”老楚啃完了鸡翅,拿纸巾擦手,“哥我这辈子就好这一口。”
这时,方言妍推着小车进来:“张玄迈,打针时间到了,躺着吧。”
随后她回头看了看老楚,脸色无奈:“老楚,卤鸡翅你吃多了不上火么?还加特辣。”
老楚这才发现垃圾筐里的鸡骨头还没来得急清理,足有半框之多。
难以想象这个人居然一直在吃同一种食物,还不腻。
“行了行了,不许吃了,在吃晚饭就该吃不下了,暴饮暴食会把自己撑死的。”方言妍厉声警告,“待会把健胃消食片吃了,赶紧睡午觉。”
老楚不敢出声,听话地下床洗手,然后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盒健胃消食片吃了两颗,喝了半杯水,上床睡觉了。
针管将药物推送至张玄迈的血管里,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面相呆滞,好像一只发条用尽的人偶。
方言妍给张玄迈打完镇定剂,离开了病房。
过了许久许久,直至老楚的呼噜声响起,张玄迈才缓缓坐起来,目光无神。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那最后的一丝蛊毒也被身体彻底代谢完毕。皮肤光滑白嫩得像是新生的婴儿。
“真是厉害的药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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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40。
桥南大剧场。
凌若天打着哈欠,大爷似的坐在位置上。
程大小姐从后边过来,给了椅背一脚,凌若天才一个激灵摆正姿势。
“拜托你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程大小姐对凌若天翻白眼,“你的风评可是会影响到我的面子好不好。”
“是是是,啊对对对,”凌若天打哈欠,起身给大小姐让位置进来,“下次一定。”
“去后台看看人都到齐没,”程大小姐给凌若天下令,“然后叫后台多给一份节目清单给你,一会儿你就坐我旁边。”
“评委席四个位置,不留给两位学生会长么?”
“他们刚刚和我说初试的话由我们组自己选定就行,”程大小姐在回忆翁锦飞和她交代的事项,“他们应该是复试阶段才会来。”
“初试?复试?”凌若天脑壳都大了,“这玩意得看多久啊?”
“两边学校的意思是搞快点,加上要选的节目又多,所以只有初赛复赛决赛,决赛会由我们选出大概五十多个节目,再由学校们单独再筛选一次。”程思柔看了看手头上的节目表,“今天下午到大后天下午是初试阶段,一共四百多个节目,得抓紧时间了。”
“四百多?!”凌若天大惊失色,“我日这么多吗?三四天时间能审完?”
“先审了再说,说不得还得加班呢,”程思柔拍拍凌若天肩膀,“待会需要加班的话,晚饭就由你负责了。”
“我负责?几个人的?”
“这你就要问后台了,你可是总助理啊。”程思柔继续拍拍凌若天肩膀,好像鼓励小战士的政委。
凌若天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将会无暇再管什么李大为的事情了。
“灯光!话筒调音!音响!”
“化妆师化妆师!道具师舞台道具布置好没有!”
“第一号节目就位!可以上场!主持人上台预热!”
凌若天来到后台,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几乎是跑着移动,吼着做事。
气氛炽烈高涨,凌若天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没有人会想管饭的事。
“咦?”楼嘉惠的声音从凌若天身后传来,“吃软饭的若天同学?”
“大姐,叫名字就叫名字,何必加前缀呢,让人听到眼馋我这位置怎么办?”凌若天转身,无奈答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家负责盒饭啊,”楼嘉惠摆摆手,“我是后勤组的组长,会上我没来而已。”
“你别蒙我,我也有看过名单的,没你名字。”凌若天说。
“好啦好啦,其实是我和后勤组组长给谈好了,工作人员与演员的盒饭由我们负责,条件就是让我也参与这个活动策划。”楼嘉惠自豪又骄傲地说道,“我的工作就是给你们送盒饭的。”
“懂了,您就是场务大妈啊。”
“你敢称呼妙龄少女为大妈?你胆子真大哎。”楼嘉惠“嚯嚯”两声,面色不善。
凌若天尝试转移话题:“好吧好吧,那你就只是来送饭而已么?可现在不是还没到饭点么。”
“我是后勤组的名誉成员,来参加工作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你也不干活啊。”
“我已经提供盒饭了,这就是我的工作,其他时间任由我自由活动。”
“这就是名誉组员吗?真是摸鱼的好位置啊,这么有政治才华的理念你是怎么想到的。”
“多谢夸奖,至于怎么想到的,我可不能告诉你,”
“你来的契机该不会是许彦吧?虽然人家很帅啦,但是你要和我们家大小姐比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凌若天问。
“嚯嚯嚯,你也看出来了吗?不愧是思柔身边的保镖啊,眼光还是蛮敏锐的嘛。”楼嘉惠很欣慰,“看来你会是一个很好的队友。”
“看出来什么?你和许彦一见钟情么?”凌若天开玩笑,“抱歉我是刚刚才有这种想法的。”
“是他意图染指思柔啦!你的重点也太奇怪了吧!那可是你家大小姐,你都不担心她的吗!”楼嘉惠要气死了,刚刚才夸完这个鸟人,他又脱线了。
“我担心干什么?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包办婚姻不允许啊,提倡自由恋爱,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是那种打扰别人恋爱的电灯泡么,”凌若天突然变得义正辞严起来,“我艹我他妈行走江湖讲的就是规矩和义气啊。”
“那你就不怕你们家大小姐被人渣了么?”楼嘉惠都要气死了。
“关我卵事,我是保护人身安全的,心理安全麻烦出门左拐找心理医生谢谢。”
“哎,你这么不负责任的!”楼嘉惠气得拉住凌若天衣角,“我不管!”
“大姐,我最近很忙的,”凌若天极其无奈地说,“队友谈不上,不过我保证不打扰你行不行?”
“算了,你带我去观众席,离评委席近一点的那种,”楼嘉惠说,“快点快点。”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凌若天扶额,“带你过去。”
“对了对了,微信加一下,”楼嘉惠拿出手机摇了摇,“这样思柔这边有什么情况你得告诉我。”
“大姐,我说了我不是你的队友,这种事情你雇个私家侦探行不行?”凌若天简直没有话吐槽了,这女的莫不是有病吧?就算程思柔真的喜欢上了许彦,关你楼嘉惠锤子事啊。
他真为大小姐感到不值,有这么个八婆闺蜜。这种八婆到头来是最容易害人不幸福的人。
楼嘉惠又生气又难过,她没想到凌若天居然如此油盐不进。
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为好朋友两肋插刀罢了,她不觉得她有错。
凌若天带着楼嘉惠坐在了评委席后边三排的观众席上,这个位置居高临下,程思柔和许彦的背影被看得一清二楚。
程思柔也看到了凌若天,回头叫他马上过来,坐在自己旁边,顺便跟楼嘉惠摇了摇手,算是打了招呼。
秦巍作为主持人之一在后台,顾晓晴就坐在许彦旁边,刚好一个节目策划组凑齐了四个评委席。
“你怎么和惠惠在一起?”凌若天落座,程思柔就劈头盖脸地问道,“你有没有欺负人家?”
“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意气相投,他妈的都是八婆,”凌若天叹气,“没有,我还没有闲到去管八婆的闲事。”
程思柔给了凌若天脑袋一个暴粟:“你他妈的说谁八婆呢,下次麻烦你洗干净了那张臭嘴再来讲话,说,和惠惠在后台干嘛?”
“没干嘛,聊了一会天,我就把她带到观众席上,”凌若天说,“看,秦巍上台了,初试开始,赶紧干活吧。”
“回家再好好和你掰扯掰扯。”程思柔说着,开始认真审查起节目了。
真不愧是精力充沛的学生,凌若天看着这些节目,感觉大多数节目的特点也就是学生够年轻了。
看着看着他甚至睡着了,还打呼。
这倒是比台上表演节目的更吸引眼球,观众席上的学生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宝物一样稀罕。
大家实在是没想到,评委居然在看人表演的时候睡着了?!
这得对台上演员产生多大的心理打击啊。
程思柔还觉得台上演员和秦巍的眼神很奇怪呢,扭头一看发现这家伙睡得正香,顿时感到无奈又好笑。
她轻轻摇摇凌若天,凌若天其实谁的并不熟,这评委席的座位虽然软,但是形状固定了,睡起来很不舒服,像凌若天这种的,碰一碰就醒了。
凌若天睡睡熊猛醒,吸了一下口水:“表演完了?回家吃饭?”
“林同学,麻烦你尊重一下表演的同学,”许彦倒是没给他好脸色看,“如果身体不适,麻烦你到后台去休息吧。”
程思柔也知道凌若天是失了礼数,但她并没有顺着许彦的话呵斥凌若天,只是让他坐直了,然后继续审评节目。
程大小姐的淡定这让凌若天十分疑惑。
“你不生气?”凌若天于是低声问道。
“我当然生气,”程思柔低声答道,“但是现在工作为重,我已经说过了,回家再和你掰扯。”
“这么护短啊。”凌若天笑。
程思柔哼哼两声,没有说话。
许彦距离不远,自然听得到两人咬耳朵,面无表情的脸上起了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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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大概也就审定了三十多个节目,程思柔强忍着恶心几乎每一个都看完了。
对凌若天来说这些不过是让人想睡觉的话,对程思柔来说那就是纯纯折磨。她是个音乐特长生,对节奏的敏感程度极深。唱唱跳跳的节目还好,上面人跳得不好看好歹音乐不会出错,最可怕的就是歌舞剧表演一类的,听着五音不全的演员在台上的唱词,程思柔都会忍不住想要帮人纠正腔调。
她转头看看许彦,后者也是一副脑门出汗的头疼模样,想必也是被折磨得不轻。
顾晓晴则是完全放弃了,直接开摆。他们快闪社原本舞蹈要素比较丰富,顾晓晴又是负责编舞的那位,看着台上的那些不成器的舞蹈,没气死过去都算她大度了。
一想到还有三天要接受这样的折磨,程大小姐觉得自己已经想润了。
“各位评委席的同学们辛苦了,今天的评选结束,记得明天早上8点钟准时到场继续开展工作啊。”后台的后勤组的一个小女生过来向程思柔报告。
程思柔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组长,应该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吧,”顾晓晴凑上来可怜巴巴地问,“我们可以回家了么?”
秦巍从后台过来,看着萎顿的三名评委,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和同情。
她又看了看凌若天,后者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也是,他一个下午什么都没干,光在发呆和睡觉了。初试的评选结果是评委们在各自的节目单上打符号来计算。以传统的勾叉表示,四个评委勾有三个就算通过,三勾以下的全都不通过,如果有评委留白,则被当做弃权处理。
想必凌若天肯定是一个都没勾,秦巍就没见他动过笔,明天后天不知道,但是今天上台评选的节目,凌若天全部弃权该是跑不了了。
也就是说,实际上在今天下午的评选里,三个勾就算满分,而在今天下午没拿到满分的节目,必不可能拿到进入复试的入场券。
程思柔捏了捏晴明穴,说道:“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都辛苦了,看着这些玩意我感觉我的智商都要降低了,简直破坏乐感。”
许彦摇摇晃晃的,他之前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只是他还是过于高估自己的接受能力了。
程思柔回头看着凌若天,问道:“哎,吃白饭的,今晚你打算怎么解决?”
“小沐没做饭么?”
“我和她说有工作餐吃,所以没让她做,”程思柔说着又瞥了刚刚过来的楼嘉惠一眼,“可惜了,惠惠准备的盒饭我吃不惯呢。”
楼嘉惠有些受打击:“思柔,那是你挑食啊,后台吃得可香了。”
凌若天立马反驳:“大胆!我们大小姐是吃那种东西的人吗?我们家大小姐金枝玉叶,怎可和平民吃一样的东西,你说是不是,大小姐。”
程思柔轻轻踢了踢凌若天的小脚:“让你说话了吗?别在这诽谤我,你今天什么都没干,尽在发呆睡觉,我要好好罚你,现在去找饭!”
“这个点,吃萨莉亚算了,”凌若天摊摊手,“这可算是便宜了,这个时间段。”
程思柔和楼嘉惠愣了一下:“那是什么地方?”
“一家日本人开的意式厨房自助餐厅,还有卖德国黑啤哦。”凌若天侃侃而谈。
“我去,这是什么轴心国同盟餐厅。”程思柔吐槽了一句,“很便宜吗?”
“大小姐,你这价位的人没去过萨莉亚么?还问我。”凌若天耸耸肩,“对于你来说反正价格是蛮亲民的不是么,毕竟您可是把8 Otto e Mezzo BOMBANA和Mercato当做食堂的人啊。”
“又阴阳怪气,”程思柔小小地不高兴了一下,“那就去那,你开车。”
她筹措了一下,回头问道:“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顾晓晴摆摆手:“下次吧组长,我太累了,而且萨莉亚离我家太远了。”
许彦和秦巍也笑着摆摆手,各自离开了。
“思柔,你要去萨莉亚还不如去我家吃,又不收你钱。”楼嘉惠有些小小的委屈,“我们家的菜可不比那种自助餐厅差劲。”
“一起去咯,”凌若天像是不经意间一样提议道,“反正就当请你吃夜宵了。”
“我可没空,我还得回家帮忙准备明天的盒饭呢。”楼嘉惠对凌若天翻白眼。
“原来如此,是叫我和大小姐去你家处理剩饭啊,”凌若天微微点头,“你当我们猪呢,猪才吃剩饭。”
“快对所有每天菜做多了只能吃剩饭的人道歉啊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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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桥南第六附属医院,精神科。
晚上22:46分。
张玄迈坐在自己的床沿边,老楚双眼无神,与他面对面坐在自己的床上。
“老楚,听得到我说话吗?”
“当然。”
“南巷的那个卤鸡翅好吃么?”
“当然,那可是老字号的卤鸡翅。”
“对了,你儿子怎么样了?”
“小老弟,你问这个?他考上了清华啊,我今天下午才和你说的。”老楚神色欢畅。
“那你的妻子呢?”张玄迈问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有磁性,抑扬顿挫。
“我妻子……我妻子在家啊……”老楚不明所以。
“老楚,你再仔细想想,你的妻子和儿子在哪里?”张玄迈从床沿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老楚的眼睛。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老楚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眼眶猛地瞪大。
“好好想想,老楚,你的妻子和儿子在哪里?”张玄迈轻声问道。
老楚眼眶瞪大,眼球血丝弥漫。他大口喘着粗气,他死死地盯着张玄迈的脸,像是想要从里边看到什么一样。
亦或是……看见了恶鬼……
“我的妻子……我的……”
“老楚,别紧张,我现在从一数到十,你放松一下,先闭眼,不要怕,”张玄迈说,“数了十下后,请把你想到的快乐留在心里,把悲伤拒之门外,能做到吗?”
“可以……可以……”
“一……”
老楚闭上眼睛,张玄迈清楚地看到眼球在眼皮下开始转动的轨迹。
“二……”
“三……”眼球开始快速转动。
“四……”
“五……”
“六……”
“七……”老楚嘴巴微微吐出几个不成句子的音节。
“八……”
“九……”老楚的呼吸从急促变得平缓下来。
“十……”老楚的潜意识开始提供信号。
“你为什么喜欢卤鸡翅?”
“我小时候,妈妈经常做给我吃。”
“你妈妈呢?”
“她因为乳腺癌去世很久了。”
“你还记得你妻子的名字吗?”
“她叫崔小花,北方人氏。”
“你的儿子呢?”
“楚哲,是我的儿子。”
“还记得你们之间有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么?”
“有,我们在哲儿六岁的时候,一起去了动物园。”
“你还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么?”
“一九九三年。”
“快二十年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有来看过你吗?”
“没……没……”
“你有感到不舒服么?”
“没……没……”
“为什么他们没有来看你?”
“因为……因为……”老楚呼吸急促。
“放松放松,想些别的吧,你有朋友么?”
“我有。”
“他是能和你吹瓶子的好兄弟吧?”
“是的。”
“他除了是你的工友,还有没有另一层身份?”
“有。”
“是什么?”
“他是……他是哲儿的亲爹……”老楚开始大口喘气。
“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把我关在这里……”
“老楚,你感到愉快么?”张玄迈问。
“不……不……”
“忘掉它吧……你的生活总要重新开始的……”
“忘不掉……忘不掉……”
“我想救你,请你配合。”
“忘不掉!忘不掉!”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亲手抹掉他们,结束你的痛苦吧……”张玄迈轻声说。
“结束……痛苦……”
“这是你重新回到阳光下生活的……唯一途径!”
“结束……痛苦……”
“这是你们家的钥匙,现在你将看到一道白光,白光散尽之时,你将为了自己能够光明正大活在阳光底下而行动。”
“十……”
“九……”老楚的眼珠再次快速滚动。
“八……”
“七……”
“六……”呼吸渐渐平稳。
“五……”
“四……”潜意识收回信号。
“三……”
“二……”
“一……”老楚睁开眼睛。
此刻病房里空无一人。
老楚下了床,轻轻拧动病房的门把手。
整栋精神科里空无一人,守在前台的护士早已打盹睡着了。
他穿着病号服,脚套着拖鞋,飞奔起来却像是急促的风雷。
“我要……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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