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天终于到达了十六层。
他看着这个他曾经与周之惠“把酒言欢”的地方，心里不禁一阵感慨。
“小半年过去了啊，我回到凌家也有这么久了么……”
大厅里没开灯，但是那古朴的装修与家具倒是一件没动，静静地呆在原地。
心脏的跃动和血管里的炽热使他兴奋，他开始感觉到有些干渴。
“检测到心率急剧升高，小老弟，你还要往前么。”老范在口袋里大吼着。
凌若天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是最危险的状态，也是他肉体最强大的状态。
高心率让他猝死的几率大幅上升，然而在这种状态下，他的神经反应和肌肉伸缩程度将再度被强化。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做，以他伤痕累累的躯体，根本无法发挥自己应有的实力。
他早已习惯踩在刀锋上跳艳舞了。
“怕个屁啊，”凌若天低声说道，“天朝有句老话说得好，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反正我凌若天烂命一条，拿来搏一搏又不会少块肉。”
“天朝有过这句老话吗？你确定不是网络语言吗？”
“你懂个屁，在网络上，超过一年的梗都算是老梗了，那么同理，在网络上超过一年的经典语句自然也就是老话了不是么。”
“在这种情况下我俩还能这么激烈地斗槽说明你的脑子还是蛮清醒的嘛。”
“那当然，我他妈的天赋被动就是自动骚话机，我妈生我下来的那一刻我就会说骚话了，老子生命不休骚话不止，人不多说些骚话怎么能感觉到自己活着呢。”
一人一机在激烈地斗槽，这时，远远的大厅中央，一束灯光照了下来。
大大的舞台灯光照着李大为，他双腿立得笔直，手里带着一只绅士帽与黑手杖，他微微鞠躬，像是古典时期在舞台上向观众致敬的魔术师。
好像用像这个词有点不太妥当，毕竟人家本来就是魔术师。
凌若天没有再继续前进了。
他以右脚为轴，左脚微微向后划出一个半圆，最后以侧身的姿势站定了。
凌若天的两把刀一长一短，短的别在后腰上，长的一般连着鞘拿在左手。这个身姿可以把拿刀的左手藏在身后，不仅方便做好拔刀的姿态，还有迷惑人的效果。
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凌若天的陇花刀鞘有暗槽，和特制的腰带可以契合，从而短暂的可以解放左手，解放的左手藏在身后，可以是拿着陇花的刀鞘，也可以是拿着柳月的刀柄。
这就是为什么凌若天喜欢以斩诀出手，这种糅合了居合道的招式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敌人看不清凌若天左手的动作，只会提防他的右手刀。
一旦敌人习惯了先出长刀的斩诀，凌若天就会以雷霆般的速度突进，用柳月做出决定性的一斩。
这一式没有在凌家保存的任何的典籍里出现过，是凌若天独创的建立在凌氏八刀诀以外的用法。硬要归类的话应该是和镜花水月架势一样的那种“外式”，是有借鉴的自创招式。
也不知道他干嘛要搞这么多自创技能，其实凌氏八刀诀对他来说已经够用的，但是他所自创的“外式”居然有数十招。不是从游戏动漫里模仿过来，就是融合其他流派的武术调整出来，这些招式的背后隐隐有着要和凌氏八刀诀分庭抗礼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凌若天更懂凌氏八刀诀了，几乎无人能抓住他的破绽。可他为什么还要为了破解自己的招式而去创造外式，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理解。
就在凌若天摆好架势的那一刹那，昏暗的灯光亮起。凌若天微微眯眼，适应着刺入瞳孔的微光。
苏筱墨的无人机攻势并没有破坏电源和电路传导，只是罗菲她们一直没有开灯而已，因此才导致的整栋楼黑黑的。
而现在，他们才把灯打开。
此刻灯光虽然昏暗，但是凌若天还是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超过十只飞头降围绕在李大为身边，它们用肠子立在地上，像是御蛇人操控的蛇一般扭动。李大为被他们围在中间，像是某个祭祀的祭品。恶鬼们围绕着祭品跳舞，像是在向它们的神或是魔鬼祈求着什么。
恶鬼们的祈求有可能是新鲜的血食，也有可能是在寻求解脱。
总之，看样子它们还挺虔诚的。
虽然有点恶心，但是这画面宗教味确实太他妈的浓了，甚至有种邪教的味道。
凌若天舔舔嘴唇，暗暗骂了一句：“发作太快了吧，真他妈的倒霉。”
恶鬼们像是听到了他的低语，齐齐扭头看了过来，空洞洞的眼眶直直地盯着凌若天，如同一群狮子审视一块牛排一般。
凌若天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眼睛啊，那空窿窿的眼眶还怪渗人的。
就在他还在脑子里吐槽的时候，恶鬼们已经咆哮着扑上来了。
“这么着急是会死的啊，蠢货们。”凌若天轻声低语着。
一只恶鬼张大了嘴巴朝凌若天咬去，凌若天后撤一步，恶鬼落了个空。随后斩诀瞬间出手，清亮的刀光穿过恶鬼张大的嘴巴，从这里开始将它一分为二。
连子弹都打不穿的堪比超级合金强度的恶鬼居然顶不住凌若天一刀？！
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其余的恶鬼凶性不减，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凌若天手里的陇花挥出明亮的刀花，刀花所到之处，便能斩破一只恶鬼。
这场面实在是没什么美感，纯粹就是割草机在割草而已。
如果苏筱墨看到这场面，或许会怀疑自己的子弹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这些恶鬼在凌若天的刀下甚至抗不过一回合，就像用烧红的餐刀切开黄油一般轻松惬意。
一只又一只的恶鬼冲过来，它们就像潮水一样，连接不断地涌上来。而凌若天就像是那巍然不动的巨大礁石，任凭潮水在上面不断拍打、粉碎。
伤不到他分毫。
挥刀引起的风啸声、恶鬼们的哀嚎声、刀刃穿过身体的声音，它们交织在一起，像是群鸦的悲鸣。
芙妮银牙紧咬，手里的小古钟拼命地摇。他们是看不到凌若天眼里的恶鬼的，但是凌若天一边对着空气里挥动刀刃，一边徐徐而来，压迫感如同山岳一般，死死地压在芙妮身上。
居然有人能这样对抗幻术？！居然有人能这样对抗幻术？！
芙妮的内心简直就要咆哮出来，降头术怎么可能会被暴力破解！
降头术当然不能被暴力破解，但是幻觉这种东西，对意志越是坚定的人，效果就越弱。
古人云：人有正气则鬼邪不侵。那么何谓正气？
心中坦荡荡无愧于人此为正气，开心乐观遇事不愁也为正气，精力旺盛不惧鬼神也为正气，不信鬼神之说但不诋毁也为正气。
凌若天本身就是一个乐天派性格，毕竟他能一边砍人沐浴鲜血一边说骚话，本身心态就好，再加上本身锤炼出来的强大的意志力，恶鬼能对他起到的效果实在是微乎其微。
其实对于凌若天来说，幻觉和清醒梦是一个类型的东西，按照他的理解，老子的梦里老子就是上帝，区区恶鬼，要是我想我能设定一泡尿能浇死十万个飞头女尸。
不过现在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凌若天的羞耻心还没有强硬到能支撑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脱裤子撒尿的程度。
苏筱墨之所以会被恶鬼伤到，首先第一点，虽然她不怕，但她意志力委实不够坚定，凌若天挥刀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其他，但是苏筱墨会犹豫，面前要是有明显的危险她第一时间会选择回避，毕竟她不用像凌若天那么依赖贴身搏斗，跑远点用枪打就行；第二点，她不“觉得”自己能一枪打爆恶鬼，她不够自信，那当然杀不死它。
而凌若天与其说是他“觉得”自己能斩开恶鬼的身子，倒不如是他“设置”了这些恶鬼能被斩开。
凭借自己意志来决定幻觉的，芙妮是第一次见到。
要不是飞头降那强悍的药物效果会让凌若天必定会产生幻觉，芙妮觉得凌若天甚至可以决定自己能不能感受到那些恶鬼。
不过芙妮的药还是起到了一个关键的作用，它确实消耗了凌若天的体力。
就像一辆已经快没油的车，就算司机再怎么亢奋再怎么给力，它也跑不远的。
凌若天现在所处的情况，就是他虽然不会被幻觉所伤害，但他也无法挣脱出来。
他只要有一刻的时间，挥刀的手迟钝了，那么如潮水般的恶鬼就会将他彻底吞噬殆尽。
凌若天总有一天会累，但是幻觉是永无止境的，他总要多分一份精神出来提防幻觉给他带来的攻击。
刀客最忌讳分心，他们挥刀不能犹豫，犹豫的刀不快，就无法斩人。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刀，”李大为在远处鼓起掌来，“无论看多少次，还是这么赏心悦目。”
他是真的觉得凌若天很强。
“这就是你在这里布置的魔术么？看起来很掉价啊，”凌若天轻描淡写地劈开一只恶鬼的头颅，跟劈柴似的，“有没有更激动人心一点的东西啊。”
“没办法，要想对付凌少主您这样的人，只能用些卑劣手段，毕竟相对于您来说，我们还是太弱小了，”李大为戴上了魔术帽，拉了拉帽檐，低声说道，“弱者有弱者的手段，来撕咬强者的咽喉。”
李大为手里的手杖上下挥舞，无数花瓣从上边飘落下来。随后他用手杖轻轻点了点地面，下一刻，花瓣在那里聚集，掀起小小的风柱，一张古琴不知何时，落入了他的手中。
凌若天没有犹豫，双手割诀撩起刀刃的风暴，他像支撕裂帷幕的利箭一般，将浪潮般的恶鬼群彻底撕裂！
本能告诉凌若天，那支古琴，是李大为对他的绝杀。
他不能给李大为机会！
他咆哮着挥刀，气势一改之前死神般的冷静，此刻的凌若天像是头暴怒的猛虎，手里的两把刀泛起清冷的银光，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丝线。
李大为觉得自己似乎能听到那些恶鬼被斩裂的声音，风啸声越来越近。那是猛虎般的扑击，那是狂龙般的进击，刀未加身，刀势先至！
李大为蹲起了单脚马步，另一只脚搭在了上面，古琴放在腿上，静声闭气。
这姿势不就是《功夫》里的那个琴魔吗？这姿势正常人不可能做得出来吧？他的下盘得有多稳啊？！凌若天不禁在心里疯狂吐槽。
他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琴弦，手势轻柔得像是抚动恋人鬓角的青丝。
凌若天瞬间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矮身半蹲，一股劲风掠过他的头顶，切断了几丝黑发。
“沃日，《功夫》里的琴魔？这玩意真的存在？”凌若天懵逼了。
容不得他犹豫了，李大为的手指在古琴上翻转腾挪，像是踩着绝世舞步的舞姬。
李大为每弹出一个音，就会打出一道气刃切向凌若天。他此刻弹奏的曲子是经典的《十面埋伏》，不像琵琶表现出的那种万军交锋，古琴声低沉内敛，像是杀伐果断的剑客，浓郁的杀机浓缩在了琴弦中。
丝弦本是藏锋剑，琵琶从来出鞘刀。
凌若天开始绕场狂奔，气刃掠过他的衣衫，留下整齐的切口。家具与玻璃被气刃斩碎，碎片四下横飞。墙上留着一道一道的气刃的刮痕，满地都是碎石、木、玻璃碎片和细细的金刚砂。
凌若天不敢停下来，他甚至都没有时间思考李大为是怎么做到的。
气刃的威力已经很明显了，凌若天可不想变成两半。
“这不公平！你他妈开挂啊！”他嚎叫着满场乱窜，“管理员在不在啊！他开挂啊！”
气刃与恶鬼组成了军队，跟着绕场狂奔的凌若天，想要把他彻底撕碎。
凌若天一边嚎叫着，一边收回柳月，拔出了挂在背后的战术十字弩，对着李大为就是一箭。
李大为正享受着凌若天的哀嚎声呢，突然一激灵，连忙闪开。利箭划过他的脸颊，拉出丝丝血线。
他再度固定身形，看向凌若天，后者不知何时停下来了，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
“原来如此，真是个震撼人心的魔术呢。”凌若天说。
那种不合个性的慌张的嚎叫声，原来是故意的。李大为想。
凌若天把十字弩收好，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小爷玩够了，该干活了。”
“你不怕么？”李大为冷笑，“它能将你切成两段。”
“这有什么好怕的，”凌若天也笑，“我也能把你切成两半，继续吧，你弹得挺不错的，我还想多欣赏欣赏。”
“那么凌少主，我不客气了。”李大为深吸一口气，再次抚动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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