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酒吧里的少年少女们并没有朝着乔伊阎走过去，而是开始四处参观了起来。
“这就是酒吧啊，看起来还蛮有品味的哦。”少女赞叹不已，四处摸摸看看，“我以为酒吧是一群人放着DJ然后摇头写字的地方呢。”
“你说的那是动吧，也叫娱乐酒吧，这里是立式酒吧，和那个不一样，”少年耐心地解释道，“立式酒吧是以调酒师为中心的酒吧，毕竟他一个人就要干完所有的活，不仅要调酒，还得收钱，注意营业情况，也不怎么需要服务员，想喝点什么就自己去吧台点单，拿到酒了就自己找地方喝，这是很典型的传统酒吧了，现在桥南这种娱乐至死的地方还能有这么一个安静的地儿也不容易啊，你看这生意多惨淡。”
少女听完，怜悯地看了一眼乔伊阎，说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那这样老板不就很可怜吗？都没有客人来的。”
乔伊阎忍不下去了，这哪是来约人的，这就是个旅游团嘛，还是没见识的那种。什么叫没有客人，还没来得及开门哪有客人。可他没办法对这两个少年少女发火，只得接上话茬：“那个，我还没开门呢……而且这位小姐姐说的对，你们未成年人的确不能来我这里。”
“老板，我们约了人，”少年把几张红爷爷压在吧台上，低声说道，“演得真好，杨臻来了么？”
“在下边酒窖里等着呢，”乔伊阎不动声色地收下红爷爷，低声道，“放心，苏筱墨和我们俩都通过气了，只要你自己不浪，就没有问题。”
“好。”少年转身，对少女说道，“大小姐，人已经到了。”
“是吗？那我们过去吧。”少女点点头，跟了上来。
乔伊阎打开身后的杂物间的门，带着少年少女进去，随后乔伊阎蹲下，把钥匙插入地上一个小锁孔里面，扭了两三圈，随后“咔嚓”一声，锁簧弹出声响来，那木地板便变得可以活动了，开出一个暗道来。木质阶梯两旁的石墙上镶着几座油灯。显得昏暗潮湿。
酒的醇香隐隐约约飘上来，少年鼻子动了动，不由得赞叹出声。
“都是好酒啊，老板真有钱。”
“杨臻在下边等着呢，要出来了便按下里边的小铃铛，”乔伊阎行了个礼，说道，“谢谢惠顾。”
他目送着少年少女下去，直到他们在拐角处消失了才慢慢把暗门关上。然后铺上几块抹布和垫上几个拖把和水桶。
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杂务间了，似乎那道暗门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个杂务间而已。
“这里好暗啊……”
“一会儿就亮了，而且这油灯不是烧着嘛，哪有那么暗。”
“为什么要安油灯啊，电灯它不香吗？”
“这种密封的地下空间，氧气是很重要的，油灯不仅可以拿来照明，还可以检测这个空间的含氧量，含氧量不足这灯就会熄灭，是个很好的氧气指示器，”少年抚摸着石质墙壁，解释道，“而且他又不是没装电灯，你看前边不就是咯。”
少女望过少年指向的地方，那是一个黑影，似乎正在拿着什么东西啃来啃去。
两人下到底层，看见一个青年把腿放在木桌上，一手啃着火腿，一手拿着一杯伏特加狂饮，一身酒气。
“噢，这就是程大小姐么，不愧是赵英易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女孩子，还不错嘛。”青年看了看少女，有些奇异，那流氓般眼神连任何死角都不放过。
“你就是杨臻？”程大小姐眼神厌恶，她讨厌一上来就盯着女孩子身体不放的男人，那样是很没礼貌的表现。
“对，我是，”杨臻欣赏完程大小姐的美貌，又啃了一口火腿，说道，“我真是走运，有个美女主动约我，这还是第一次。”
“以前没有女的主动约你么？”大小姐旁边的少年自然是凌若天，他见杨臻那副样子就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了。事实上杨臻怎么可能没见过程大小姐？以他的人脉搞到程大小姐的照片比吃饭还没难度。在这里他却依旧装作不认识，在大小姐眼里，一个连她程大小姐的面都没见过的色狼，又怎么会认识她的新保镖呢？
“她们不用约，她们都是直接来到我家门口，把藏在门外地毯下边的备用钥匙拿出来把门开了就进来，根本不用约，她们很自觉。”杨臻摊摊手，说道，“程大小姐要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连人家找你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就敢来？”程大小姐脑子不够用了，这是个什么人啊。
“其他人我会斟酌一下，不过如果是美女约我，前边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跳，”杨臻笑笑，“反正我不觉得我会亏。”
程思柔转头看着凌若天，难以置信地指着杨臻问道：“你确定这个色狼能帮到我们？难道你要他去勾引人家老婆么？我们是来寻找队友的，不是来找白痴的。”
“大小姐，你真当他是白痴色狼啊，”凌若天无奈地解释道，“人家好歹能和赵存锡平起平坐，你说他有没有用。”
“这位小哥很明事理嘛，”杨臻装出赞赏的眼光看了凌若天一眼，问道，“姓甚名谁？”
“还用问么？您可是桥南的二把手，调查我一个小保镖还不简单，”凌若天摊摊手，说道，“比起问我什么名字，不该问我们找你有什么事么？”
“我无所谓，反正能做的我就做，不能做的我就不做，”杨臻看着程思柔眯眼笑，“是你们求我，又不是我求你们，我急什么。”
“我有件事想问你，”程大小姐清清嗓子，随后问道，“怎么样才能扳倒一个大官？”
话说出口，酒窖里顿时安静下来。
杨臻看着程思柔坚定的双眼，不由得叹气。
“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程思柔皱眉，疑惑道。
“知道你找我干什么，”杨臻说道，“我不知道谁告诉你我能帮你这件事，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最近太子系和锐丰集团的事情，我也有听说了，”杨臻从座椅上站起来，环绕着木桌，一边走一边说道，“但是我只能送你四个字：无能为力。”
杨臻和程思柔那倔强的眼神对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想清楚，你为什么要扳倒赵存锡？是少年心性争一口气，还是其他原因？”
程思柔其实知道杨臻在问什么。
“我只是想争一口气。”程思柔也没打算隐瞒，她一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我听人说，民告官理亏，官就可以做错事不受罚，”程思柔说，“实话和你说，我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赵存锡觊觎我们锐丰集团，我不是纯粹想告倒官，我只是想给我和我爸爸争口气。”
“……”杨臻看着程思柔，思考了一会儿，重新坐了下来。
“前两天，赵存锡向我借了人。”杨臻喝了口酒，突然出声。
程思柔觉得奇怪，这和现在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借了什么人？”凌若天感到不对劲。
“化验师，”杨臻说道，“在剿灭海腾堂的行动里，虽然没抓到海腾堂的头目周之惠，但是他们声称在海腾堂的货物仓库里发现了锐丰集团当时淘汰下来的旧型号制药设备，据说上边有MDPV的残留痕迹。”
“……他们居然先一步……”
“我的线人告诉我，赵存锡打算以MDPV和旧设备为借口和锐丰集团谈判，只要他们一口咬定锐丰集团曾经把MDPV贩卖给海腾堂，锐丰集团就不能全身而退了，”杨臻拍拍凌若天手臂，说道，“而你们这个时候却想着要扳倒赵存锡么？你们才是劣势，在天朝MDPV根本就未被批做药品上市，谁卖谁违法，这是僵尸浴盐的原料，卖了是要杀头的，程大小姐，你舍得看你爸爸去死么。”
“怎么样？程大小姐？我觉得赵存锡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杨臻又看向程思柔，说道，“这已经算是撕破脸皮了吧？很简单的一个抉择，如果我是赵存锡，我只要捏着证据在手里，锐丰集团就是砧板上一块肉，怎么切都行，到时候，你也不得不做赵家的儿媳妇，你觉得你逃得过么？”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绝望的消息。
即使乐观于凌若天这种，也不由得扼腕叹息。
“比起扳倒赵存锡，你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杨臻一边品着伏特加，一边漫不经心地提问道。
“爸爸不会做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情！”程思柔不由得大吼出声。她感到一股火气在胸腔里沸腾，乱窜。
“你在这喊没用，你得有证据，”杨臻依旧漫不经心，“我看你是个美人，我才和你说这么多，我这人最看不得香消玉殒，该说的我会说，但是你自己做不做得到和我就没关系了。”
“他们只是推测而已，没有交易合同，赵存锡不会那么傻。”凌若天冷静分析道，“除非……”
“桥南有一家私人高级会计会所昨天接活去了西南角，”杨臻打断了凌若天的分析，“估计现在已经开始清点锐丰集团的原料库存和不动产了，只要他们清点的制药设备数目与在海腾堂缴获的设备数目与型号相同，点出MDPV在锐丰集团里的库存出入有误，基本就可以定为贩卖非法药物嫌疑人了。”
“你太晚了，”杨臻看着凌若天，讽刺道，“你还在思考怎么样能清点出锐丰集团的财产出入数据从而找到突破口么？人家赵存锡能做到这个位置，他真的那么傻吗？”
“你以为，你在人面前羞辱他，嘲讽他，磨磨嘴皮子，让人看他笑话你就很厉害了？”杨臻嘲讽道，“是，你也就会嘲讽人家了，殊不知人家到底做了什么，你不用怪乔伊阎没有给你消息，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我封锁的消息。”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凌若天直接冲上去攥住杨臻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怒吼道：“你他妈的真是个人渣！你封锁的这个消息让锐丰集团一点准备都没有！你们真的要以手中的权柄去欺压一个平民企业么！”
“龙嘉艺负责食人案件，赵存锡说过可以跟我共享办案进度，”杨臻冷冷地回应道，“这可是个积累政绩的好机会，能升官发财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干。”
“你也看上锐丰集团了？”
“没有，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杨臻笑，“对于你们，只要你们能让我拿到足够的利益，我当然也可以帮你们，可你们拿不出啊，怪不了我，而且，什么叫欺压？”
杨臻语气下一瞬陡然变冷，如同恶魔的低吟：“这是弱肉强食，桥南是权与钱的地方，我制订的游戏规则，在这里你只能赌，赌你的命和别人的命，赌赢了，站对队伍了，就能活下去，赌输了当然什么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权和钱，”杨臻笑，“这两样东西，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但是要想在这个世界活着，无论你认不认同，只有这两个是万能的，不是么？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才对。”
凌若天语塞。
杨臻说的虽然让人恶心，让人想吐。
但是现阶段，他没有办法反驳杨臻。
“你想要钱和权，很好，我要和你合作。”凌若天把杨臻扔在地上，说道。
“你能给我什么？”杨臻坐在地上，冷笑道。
“我要你提供食人案件的所有资料，并且进度要跟着你们的速度更新，”凌若天冷冷道，“你不就是要钱和权吗？权的话我们给不了，钱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你怎么给？”杨臻看向程思柔，“你家的保镖真有意思，他又不是主人，凭什么一副主人口气。”
“你真的有办法救我爸爸么？”程思柔不理杨臻，看着凌若天。
“没办法也得有办法，”凌若天咬牙，“你爸没了可不行，他还没把我工资结清呢，要不是这畜生封锁了消息，你们也不会这么被动。”
“放心，我收了你爸爸的钱的，”凌若天对程思柔笑，笑容温暖得像是夏威夷的阳光，“我会帮你们的，只要有钱，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程老板舍得么，这代价可不小啊，”杨臻摇头咂嘴，“您能给我什么？”
“锐丰集团的友谊，”凌若天一字一句，“我现在告诉你一个推断，你听完以后，再做决定站不站队。”
“什么推断？”
“锐丰集团有内鬼想要整死程弘博接手锐丰集团，他勾结了海腾堂，和海腾堂做交易，可惜海腾堂开价太高了，这个内鬼给不起。”
“然后呢？”杨臻问。
“正巧，海腾堂那个时候已经投于血阳楼门下，当时血阳楼有一个毒药配方，需要浴盐作为搭载体，于是血阳楼命令海腾堂无论如何要搞到药物原料与制药设备。”
“难道……”杨臻感到自己好像正在接触一个天大的局。
“没错，海腾堂当时知道了这个内鬼是锐丰集团的人，是来帮锐丰集团处理旧式制药设备的，索性就让那个内鬼以MDPV和机械抵押，海腾堂帮他接了这个单子，所以那段时间才爆发出了食人案件。”
“难道……海腾堂接下这一单以后，立马转头就找了赵存锡？”
“不管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反正应该是他们之间达成了某些协议，赵存锡要的是锐丰集团的支持，而那个内鬼一旦掌握了一半的锐丰集团，自然是赵存锡他们那边的。”凌若天说道，“可惜他们想要得到完整的锐丰集团很难，因为锐丰集团有几乎一半股份是在程思柔身上，程思柔是这个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所以让程大小姐入他赵家的门，才能将整个锐丰集团收入囊中，于是才会让赵英易出马，买上几个人做戏给程大小姐看，想搞英雄救美。”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听到了，欺压民众，勾结黑恶势力，你想当桥南一把手么？”凌若天拍拍杨臻肩膀，“你和他们混就是得个政绩，和我们混，要是赢了，桥南一把手的位置自然是你顶上，甚至可以进入中央，你的权有了，你帮了锐丰集团，只要你拥护我们大小姐上位，帮我们铲除了内鬼，那你就是锐丰集团的朋友，钱财会缺么？整个锐丰集团的支持啊，权财都有了，还比赵存锡那边大得多，你敢不敢赌。”
杨臻看着凌若天，笑了笑，“这可是豪赌，跟你这边，赌输了可连命都没了。”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凌若天说道，“那些办案进度里，一定有海腾堂，赵存锡和那个内鬼的协议文件，赵存锡这么着急，估计是想找到内鬼手里的文件，海腾堂不知所踪，海腾堂那一份估计已经被赵存锡灭掉了，而他本人那一份会不会留着另说，剩下可以当做证据的并且我们能拿到的，就是这个内鬼的文件了。”
“所以你才让我和你共享办案进度么，”杨臻恍然大悟，“你想从里边找出反击赵存锡的证据。”
“那，你敢赌么，”凌若天问道，“听了这些话，你敢不敢赌？赌赢了，你可就一飞冲天了。”
“到最后，赚得最大的还是海腾堂啊，”杨臻感叹，“那个内鬼肯定是要死了，不是被赵存锡杀就是被锐丰集团杀，而赵存锡要是输了，太子系想必也会有段时间要斟酌一下对锐丰集团的态度了，反倒是海腾堂，既借人东西做了实验，也全身而退了，周之惠这个人，眼光确实毒辣。”
杨臻在酒窖里来回踱步。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来。
果真是难以抉择啊。
赌输了，命就没了。
也不知道凌若天的推论到底正不正确。
万一他错了呢？
可是能变成一把手的话……我就可以有那个资本了……那个和老头们对话的资本……
杨臻在犹豫。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惜命。
他也是个赌徒，赌徒也是最惜命的。
赌命的都不叫赌徒，那叫亡命之徒。
凌若天就是那个亡命之徒。他比任何人都要不惜命。
“原来你也就是这样的人，”凌若天拍了拍桌上的呼叫铃，转身离开，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这么惜命，怎么握得住自己在意的东西。”
杨臻愣住了。
“懦夫不配拥有珍贵的东西，即使走了狗屎运得到了，总有一天会被他们自己打碎，不管是被人逼的，还是自己失手没把握住的，最后结局都一样，”凌若天回头看了杨臻一眼，“过来人的感受，你听听就罢了。”
杨臻感到一阵无名火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火大。
可他就是发火了。
赌就赌！老子这个二把手的身份可不就是赌来的！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赌命了，今天老子就和你玩玩！老子好歹也是有着赌王称号的男人，会怕你一个纨绔子弟！
“我还不用你教我什么是人生，”杨臻冷笑，“一会儿资料就会发到你手里，我的情报网也会对你开放。”
“这么阔绰？”
“既然决定反水了，那就做得彻底一点，”杨臻坐回自己座位，说道，“我会在那边做卧底，而你要保证我的利益。”
“我知道了。”凌若天带着程思柔离开了。剩下杨臻一个人坐在酒窖里发呆。
他坐了许久，打了一个电话。
“我杨臻，接龙嘉艺，叫他带人来见我，有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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