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和海伦那边还挺顺利的，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她俩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去掉来去的路途，在市场里也就呆了两个小时左右吧。
满满一车的蔬菜连一片菜渣都没能带回来，想必当时市场里也是盛况空前。
当然，除了能想象到的热闹景象外，将惊惧的水霍与尼“护送回来”的士兵队伍也是非常壮观。
佐伊走进门，直接就开口骂道。
“威廉·黛碧，你是准备召集市民向我举起反旗么？！”
“没有没有，佐伊殿下，你误会了，我哪里有那总胆子嘛。”水霍脸上堆满笑意，也不要露娜搀扶，拄着拐杖就一步步地往上靠。
看着水霍吃力移动的模样，佐伊一时间又微微有些于心不忍，指着餐桌旁的椅子说道。
“你坐在那里说就好！”
水霍也没客气，说了一声“谢谢陛下的仁慈”，就一屁股坐回了板凳上。
这一下，屋子里就只有水霍一人是坐着的，包括佐伊在内，其他人都是乖乖站在那儿，一时之间让人摸不清究竟是谁大谁小。
佐伊觉得有些尴尬，干脆直接进屋，在水霍身旁找了个凳子坐下，又将士兵喊出了门外，只留下一脸煞白的尼尔和海伦。在回来的路上，她们脑袋里想的只剩下身后事要如何处理，只能在内心恳求仁慈的殿下给她们留个全尸。
“上次挖淤泥的事情就已经把士兵惊动了，这一次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要说这威廉·黛碧意图谋反，佐伊自己都不信。但这一次她们将新鲜的蔬菜用五个狮心铜币的价格在市场里贱卖，把城市里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市场里，几乎演变成了集体哄抢的状况，如果不是士兵及时出现维护稳定了局面，恐怕现场会踩死不少人。
“我并不阻止你种什么，也没有阻止在城里售卖。但这些蔬菜，在贵族市场上价格可不低，你在拿去市场之前，难道连这些事情都不清楚么？”佐伊顿了顿，继续说道，“将贵族才能享用的食材拿到市民市场上售卖，而且还是用如此低的价格来吸引平民……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佐伊殿下，我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瞒不住英明睿智的您。”水霍笑着说道，“正如您所说，我确实是为了博人眼球而故意这么做的。”
“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殿下，我想将我的种植技术推广出去，但城市里的农民们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实在是有些低了，所以我才‘迫不得已’用这种方式给他们上了第一课。”水霍坐在凳子上，眼睛却看向窗外，“殿下，您也看到了，我不仅能够在‘伊凡斯大人恩赐的死地’上种出了东西，还获得了远比其他佃农更好的收成。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通过了伊凡斯大人对我的考验呢？”
这话说完，佐伊立刻就呛声了。
伊凡斯把这片死地划分给她，目的就只是为了为难威廉·黛碧而已，这一点她和水霍都心知肚明。但这件事上，佐伊偏袒了伊凡斯，最终都没有威廉·黛碧公允的裁断。
水霍提起这事，佐伊也不免有些心里发虚。这一下，她恼火的情绪也不由得冷却下来。
“水霍殿下，您是英明的君主，肯定知道我手上这项技术有多少价值吧。”
“……”佐伊不说话，她心里明白，粮食是城市最重要的资源。即便是霍尔斯人这种高超的猎人，也不能完全依靠狩猎来养活自己，所以霍尔斯人始终没办法扩大自己的族群，王国也从未将他们视作一种威胁。
粮食意味着稳定，意味着人口，意味着粮草，意味着暴力——
更意味着生死。
“殿下，我在死地上种植的收成，已经超过普通农民五倍有余，假如奥莱城的农民都采用我的技术去耕种，这个秋天，城市里就可以建起一座可以存下一整个冬天都吃不完的麦子的大仓库！”水霍狡黠一笑，说道，“殿下，您专程来一趟，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
水霍显得很激动，相比之下，佐伊就变成了冷静的一方。
沉默晌久，佐伊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黛碧小姐，你还记得上个生日时，你父亲送你的礼物是什么么？”
“佐伊殿下，原来您还有这种八卦的嗜好么？”
佐伊没有回答，而是神色严肃地看着水霍。
“黛碧小姐，你的父亲和我说，他从未给你买过任何有关铁匠的工艺或农耕方法的书籍，你究竟是从哪里获得这些知识的。”
很明显，她可不是在开玩笑。
站在一旁的露娜也皱起了眉头，她感受到了来自佐伊身上威胁的气息。就在她刚想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
威廉·黛碧哭了。
豆大的泪珠从威廉·黛碧的眼中涌出，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和委屈。
“殿、殿下，您不要生气！”威廉·黛碧伸手不断地抹掉涌出的泪水，但是泪水掉得太快了，根本擦不过来，索性她就一把捂住了脸，“去年生日的时候，父亲送了我一串玛瑙石手链，这是母亲的遗物，也是父亲最珍惜的宝物，也是我最重要的宝物，请您不要抢走它。”
这一下，房间里的所有人傻了眼。
“黛、黛碧小姐，我并没有要责罚你和亚尔曼的意思，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要想太多。”佐伊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我并没有要拿走你母亲的遗物的想法，难道你认为我是这样下作的人么？！”
“真的？”放下掩面的手掌，威廉·黛碧用泪眼婆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佐伊。
“当然是真的。”
“真的？”威廉·黛碧又问了一次。
“真的，”看着少女无辜的模样，佐伊感到仿佛有一支愧疚之箭射穿了自己的身体，“总之你先别哭了。”
威廉·黛碧这才止住了眼泪，她最后又含胸抹了一次眼睛，然后抬头对着佐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您，佐伊大人。”
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容，佐伊只觉得胸口处微微一紧，不小心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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