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也好痛……
不是宿醉那般简单的疼痛，如果要准确形容，更像是有人撬开我的脑壳残忍地撒了把盐那样剧痛……一时间让我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但直到我的思维逐渐能跟上神经的传达速度时，才意识到不止大脑，根本就是全身都在痛，分不清究竟是因为肌肉细胞还是骨骼内脏。
痛……痛……痛……似乎身体获取到的只剩下痛感。
但……能感到疼痛那应该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吧，希望不存在人死后灵魂也有痛感这种诡异说法。
血从鼻孔滴落，铁锈味让我恶心地不敢呼吸，血好似会进错咽喉而流到胃中一般，当然也是因为呼吸胸腔会很痛。
坠落时，机体的应急保护程序未能完全启用，我驾驶的机甲应当是同流星般从千米的高空坠落，然后砸在地表上。数吨重的反作用力没有全部卸除，这简直跟跳楼自杀一样的结果没有区别。
但所幸舱室内的气囊还是有好好弹出导致我的身体并没有明显外伤……但内伤肯定是有的，肋骨绝对有断几根，希望内脏没有大出血……至于鼻血，早在坠落前就开始流，毕竟每次能力过度使用后都会这样，也算是个副作用。
但我还是本能地强忍疼痛呼吸着，有气无力的呼吸声充斥在狭小的舱室内，让我像个病怏怏的绝症患者。
微眯着眼想看清些什么，已不再明亮的舱室内，电火花不停地闪烁刺激着我柔弱的视觉神经。
好难受……
我虚空摆着手，将挨着脑袋的气囊放气，接着还想做点什么，最后还是按在了操作盘上以寻求合适的支撑点，然后稍微挪动了下瘫软的身子让自己好受些。指关节使不上力敲不了键盘，于是我不寄希望地开口问：
“你还好吗……阿刑……咳咳……”
该死的，说句话也很吃力。
安静地等待了几秒钟，眼前碎裂的电子屏冒出紊乱的绿色雪花纹路，随后纹路渐渐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脸。
“阁下……你终于醒了……”
机体的AI答话，夹带着杂音，如同旧时代卡壳的磁带播放时的声音，明明它原本的声音非常的洪亮，现在却跟乌鸦叫声一般嘶哑。
“发声元件有损毁……原谅我无法……清晰讲话……”
“但至少还没完全坏掉，挺好的……”我抿抿嘴，“我们俩都很幸运地活了下来……”
有种大难不死兼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很抱歉……我一直试图叫醒你……但机件损毁……无法执行命令……请原谅我现在……也无法对你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对不起……”
“没事，就是有点痛……”
我撒谎，实际上医学知识浅薄的我也能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绝对很糟糕。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常在它面前撒谎，它也分辨不出来。
“根据阁下的苏醒时间……以及说话声音……判断你的身体……状况应该并不太乐观……”
“……”
这算是第一回拆台吗？真是的，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如果是平常倒也能还嘴几句，但我此刻实在没那个心情与精力。
“无所谓了，你还能动吗？”
“无法行动……”
显示屏上很艰难地显示机体状况，代表机体的小人全身几乎都是红色，意味各部件都没完好的。
“我在阁下醒来前……一直在尝试再次启动……但很遗憾……机体损毁率达75%……我无法让它移动分毫……如同人类心脏的动力炉……还能继续工作已是万幸……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脑袋上方舱室顶部弹出一个机械臂，机械臂上握着一个水壶。是我私自加装的“懒人水壶”，方便自己不动手就可以喝饮料。
这功能现在毫无意义，我不由地一笑。但瓶口已经打开，当中保存的饮料结果浇到了我脸上……从物理层面让人降降温，冷静一下倒也不赖。
“请放心……在坠机前……我已发出救援信号……无论是信号弹还是电信号……但由于受到磁暴和沙暴两种恶劣环境影响……身处战场中心的我们……我无法确定救援信号……有没有被准确获知……”
“也就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被救援喽？”
“简而言之确实……”
“有种被困在孤岛的错觉……”
仅仅是粗浅地观察一遍周遭后，现在的我就已经打消了自救的念头。
这还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般的无助。
毕竟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靠自己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离开已经变形的驾驶舱，哪怕用异能力也做不到。密闭空间内使用哪怕我这个使用者也绝对会被波及。
总而言之被困在这里的我只能无能力地等救援，或者说……等死。
“请不要放弃……我一直在尝试发送讯号……请相信会有人来救援……”
电子合成音听着如此坚定，但是却鼓舞不了我疲惫的内心。
我也不想死，我也渴望活着。我也并没有放弃，只是身体所受的伤痛让我振作不起来，无法回应它的期待。就像有人站在台上演讲喊话，台下的听众会跟着呼应一样，我是一个无法说话和鼓掌的听众。我做不到，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怀揣这种信心罢了。
再度闭上眼。因为头疼，无论是呼吸，还是看东西，又或是对话都是意外地累人，闭眼至少会舒服些。
不一会儿我才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坠机已经过了多久？”
“四十七分钟……”
一个无论是平日里还是身处战场中都很致命的时间长度，很久，有种沧海桑田的久远跨度。
可能是因为撞击的影响，我的脑子一直浑浑的，头疼的情况下动脑子很遭罪，连这段简单的对话都是凭感觉在进行。除了自己陷入绝境外，我没有获得丝毫可用的情报。
我强迫着用手掌拍拍脑子，这委实不是刺激神经的好办法，疼痛之上再度施加疼痛让我不自觉叫出声。
在差不多明确了现状之后才开始努力回想，毕竟现在的我除了动动脑子其他什么都做不到。坠机前后的记忆很是模糊，这是脑震荡带来的糟糕后果。努力地思考，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画面碎片不断地在注意力的拉扯下闪回。
我想要理清的不止是现状，而是一切，坠机前的自己，坠机的原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以及……
以及……我的队友？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我挣扎着想要从座位上坐起，但是疼痛又死死地将我困在座椅上。
“我的队友呢……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她们人呢？咳咳咳……”
我高喊，但随后就因为血液闯入呼吸道不停咳嗽。
“……无法回答……”
“什么叫无法回答？你可是AI啊！就算我死了你也会一直工作，记录一切的啊！你都能发救援信号为什么就无法告诉她们现在的状况？”
“这两种命令之间毫无联系……我很抱歉阁下……现在我的机能低下……所能做到的事很少……毕竟硬件损毁实在严重……我至今未收到你的队友联系……以及侦查到你的队友……小队内所有人员的机体识别代号都无法联络……”
“难不成你……”
“对不起……现在我还能做到的……就是通过对话帮助你舒缓情绪……我保存有心理治疗类……资料在存储中……”
它已经率先说出了我心中的话，心理治疗的资料确实掌握地很好，都能够读懂人心了呢。
我咬牙。
我其实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是强人所难，非生物的它一旦损毁除非修好，否则再也无法正常工作。像是动动信念，咬牙努力一把就能换来奇迹然后行动起来的事例只能出现在人类身上，而且还不是百试百灵。
身为机器的它已经濒临与人类死亡相似这一概念的“停机”，而且还是物理损毁层面上的永久停机。
它理应是比我这个还能有力气发火，手脚依旧能够动弹的人类还需要被“心疼”的对象。可我还是想要发火，只因它无法在关键时刻回应我的要求。
机器如果不能回应人的需求不就是废物？
心中莫名有点厌恶的情绪，我不想承认，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它……可能这就是人最丑陋的自私面吧？
可即便这样，在这种境遇下我还是要指望它能做到些什么，无论什么都行，至少要告诉我现在队友们的状况，在战场这个无法被情感左右，也无法抱有任何美好希冀的冷漠空间里。
我只想知道她们现在是生还是……死……
“双向联络是……在坠机前一刻中断……保有的坠机前……通讯信息还没完全损毁……需不需要重放……”
它忽然建议，我并不确信这些丧失了时效性的通讯信息还能派上什么用场，但还是让它播放了遍。
伴随电流讯号的杂音，沙沙响，人声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甚至从中我都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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