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
尖叫。
她看见了满目的血色，黯淡，恐怖。
“重复！所有小队撤离目标点！重复……”
电子通讯中，急切的通告声，慢慢地转变为刺耳的电流声。
“队长……！”
爱丽丝猛然清醒过来，她的手指，再次扣上了手枪的扳机。
没有人。
浸染着血色光芒的甬道里，只剩下了她一人，她听得见那些哭泣与尖叫，他们在求救，可所有的一切，都令她毛骨悚然。
爱丽丝一直记得，那些充斥在甬道里的诡异声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血色光芒。
那是噩梦。
“警报，实验人员精神力承受力已到达极限，请尽快停止模拟作战。”
“啪！”爱丽丝迅速按下终止键，向前方看去。
空旷的房间内，单调的白色覆盖了一切，房间中央，一名少女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你还好吗？”爱丽丝离开检测台，向少女跑过去。
“呜……”
苏燃无力地摘下头上的圆盔，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不要紧张，深呼吸。”
爱丽丝从后面抱住苏燃，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冷汗，低声说。
“不要紧张，放松下来。”爱丽丝说。
“嗯。”苏燃轻轻点头，“你这是，在给我增加难度吗？第三只怪虫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结束了吧。”
“抱歉，我忘记了。”爱丽丝低低地说。
“痛死了，”苏燃小声地抱怨，“为什么一定要加装痛觉感受器啊……正常演练不好吗？”
“不加装痛觉感受器的话，演练无异于是一种游戏，”爱丽丝回答，“忍一下吧，多少余烬指挥官，都是这样过来的。”
“太疼了……”苏燃说，“刚才，那条虫子……绝对是把我的手咬断了，差点把我痛晕……”
“你先休息一下吧，”爱丽丝轻声说，“训练还是要继续，至少，你要有能力杀死三只感染虫体。”
“为什么啊……可是这真的好难……”
“因为我们将进入红区，”爱丽丝严肃地说，“这是余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入红区，没有人知道红区里有什么，所以，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况且……”
“嗯？”苏燃有些好奇地歪过头。
“在余烬部队所有的战争中，针对高威胁区域的战争，几乎都是惨胜，”爱丽丝说，“在名为‘暴雨’的行动中，余烬首次进入黄区作战，在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常规部队，三分之一的精英部队后，才得以收复黄区。”
“是因为没有充分准备么？”
“不，”爱丽丝摇头，“ ‘暴雨行动’，是余烬准备得最充分的一次战役，当时军方甚至派入了斥候小队，让他们先行进入黄区，带回了许多第一手信息。”
“那为什么……还打得这么惨？”苏燃有些讶异地问道。
“因为黄区内，有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物存在，”爱丽丝回答，“其实在‘暴雨行动’中，我所感受到的东西，远比那些正常士兵感受到的要少，毕竟我是机械体，作为正常人所拥有的感觉失去了一大半，但……从‘暴雨行动’中的人类参与者口中，还是能听到许多诡异的传闻……”
“什么传闻？”苏燃努力坐起身子，目光看向了爱丽丝。
“先行的人类小队，在进入黄区后，收到了奇怪的电子信号，来自于黄区内的核心装置——罗乌斯能源基站，而电子信号所发送的信息，是求救信号，因此，余烬便先后派出五支小队，前往能源基站，但是……”
“派出去的五支小队，在三十分钟内全部失联，而在此时，黄区内开始出现大雾，而靠近黄区的监测装置，也在同一时间完全瘫痪。”
“ ‘雾中有鬼’，”爱丽丝轻声说，“这是当时，参与了‘暴雨行动’的一名人类说的，他说，黄区的大雾里，有雾化的人形在尖叫，在哭泣，而后，更多的人类小队，说出了同样的话。”
苏燃猛地打了个寒战。
“其实，我在最初，也是极其不相信的，但后来，我也进入了黄区，也进入了罗乌斯能源基站，应该说，我相信他们。”
“ 你也……看见了？”
“我听见了，”爱丽丝看着苏燃，“你该继续训练了，下次有时间，我会……多讲一些给你听。”
……
日暮。
戴安娜安静地坐立，目光看向窗外。
暴风雪早已停止，渐渐消融的积雪，映射着黄昏的微光。
“总指挥，总部下派的特使已经到达，她想现在就与您会面。”
“可以，让他来指挥室。”戴安娜回应了一句。
“咔哒。”
“嗯？”戴安娜下意识地回头。
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张开了一边的斗篷，挡下了大部分的冷风，然后，她合上舱门，进入了指挥室。
戴安娜没说话。
“您好，米拉斯伯爵。”
黑袍人深深地鞠躬，几缕金色的发色，自黑色的兜帽间滑落。
“您似乎很急迫，”戴安娜盯着黑炮人，“方便向我介绍一下您自己么？”
“不胜惶恐。”
黑炮人慢慢地摘下兜帽，一头金发披泄而下。
“我是夏洛特·巴隆，是巴隆家族的长女，也是艾莉雅·巴隆的姐姐。”
“我记得你，巴隆小姐，”戴安娜说，“你应当是一名高级议员，并且在余烬的人口管理局兼有要职。”
“您还记得我，伯爵大人。”特使精致，姣好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笑容，“不胜荣幸。”
“人口管理局的要员，为什么会成为军队的特使？”
夏洛特的笑容，微微僵硬。
“伯爵大人，我成为特使，是余烬的高层议员投票产生的结果，您不必对此存在质疑。”
“代理人，或者是卡恩将军，这几天大概都很忙吧，他们大概没时间参加什么会议了，是吗？”
夏洛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巴隆小姐，我们不妨坦诚一些，”戴安娜说，“先行部队的工作很紧张，我的精力应该用于各种指挥工作上，而不是与你的无趣闲聊。”
“……好。”夏洛特轻轻点头。
“那么，你的目的。”戴安娜慢慢地说道。
“我们希望，艾莉雅不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夏洛特轻声说，“巴隆家族，希望您对我们伸出援手。”
“哦？”戴安娜似乎饶有兴趣，“那么，你们准备了什么，作为寻求我的帮助的代价？”
“来自于阿卡亚皇室的庇护。”夏洛特微微低头，回答。
“我的妹妹艾莉雅，会在三个月内，进入阿卡亚帝国的皇室，并成为阿卡亚君主的后妃。如果可能，她会成为阿卡亚帝国的皇后。在那时，艾莉雅也会向尊贵的陛下，提及您的功绩。”
戴安娜不语。
“您始终，是一名阿卡亚人，伯爵，”夏洛特说，“我们所有人都明白，战争结束后，加西亚会再次复活，而黑色君主的旧臣们，也许会再次站出来，没有人敢于断言他们的死亡，林克·安柏拉，费拉诺图斯·涅卡森……没有了黑色君主的引领，您真的认为，加西亚会如那个时代般温和，开放么？”
“夏洛特小姐，听上去，你并不期待这样的加西亚，是吗？”
“因为我们无力面对，”夏洛特低声说，“在黑色君主驾崩之后，大贵族们曾一度掌握这个国家，维拉亲王当政时期，也正是贵族们拥抱权力，荣誉的黄金时期，直到费因特·梅勒克的归来。”
“他借由旧王庭的名义，疯狂地掠夺贵族们所有的一切，它正如渴血的妖魔，榨取着一切仇敌的鲜血，费因特·梅勒克，他不会允许我们的存在，即使我们早已气息奄奄。”
“你们很了解代理人呢，”戴安娜微笑，“你们畏惧他的强大与冷血，我亦然如此，阿卡亚人从来不会忘记，泰特西平原的大败，大皇帝亲自率领的铁骑，在费因特·梅勒克面前崩溃，破碎。”
“伯爵大人，你甘心成为他的棋子么？”夏洛特的面庞，微微扭曲起来。
“巴隆小姐，我不会以自身安全为代价，来换取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承诺，”戴安娜仍旧在微笑，“我没有能力保护艾莉雅小姐，如果费因特一定要她死，没有人能阻止他，你要知道，余烬的军队里，潜藏了最古老的僚卫队伍。”
“怎……怎么会！”夏洛特惊叫了一声。
“关于艾莉雅的婚嫁，我想我也有必要再提一句，”戴安娜从座位上探起身体，“艾莉雅小姐，如果真的进入了阿卡亚皇帝的宫廷，大概，也只会成为一个不起眼的下妃。”
“您何以认定？”夏洛特有些恼怒地说。
“因为，佐格皇子不需要一个无用的皇后，或是正妃，”戴安娜说，“你认为佐格·尼古拉是怎样上位的？先皇可是从来没有过，把王位传给他的想法。”
“您……您怎敢对阿卡亚帝国的现任君主，施以如此大逆不道的妄语？”
“清醒些吧，巴隆小姐，”戴安娜说，“在大皇帝过世以后，阿卡亚的皇室已然懦弱不堪，他们不再拥有大皇帝的魄力与尚武，只是一心抓住手中的权力， 为了权力，任何事情都可以被抛弃。”
“不，不会的，父亲怎么会失算……”夏洛特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佐格的上位计划，你们大概也参与了吧？”戴安娜轻笑，“收买朝中的某些大臣，大概也需要花费不少钱吧？很可惜，你们为此支付的筹码，也就只够一个下妃的名位了。”
夏洛特没说话。
“梦该醒了，巴隆小姐。”
戴安娜收敛了笑容，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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