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夜之探寻
伴随着轻微的支呀声，门缓缓开启了；许久未有人曾住过的屋子迎来了星夜下的第一缕光。
艾兰与伊洛纳搀扶着颤颤巍巍的中年贵族走进这间屋子……在踏入屋子的那一刻，艾兰右眼即刻闪动起蓝色光芒，顿时，成片的风将屋子内积累已久的灰尘一扫而空。
“这样就行了，屋子不大，先凑合着住吧。”
艾兰将中年贵族扶到椅子上，然后将钥匙随手丢到了桌子上。
“我去夜市上买点东西回来煮饭，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裹着斗篷的白发少年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现在的集市……应该很危险吧……”伊洛纳担心地说道：“菲利斯家族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指不定就会买通这里的‘老鼠’，如果你被他们认出来的话……
要不还是让我去买吧。”
“哈哈，伊洛纳，这片迷宫一样的贫民窟可不适合美丽的大小姐独自穿行啊。”艾兰的话语让伊洛纳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还是让从小就在这里爬摸滚打的我来吧。”
“我……我才不是……”伊洛纳按住脸说道。
“好啦好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老爸吧。”艾兰温柔地说道。
“嗯……”伊洛纳小声地应了一声。
……
艾兰走后，伊洛纳静静地点上了烛火，光将不大的房屋照亮，少女静静地环视四周，细细地打量着这个自己所憧憬的少年从小就居住的空间。
因为闲置了已久的缘故，这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生活的痕迹了，角落堆满了废弃的木板和杂物、干涸的拖把几乎要陷入地板里……就连泛黄的墙壁上也破破烂烂的，陈旧而又了无生机。
伊洛纳打开抽屉，一张不大的画立刻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
画的笔迹略显稚嫩，但却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氛。英俊的骑士背着欢笑着的**走在风车下的坡道上，右手还牢牢牵着白发少年的手。
白发少年摆头露出了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但手却牢牢地与骑士重叠在一起。
骑士背上的小女孩睁大着如同妖精一般闪亮的瞳孔，这样的眼神令少女再熟悉不过了……
“诶，这不是艾兰和小伊拉么？”伊洛纳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不过……那个骑士又是谁呢？
“伊洛纳……过来一下。”
屋子里传来了老沃德的呼唤，伊洛纳连忙转过身：
“爸爸，没事吧？”
老沃德此刻正颓唐地趴在桌子上，一脸憔悴的表情。在遭遇了整个家族的背叛之后，大概换作是谁也都会难以振作起来吧。
“怎么可能没事。”老沃德凄惨地笑了，“自走出城堡的那一刻起，如今的我们都已经被剥夺出家族、不对、应该是剥夺出整个贵族阶层了；我真的无法想象，那个菲利斯家族究竟是从哪得来如此大的能量？
“这次是要彻底地把我整死啊。”老沃德叹息了一声。
“……爸爸。”伊洛纳坐到老沃德身边，再一次握紧了他的手。
“唉……”老沃德摇了摇头叹息道：“自从坦尼亚三世被四大家族刺杀之后，现在整个王国都是他们的东西了，不对，充其量来讲，连菲利斯家族这个侵略国的外来者都能在这里坐稳‘王座’，刺杀个国王又有什么奇怪的？
说白了，沃德家族恐怕在战争一开始就被他们盯上了，他们想从我们这里获得什么东西……”
“可是……家族并没有什么特别宝贵的资源吧。”伊洛纳不解地问道：“父亲您不是只经营着几条商业街而已么？顶多还有矿石加工的一些产业……”
“谁知道呢……”老沃德懊丧地抱住脑袋，“今后真要难办了，那个名为艾兰的逆贼真的可靠么？”
“爸爸，艾兰不是逆贼！”伊洛纳撅起嘴角说道，“艾兰君他不会对有困难的人坐视不管的，更何况，我们还是战场上相依为命的伙伴。”
“呵，怎么一说到那个男孩子你就突然变天真了？”老沃德用鄙夷的目光望向四周，“看啊，住在这种地方的大多数都是社会底层的渣滓，他们好吃懒做，除了破坏王国治安外没有其他事可做……欺骗和背叛在这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你确定他不会将你高价卖给其他贵族么？”
“爸爸，您太过分了……”伊洛纳没有表情的脸上浮动起一丝失望，“在我离开家之前，大概也和您的想法一样……但是在接触了很多底层人后我才发现，他们虽然贫穷、虽然软弱，但绝对不缺乏真诚与善良。
“只不过，那份善良早已被这个过分的世界一次次洗刷，所以覆盖上了一层层厚厚的伪装，不会轻易对他人坦露内心。
但归根结底，他们与我们一样都向往着世间的美好、都想要去改变周围的一切。只是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里，他们没有丝毫能够改变的渠道——
拥有‘纹章’的强者能够肆无忌惮地**他们、将他们本就脆弱的生命与财富夺走，这种情况对于大多数底层人而言，除了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又有什么办法呢？”
“呵，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神赐给世间的规则；毕竟‘纹章’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从出生就已经决定了啊。”老沃德冷笑道。
“所以您又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他们呢？我们如果没有‘纹章’，没有祖上积累给我们的财富，又能比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他们好到哪里去呢？”伊洛纳冷静地说道：
“再说了，让我们沦落到现在这种处境的可不是这里的人们，而是您眼中华丽高贵的‘上等贵族’啊。”
“……”
伊洛纳的话语顿时让老沃德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能颓唐地趴在了桌上。
“哈，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老沃德无奈地闭上了浑浊眼睛，“现在就只能向‘光之女神’祈祷，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平稳地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吧。”
“爸爸，安心吧；无论如何，现在该轮到我们来保护你了。”伊洛纳坚定地说道。
……
此刻，夜下的王城贫民窟
艾兰蹲坐在一座钟楼的顶端，静静地眺望着视野所及的各处。
这座钟楼是整个贫民窟中为数不多的高点，但却又隐蔽得极深，不通过复杂的途径很难来到这里。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跟叔叔一起坐在这里，彼此无言地眺望远方的日出。
眼下，若隐若现的月牙正高高地悬挂在空中，仿佛将整个街区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光雾。
细小的灯火遍布在街区的四处，如今正是在圣国管制下的‘宵禁’时期，严禁任何人在日落之后外出。
艾兰凭目眺望向中央的区域，坐落在丘陵之上的高大城堡已然熄灭了所有的灯火，只是空气中时不时划过一道道如同流星般一闪即逝的弧线。
“那是用来监视各个区域的‘使魔’在空中飞速移动的轨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拉舍尔家族有人在彻夜控制着它们，一旦发现了入侵者就会立刻拉响警报。”
艾兰说完，又不自觉地露出了苦笑：“真够讽刺，明明之前还要依靠它来抵挡圣国侵略，现在却成了监视我们的走狗了么？”
好在那些使魔并没有布置在这片被人遗忘的贫民地带，眼下的处境，至少要比王城的其他地带安全许多。
说罢，艾兰将帽檐轻轻地遮到额前，左眼陡然发出金色的亮光，魔兽血液带来的强化视力还在，即使是夜间，方圆两百米的一切也能看得明亮如初。
“找到位置了。”
艾兰低语道，然后用闪动着圆形纹章的右眼悄无声息地在钟楼之上布置了一道“传送”，整个身子如同漆黑的闪电般即刻消失在了空中。
……
弥散着霉味的巷子深处，戴着灰色兜帽的男人正依靠着贴满了潦草字画的旧墙坐着，嘴里微微念叨着什么，地上满是破碎的纸屑和玻璃碎片，充满了无法地带一般的颓废与寂寞。
察觉到附近开始出现轻微的动静，似乎有谁要来这里了。男人警觉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了擦得明亮的匕首。
“好久不见，雷克托。”
熟悉的声音即刻让男人愕然了，他握紧拳头想要大声说些什么，但来访者却一下子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
“呜呜……”
“别太大声，这里还有其他人。”将全身裹在斗篷里的白发少年用力扼住男人的脖子和口，“如你所见，我已经回来了，多余的寒暄没必要说，我来这里是想找你要点情报的。”
说罢，白发少年便放开了手。
“你这，你这家伙……”雷克托尽量用细微的声音激动地说道：“五年不见，看来比我想象的要有力气很多了嘛。”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子比你矮半头的小孩子吧。”艾兰轻笑着说完，将一摞厚厚的画放在了雷克托的手中。
雷克托借着头顶零星的月光翻动着手上的画，一副一副，都是些年轻而又无比精神的面孔。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雷克托的手即刻停止了。
“伊拉？”月下的男人深呼了一口气，两只瞳孔忽然间变得沉默。
本想掐着眼前少年的脖子对他大吼，但仔细思量过后，雷克托还是放弃了打算。
“身为护妹狂魔的哥哥也把妹妹给弄丢了么？”雷克托淡淡地说道，“战争，一定很辛苦吧。”
“有太多话讲不完，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艾兰无奈地摆了摆手，“报酬你来开吧，多少都行。”
“呵，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奖励金额足以买下一座城堡的最高等级的悬赏犯——‘幻影猎人’团长艾兰。”雷克托咧开嘴，无声无息地笑了：
“在这里的大家可都听说了你在边境的事迹，虽然我们对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好感，但毕竟还是更厌恶圣国的屠刀一些。”雷克托拍了拍艾兰的肩膀，“你知道么，在战争开始的这几年，已经有无数弟兄平白无故地死在饥饿与疫病蔓延的这片地狱里了，现在这片区域活下来的‘老鼠’大概仅有三十人、民众不过一千位，之前那个总是来给我们送饭的教会修女也被他们给杀死了……
无论如何——
我想干翻那群肆意制造战争的畜生！无论是恶心的王国贵族、还是屠杀我们的圣国教徒，我都绝对不想饶恕他们！！”
“……”艾兰的眼神略微暗淡了一下，紧接着，此刻的少年也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别难过了，我们的力量与那群贵族的差距太过悬殊，不过，总会有办法的。”艾兰说道。
“我知道，毕竟你可是在残酷的战场缔造了奇迹的‘不败勇者’嘛。”雷克托握紧了手中的纸张，“我会尽快找出所有的情报给你的，交接处就在‘老地方’吧。”
艾兰漠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走向迷雾覆盖的远方。
“哦，对了，你见过我的消息不要跟任何人讲。”走到一半，艾兰转过头对雷克托嘱咐道。
“当然。”
得到了答复之后，艾兰转过身继续向着小巷深处走去。
……
“伊洛纳，我回来啦。”门外传来了艾兰的声音。
微弱的烛光晃动起来，门打开了，伊洛纳用闪闪发亮的目光注视着归来的少年，连忙接过了他手中提着的袋子。
“欢迎回来~”
“我来做点简陋的料理吧，如果觉得不好吃可不要责怪我。”
艾兰将厨房的烛火也点上，静静地系上白色的围裙，将买来的干肉和蔬菜摆在了厨台上。
“我也来帮忙吧。”伊洛纳细心地解开袋子，仔仔细细地检阅起食材来，“啊，竟然还有冷冻的鱼肉呢！”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少女的目光变得更加闪亮了。
“哼哼，你的那点胃口可瞒不住我。”艾兰笑了，“不过，这种地方只能买到这样下等的腌制鱼肉，等有机会一定用好的食材来做。”
“不用啦，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蜡烛的光芒将伊洛纳安静的脸庞照得如同温柔的萤火般无比漂亮，她脸颊红红地说道：“能和艾兰在同一座屋檐下生活的感觉……就，就像家人那样……”
如果伊拉也在的话就更好了……
艾兰的目光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一起来做吧。”
艾兰微笑着说道：
“从今以后，就麻烦你继续陪在我身边帮助我了。”
“嗯！我很愿意！”伊洛纳脸红地说道，“一起做吧。”
很快，散发着香气的烟火就充满了厨台，让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老沃德不由得探起身来，用幽怨的目光看了看面前无比开心的二人一眼。
“唉……这个时候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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