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话如当头一棒，把周正语的脑子敲得头晕目眩。
虽然这种情况他早已有所预料，可当妹妹带着伤感的语调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接受不了。
原本高考对她来说，不能说是非常简单，至少压力绝不会有现在这么大才对……
这次的失利，会不会对栗子来说，打击太大了…
“我算了一下，就算我做的题目全对，也只能拿到两百多分…”
“没事的…栗子，咱们不是说了，这次考试就权当是去熟悉考场了。”
周正语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栗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自己站到妹妹这个位置，周正语觉得他不会有妹妹做的好。
“哥，我没事。”
“栗子…没关系的，我和小姑都不会在乎你考的怎么样，本来去让你高考就是我一厢情愿…”
“哥，我真没事儿。”
周璃轻笑一声：“你也太小看你妹妹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一蹶不振啊…我刚刚只是…确认了很早之前的想法而已。”
“什么想法？”
“我想要考大学，肯定不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如果我什么都看不见，仅仅靠着之前高中的一些底子，再加上所谓的‘努力’一两个月的成果，就能比得上人家三年的寒窗苦读…那这个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许久，周正语都没有再说话。
“哥，怎么了？”
“栗子…这个世界，对你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公平，去他妈的公平…
如果这个世界是公平的，那为什么，栗子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触摸那一个个突起的小点，来猜测纸张上的文字。
如果这个世界是公平的，那么为什么栗子必须要别人的搀扶，才能顺利进出考场。
如果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妹妹为什么会被锁在阴暗，没有光明的笼子里…
这个世界就是他妈的不公平的！
周正语张开了嘴唇，无声说着什么。
周璃尽力听着他在说什么，这才知道，他一声声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哥，你又犯傻了…你对我说什么对不起啊？”
挣脱开了哥哥的手，周璃在他的头上轻轻摸着：“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也没有任何错…反倒是我，要一直对你说谢谢呀。”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重新看见…我不能让你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对不起。是我没用…”
周璃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哥，你…”
她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却又闭上了嘴巴。因为轻抚他脸上的手掌感觉到了湿润的水渍…
或许，这次考试心理压力最大的不是自己，是哥…
明白了这一点的周璃，心脏抽痛似的跳动了一下。
高考失利，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听到哥哥似有似无，抽动鼻翼的声音，却揪住了她的心。
或许这个时候，说些什么都没用了。
周璃只好用行动来说明一切…
她稍微用力，起身从床上坐起，然后一点点挪到床边，哥哥趴着的地方。
然后用尽自己的力气，把他的整个身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
“哥…别哭了。我都说了我好得很呢…你不信我吗？从小你就爱哭，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会改呢…”
“…”
周正语的哭声在她的怀里稍稍增大了一些。
“乖啦乖啦…不哭了。”
就好像哄小孩子一样，妹妹温柔抚摸着他的脊背，轻轻拍着：“哥，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所以才这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你想听什么呢？想不想听一首欢快的？”
“嗯，那我唱了哦？别嫌弃难听…”
周璃停顿了一下，用着独属于她的欢快清扬的嗓音，轻缓开口。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我想带你看…”
周璃停了下来。
“嘿嘿…哥，我忘词了，给你换一首吧。这首歌你肯定很熟悉呢。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总是拿这个当放学铃声…”
她仿佛为了配合接下来的歌曲，声音更加轻快：“我看到漫天花儿都开放，隐隐约约有声歌唱~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要比那日光还要亮~”
这欢快轻松的歌声，仿佛真的能让人沉浸在其中，就连周璃嘴角也勾起了笑容。
“我看到淡淡飘动的云儿。印在花衣上~”
“我唱着，妈妈唱过的…的歌谣…”
周璃停了下来，眼眶不知为何，有些热热的。
“栗子…栗子，别唱了…”
小姑模糊浑浊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
“小、小姑…？！”
周璃不知道，小姑是什么时候来的，心里只剩下了慌乱，哥哥还在自己怀里呢。
“嘘…你哥睡着了。”
感受着现在自己唯一的长辈轻轻抚摸自己的发梢，周璃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就知道他会睡着的…”
周璃故作轻松：“我哥他总是这样，自己压力大就找个理由哭一场，然后再睡一觉，就好了…嘿嘿。”
“嗯…让你哥好好睡吧。”
周梅的声音虽然好像在笑着，但周璃却能听出她喉咙里努力抑制的呜咽。
“还有，小璃，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放心，小姑在这儿陪着你们。”
“想吃东西吗？小姑已经做好了吃的。”
平日里非常正经，压根不会有什么多余动作的小姑，居然破天荒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小璃…有小姑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我会照顾好你哥和你的。”
“好…谢谢小姑。”
周璃仍旧没有放开抱着哥哥的手。
“我不饿，等我哥醒了吧…他应该也没吃饭吧？”
“嗯…你哥在你睡着的时候，一直陪着你。”
“好…小姑，你去吃饭吧，放心，我没事的。等我哥睡醒了我就叫你过来。”
“…”周梅纵使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好似被堵在了嗓子眼。
“我，我来让你哥躺下…”
周正语不像是他妹妹，睡觉很死，一旦睡着，微小的动作就很难再把他吵醒了。
周梅费力地把他放到床上，轻轻用纸巾擦掉侄子脸上的泪痕。
“这都是命吗…”
看到他哭，周梅自己心里，又怎么可能会好受…
“小璃，你…真的不用吃点东西吗？”
“小姑，我不饿，我就在这儿陪着我哥就好。”周璃乖巧地躺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嗯…”
周梅望着躺在一起的二人，心里油然而生出复杂的情绪。
……
周正语的睡眠质量越来越不好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就无法在睡眠中停止做梦。
有光怪陆离，异常离奇且睡醒就遗忘了的梦，也有那种差点就能将他惊醒的噩梦，也有一些是他最为恐惧的，有关现实的梦。
他现在就在做梦。或者说，他刚刚在做梦。
至于梦的内容是什么，他已经遗忘了。
“栗子…”
一身冷汗的他唰得撑起身，左右张望着。
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妹妹，蜷缩在自己身边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有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慌乱，同时兼具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是因为刚刚那个已经想不起内容的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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