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一跟伽二说，他走的很安详。
前一天还在跟他们谈笑风生，品茗点茶，又装成普通老和尚跟一位好不容易爬上来的香客探讨红尘人生。
晚上的时候，他去扫了扫银杏树叶。
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交代任何遗言，一切就跟平常一样。
只是第二天晨钟之声传过时，众人皆见那朝霞万丈，漫过银杏树叶，风动过音，撒下一片扇扇拍影。
他不像个和尚，往日的他佝偻着躯体，看起来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出家人罢了。
然而那么一天，他身穿铠甲，以手扶剑入土，端坐于树下。
像是威严的守卫，一夜梦回。
高山入云，无雨，而凡间低落，暮雨潇潇。
扶风寺所有僧人聚集在银杏树下，悼念这位伟大的君主。
也是那一日，钟声悠扬，霁月清风。
大家开始为他遗体的去留而犯难，有人认为应当风光大葬，入土为安，有人觉得日照大师是窥得佛缘之人，在人间已塑金身，如今死去不过是飞升灵山，那么肉体就应该成为肉身菩萨，供人瞻仰，敬以香火瓜果。
没有遗言的他，让后辈之人争论不休。
伽一和伽二也被发问，身为素日里离他最近又是亲传弟子的人，他们两个应该知道些什么。
很遗憾，他们两个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后来，伽一打扫他的房间时，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枚脚链，看样式应当是许多年前的物件了，小流苏垂挂着珍贵的宝石，但大抵是平日里经常被人摩挲，那器质还很光滑。
中空的脚链里，藏着一张薄薄的白纸。
“下一世，我去寻你，护你一生，陪你去天涯海角。”
伽一呆呆地看着那张白纸，顿时明白了日照大师为什么会对白初那般刮目相看，格外留意。
一切都像是几十年前的翻版。
红尘万丈，杯酒可释。
当初，他穿着那身铠甲，赢下了那场战争，为自己的身后功德又添上了浓墨重彩。
然而，阴雨霏霏，他迷茫地抱着怀里早已冷去的女人，一步一步爬上扶风山时，走马灯过，改名换姓。
他不觉得那是胜利，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失败的一天。
世人都记得那位伟大的君主所带来的繁荣昌盛，羡慕他与心爱女人之间的爱情，世俗却又不能容忍两人真正在一起。
他脱下了铠甲，换上了僧衣，将一缕芳魂葬入泥土，种上一棵银杏树，只因记忆里那个女人说过：“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后来，那棵银杏树长得高大，像是她还在陪着他。
庭有银杏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而那枚脚链，是两人分离时，他送给她的信物，以此去寻她。
云且行来祭拜，对此结局以及处理方式并无异议。
他懂那种感觉。
他叫云梵，是大楚国第三代君主，也是历朝历代最伟大的君主。同样曾经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其妻非后，而为异国公主，名为菩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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