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受到了五位龙神的恩赐？
竟然会有这样的怪物。
埃蒂斯站在窗外，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从龙殿中走出来的那一刻，他身上残留着的巨大力量让所有人停止了呼吸。
从没有人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龙神的眷顾者，在五大公国中所代表的意义，乃是信仰的具象化。他们的力量是支撑龙神信仰的支柱。
获得五位龙神的眷顾又是什么意义呢？
即便是在远古的历史中，五位龙神各自眷顾的势力之间也绝不是和平的。
相互对立的龙神会同时眷顾一人，并赐予力量吗？
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理解。
但是那个人就在那里，比任何言辞都雄辩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这次仪式中进入龙殿的有三十七人，除了诺德斯之外的三十六人都安全地走了出来。
这样的人数相比以往来说，是个令人觉得惊喜的数字。
但是无论是谁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这个家伙太特殊了。
尤其是议会得到了诺德斯的游学生成为了神眷者之后，整个龙殿外围上层几乎沸腾起来。
诺德斯的战争结束之后经过了二十年，那块土地才稍微驯服了一些。就在局面变得越来越明朗的时候，却出现一个这样的继承人？
祭品？
这家伙在耍我吗？
现在想来，那时候这家伙的样子根本就不是‘祭品’该有的样子，简直就像是……
看着斯诺紧闭的双眼，埃蒂斯的背后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冷汗。
简直就像是已经知道自己会获得五位龙神的眷顾一般。
“咿！”
奇怪的声音打断了埃蒂斯的思路，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人也没有。
稍微过了一会儿，一张他熟悉的脸偷偷地从墙角露出来，似乎在往这边打量，和他的目光接触之后，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看到歌莉娅像是受惊幼兽般的样子，埃蒂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血沸的诅咒在精灵的眼里，是如此可怖的东西吗？
他本想打一声招呼，但是张开口就改变了主意，摇着头转身离开，故意把脚步踩得非常响亮。
龙神的眷顾啊，但是龙神大人完全没有要人类停止杀伐的意思呢。
听到埃蒂斯离开的脚步声，歌莉娅又从墙壁后面探出脑袋里看了看。
好可怕的家伙，歌莉娅才不要靠近他。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到埃蒂斯的身影消失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什么问到厌倦为止，根本就是诈骗嘛。
走出龙殿就昏过去，要怎么问嘛！
歌莉娅明天就要离开了哦，要是还不醒过来，就用月神的力量诅咒你哦。
捏着小小的拳头，她有点气愤地走进斯诺的房间。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在看到斯诺的那一刻起，歌莉娅的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
不过原本就没有很严厉……
斯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轻薄的毯子。床前的矮桌上放着水瓶和杯子，应该哪个体贴的侍女怕他醒了之后口渴而特别准备的吧。
薄毯下的胸口缓缓起伏，细密的呼吸几乎没有声音。星瞳之下，原本属于他的双色魔力和主人一样沉睡着，只有龙神的魔力围绕着他的心脏，维持着它的跳动。
歌莉娅伸手支在膝盖上撑住了脑袋，目光描画着斯诺的侧脸。
他真的是怀着成为祭品的心情走进去的吧。
生命的气息杂乱得一塌糊涂，只能依靠龙类的魔力才能勉强维持住。切断了自身的魔力，只能使用这股维系生命的魔力……
那些愚蠢的人类，竟然还说这个是恩赐。
这简直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但是他应该知道后果的吧，为什么还要进去呢？
快醒过来啊。
歌莉娅看着斯诺的侧脸，有点发起呆来。
人类呢。
真是脆弱的人类，只是这么一点魔力漩涡，身边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不过竟然能承受着被魔力贯穿、缝合的痛苦，一步步从里面走出来，是笨蛋呢？笨蛋呢？还是笨蛋呢？
‘从你相信我说的话开始，你败北的伏笔就已经埋下了。’
‘你才不是祭品。’
‘我知道。’
知道自己是祭品吧。
“明明是这么漂亮的魔力。”
歌莉娅不满地撅起了嘴巴。
床上的织物随着斯诺身体的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果然可以看到每个人的魔力啊。”
斯诺歪过头来，侧着头对着歌莉娅。
歌莉娅跳了起来，吓得后退了几步，指着斯诺的鼻子喊：“你……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没多久，不过昏睡的时候迷迷糊糊能听到声音。”
斯诺试着挣扎起来，但是牵动内脏的阵痛让他又摔了回去。他仰着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过也没有听过几句像样的话，所以你的声音特别清晰呢。”
“别乱动啊，里面都已经被弄得一塌糊涂了。”
歌莉娅急急忙忙跑回来，扶住斯诺的背让他慢慢坐起来。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结果。”
斯诺坐稳了之后，抬头往窗外看了看。
这里不是游学生的公馆，应该是外来贵宾的行馆，窗外看不到什么人，仪式结束之后，那些人应该都已经离开了吧。
边上小精灵的目光炽热的就好像在观察一直珍惜的动物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这次根本就是完成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也能知道些看上没有什么用的东西。”
“然后就这么像个死人一样的出来吗？”
听到他完全没有什么在意自己的意思，歌莉娅气呼呼地戳了戳斯诺的肋骨。
“唔……”
斯诺痛苦地蜷了起来。
看到歌莉娅眼睛里好像慌张的不像样，他赶紧收起了夸张的动作。
“这个仪式也不完全是为了赐予恩赐呢。”
斯诺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上的纹理。
“应该说是为了掌控可能会对龙神、五大国影响巨大的年轻人吧。”
他回忆着那被红光笼罩的感觉，那种仿佛自己的一切被展开在外的不安感。
“那些老家伙，好像会读心呢。只要进入了他们的魔力范围，连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诉求都被挖掘出来了，不愧是远古的怪物。”
“读心？才不会有那种东西。”
歌莉娅摇着头，然后一脸肯定地说。
“一定是他们从你的魔力里面看出了什么。”
“魔力里面能看出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斯诺一脸的不相信。
“或许他们只是猜的哦，就像那天的你一样。”被质疑的歌莉娅扬起了头，丝毫不退让。
斯诺的目光突然抓住了歌莉娅。
猜的？
……
“哈哈哈哈……明白了明白了，”斯诺用手捂住了半边脸，笑得弯下了腰去。
开始时只是正常的笑声，随着声音的拉高，变得越来越神经质。
狂气从笑声中一点点溢出来，逐渐扩散开的压力几乎让歌莉娅无法呼吸。
黑色的魔力涌动起来，尽管被五色的枷锁束缚着，依然像是浓墨般吞没了周围的光彩。
“原来被骗是这样的感觉吗？总算是领教了一次。”
斯诺干咳咳嗽了两声，停下了狂笑。然后无法言明的寂寞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想到了什么呢？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很深沉的事情吧。”
歌莉娅拿她并不完整的理解揣测着，看着斯诺的侧脸，歌莉娅突然产生了要把他抱住的想法。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发现是被欺骗了，心情一定很糟糕吧？
糟糕已经没有办法形容了。
就好像兴奋地等到了点心的时间，却发现最喜欢的水果被人吃完了那样……
好可怜的。
心里打着不合适的比喻，歌莉娅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就好像把，名为勇气的东西充满了胸口一般：“明天，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走？去哪？”
斯诺回过头来直视着她。
就好像被戳破的气球那样，歌莉娅的勇气泄得一干二净。
“那个……虽然你现在乱七八糟的，不过如果是在谷地或者永歌森林，说不定能找到让你复原的办法。所以……明天，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远离人类，去精灵的领地吗？或许真的能够找到那种方法呢。”斯诺捏了捏拳头，关节间的滞胀感让人觉得非常无力。
“但这样不就浪费了那五个骗子给我的恩赐了吗？”
恩赐？
歌莉娅呆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像是被激怒一般站了起来，白嫩的链接因为情绪
“恩赐？真的存在吗？明明只是被……”
斯诺把手伸到了歌莉娅面前，他攥紧了右手，就像是在握住了什么难以捉摸的东西。
“我现在可是五位龙神的眷顾者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接近他们的信仰了。”
“他们想让我成为棋子，可是我可不是那种角色，就算偶尔充当了一会儿，但是一转身，我可都在算计着下棋的人呢。”
“等到游戏结束的时候，究竟是棋子耗尽，还是棋手先退场，可都还不知道呢。”
“你是说真的吗？”
歌莉娅很喜欢看斯诺说这些话的样子。
苍白的脸上有一点点兴奋地红色，扬起的嘴角，能让人感觉到他那居高临下的气势。
深邃的眼神就像是要把看到的一切都埋藏进最深的地方。
平静地月神，一定不会喜欢他这种喜欢争夺的人吧。
“说起来，你这个祭祀大人，在我的房间里呆这么久没有问题吗？”
斯诺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歌莉娅的身份上。
祭祀理应是把全部都奉献给信仰的人，自然就包括了感情。
就按照这里侍奉的龙殿祭祀，不用说在男性的私房里和男人独处，就算是在社交场所也不会和男人有过多的交谈。
听到斯诺的问话，歌莉娅还露出一脸的疑惑表情。斯诺和她解释了几句之后，疑惑的表情更浓了。
“月神大人可不允许这样哦。创造新的生命可是月神赋予我们的使命呢。”歌莉娅双手交叠在胸口，压迫着原本宽松的祭祀袍上勾勒出她幼稚的起伏曲线。
“爱，结合，然后迎接新生命的诞生，没有比这更神圣的事了。”
“噗！”
看到歌莉娅一脸神圣地说出在人类看来略显露骨的言辞，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歌莉娅鼓起了嘴巴，不高兴地瞪着斯诺。
“很不错啊，这么坦诚地说出心里所想的事情，没有一点点污秽的想法，精灵真是有趣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那片夜幕里看看。”
“对了，还没有问你呢？”歌莉娅收拾了一下被斯诺搅乱的心情，重新端坐起来。“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
斯诺略微想了想，然后摸着下巴回答着：“原本很明确呢，不过拜你所赐你，现在我又变得迷糊了。”
“怎么这样！”
歌莉娅发出抱怨的声音。
“别着急，我还没有说完。”他摆着手让歌莉娅冷静下来。“也是多亏了你的提醒，我好想发现了一点那些龙神自己的小算盘，只是没有办法确定而已。”
他的双手抱在胸前，手指轻轻翘着手肘。
“龙神庇护着人类，应该希望人类繁荣、强大才对，那么挑起我对诺德斯的感情对他们的信徒有什么好处呢？这显然会导致争端吧。以往的神眷者大多数也是杰出的将军或者大贤者，像那个埃蒂斯一样的人每一批神眷者中都有好多个。从龙神是信仰物件的角度上来说实在是不合理……”
“在从其他方面来看，献上祭品所换取的宝物，大多数是龙的身上的物品，或者是魔法宝石之类的，但真要归类的话，都属于‘武器’或者‘材料’说的直白一点，实际上龙神一直在资助着战争呢。”
思路陷入了僵局，斯诺露出了一副苦笑的表情。
“仔细想想就好像有什么他们在操控一样，感觉糟糕透了。”
“可是为什么要让人类保持这样的混战呢？”
死亡、毁灭和混乱，歌莉娅显然不明白保持战争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要从他们里面找出答案的话，这样的话已提出就会被那些狂热的教徒给杀了吧……”说话之间，从窗外走过一队龙殿的侍卫。在龙殿大门紧闭的时候，这些侍卫日复一日地在这里巡视。尽管他们大多数是小贵族的子嗣，怀着强烈的信仰。他们能够挥剑砍杀任何试图闯入龙殿，或者胆敢对龙神表示不敬的人，即使那些人是他们的血亲也不例外。
他们感受到斯诺的目光的时候，突然振奋起来，挺起了胸口锃亮的银甲。
斯诺竖起拇指往那边指了指，玩味地轻笑着：“这就是信仰呢。”
小精灵简单的脑袋并不能理解信仰和斯诺要做的事情有多大关系，只是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觉，就好像那天在街口那样，挥之不去。
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挽留这个正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歌莉娅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舍弃生命。”
“你去过诺德斯吗？那应该是个终年飞扬着雪花的地方。”
斯诺从那些侍卫身上收回了目光。
“想要要解开这些秘密的话，或许我应该从我的故乡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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