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预约吗？」
淡绿旗袍妹挂着礼貌笑容，问候西装少年。
南冥集团的总部大楼高三十二层，除了房地产生意还经营重工开发，奇形怪状的机器和概念模型摆在一楼大厅。
一身商务打扮站在金属地板上、巨大液晶屏的正下方，苏含忽然有种‘走进魔王塔’的感觉。
光入口就有一半员工是吸血鬼，它们努力扮成人类的样子造成同化感。事实上人类与血族的混合企业是被批准的，统一着装只是为了让工作的人类更安心罢了。
比如这个看上去是青年期的接待员，丝毫不想隐藏唇下的两颗小虎牙。
「您有网路预约吗？」
丸子头接待生看着发呆的苏含，凑近脑袋又问了一遍。
「本来应该有……」
苏含退后半步，躲过接待员小姐亮晶晶的好奇凝视，展示身份证和邀请函。
当然，都是他花了几小时伪造出来的。
「‘本来’是什么意思？」
苏含苦着脸，这个很难解释。
昨天吃完晚饭他想打开电脑，借助秦玦的Admin账号黑入陆家公司的内网。登录后却触发她的恶作剧病毒，桌面屏保和快捷图标全部换成了奇怪的监控画面。
「苏含外遇男苏含外遇男苏含外遇男苏含外遇男苏含外遇男——」
跳出来几百个恶意满满的对话框。
他总不能告诉接待员小姐“本来做好了入侵你们公司记录的准备，但由于家里的**萝莉突然生气造成计划泡汤。”
「因为断线的缘故，你们公司的网路好像没有录进我的信息。」
苏含摊手，把纸面推给血族女孩。
对方狐疑地上下端详，思考着苏含的年龄是否符合打印纸上‘十点与总经理会谈’的字样。
男孩的气势翩然一变，懒散眼睛转而神光内敛，恍然间接待员在苏含身上看到年轻富翁的影子。
扎克伯格、乔布斯、比尔盖茨、不到二十岁就改变世界的企业家，明确的人格魅力在血族猎人的身上出现。
苏含优雅地调整领口，原本不搭的生硬西装，忽然也变得如此耀眼。
「天哪，超级帅哥耶。」
整个接待厅的目光被吸引到男孩身上，丸子妹红着脸递回身份证，两手激动地发抖。
「请请请请给我电话号码！」她双手奉出名片，活像是送情书。
「抱歉不给。」
男孩绷住脸，快步走向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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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信的办公室在二十楼中央，面积将近一百平米。员工们不会抱怨老板占用位置太过，毕竟他是整个集团的大脑。
大脑不用事必躬亲，但要事事关心。桌上的日程表从四月初一直排到了三个月后的大学生就业季，每日不超过两小时的空闲间隙。
剑兰栽培在透明玻璃墙角，绰绰人影端坐桌前，陆总经理和秘书已经交谈超过一个小时。
「人力部的方小姐要生孩子，特别申请产假。」
身材火辣的眼镜秘书，手中拿笔勾画文件，画完之后把钢笔塞回沟里。
「这种事何必汇报给我听？」
严肃的方脸大叔背对着明净窗边，身后是城市广阔的上空风景。发蜡簇拥了有些稀少的头发，脸颊干净容貌坚毅，他是陆盼之的父亲。
身上几乎看不见传统吸血鬼的特质：高傲、孤僻、遗世独立，没有一个关键词与陆信沾边。他的样貌明智、冷静和自信，不愧是最精明的商人。
「她要的产假很长。」
秘书在Pad上调出邮件，叮零一声转到老板的账号里。
「多长？」
「三年。」
总经理双手叉在桌上，很沉闷地追问：「为什么这么长？」
「吸血鬼寿命是人类十倍，」秘书面无表情读着员工的假条，「因此产假也要十倍。」
「抛开洗礼、教名还有徽记的登录，方小姐觉得有必要胎教，于是在东欧请了犹太人的Magi(大贤者)……」
「够了，我不想听这个。告诉她在家工作也可以。」陆经理挥去繁冗的气氛，左手手指一下下敲在实木桌面上。
他想多花些时间研究政府的新城区建设计划，公司很可能在近几年拿到大型招标。
「还有要紧事吗？」
「唔，还有。」秘书又从沟壑中掏出文件夹，习惯性拉紧领口的扣子，防止两枚豪放球体蹦出。「这次是关于湖边的开发区，看来老板您今天会很忙……啪唧。」
后颈被手刀击中，秘书小姐直挺挺地倒在办公室中央。
「别听她的，」早在门口等到不耐烦的苏含，一头黑线闯入，「大叔你今天很闲，没错吧。」
陆信伸手拿起桌上的远视眼镜。他面前的男孩穿着劲霸西服，领带系紧衣角平整可就是跟个人气质不搭调，好像是清瘦宅男第一天参加联谊会的打扮。
「请问您哪位？」
总经理靠在大扶手椅中，适意发问。
「我是陆盼之的同学。」
陆信皱眉头，紧张样地坐直身体。原先高明的姿态慢慢变得严肃沉重，四月的清冷天气里，男人却感到闷热似的脱下外套，露出白色衬衣。
「你没有预约。现在是上班时间，任何来访者都要预约的。」
陆信皱着眉头，从他的话中听不到喜恶。
一把左轮手枪忽然出现在苏含的手上。
男人差点惊呼出来。作为成年的吸血鬼，陆信面对枪械的次数少说也有几十回，没有哪个枪手让他看不清掏枪动作。
「猎人？」男人涩声问道。
「是啊。」
苏含点头。他的眼睛稍微扫向天花板的第五格墙纸，这个细节让陆信流出冷汗。
办公室天顶的五号暗格里，安置了南冥重工改良的全自动加特林机枪。同样的凶器在大楼各个角落默默沉寂，等待启用的某个瞬间。
吸血鬼总有或多或少的受害妄想，大部分人都患上了‘活得越长就越怕死’的心理障碍。陆信却不一样。之所以在大厦里设置超一流的安保系统，仅仅是为了保护重要的工业科技成果，以及八百多名吸血鬼员工的安全。
隔着单薄墙纸，男孩的瞳子和机枪的红外线传感器遥遥对视。陆信的手指放在椅子后背的隐形开关上，纠结半天还是没按下激活钮。
「盼之原来认识你这种高手么……」
大叔苦笑地举手投降。身价百亿的老总，同时是吸血鬼——面对猎人装填银弹的杀人兵器，竟然丝毫提不起反抗之心。
咔哒一声，苏含扒开枪背的保险。陆信依然静坐，好像已经不把死亡放在心上。
「她叫你来杀我？」陆信有点悲哀地问道，「出了多少钱？你这样的猎人，少说也有三颗星。」
「差不多，但我只收十万。」
「这么便宜？」
「任务简单，当然就便宜。」男孩也很享受这种闲聊的气氛，「大叔你似乎不太担心我杀掉你。」
「担心又有什么用呢？」陆信坦然。
「果然厉害，一眼就看穿。」
苏含的枪又回到了枪兜，对吸血鬼大叔竖起拇指。「我今天确实不是来杀你的。」
男孩刚进办公室就看到了摆在书架上的相框。到处是便签报表文案的房间，最醒目的地方却是蓝发女人的照片：二十多岁的少妇，眉眼与陆盼之有八分相似，唯独头发是利爽的短发。画中人露齿而笑，身后背景是皎白月光。
和陆盼之的讲述不太一样。她的老爸其实很爱她的母亲。
「她虽然叫我杀你，但我向来不太理委托人——现在我就不想杀你。」
「或许我们能聊聊家庭问题。」苏含敏锐地提议。
陆信就站起身，迈着沉重步履，坐进会客用的沙发。
男人随手按上墙壁开关，门外亮起「请勿打扰」的字样。
「你是她同班同学？」
大叔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如假包换。」
然后，陆信佝偻在柔软的座位上，有些颓散地倒了两杯茶。中年吸血鬼的身体陷入沙发曲线，尽力吐出肺中的孤独。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说给外人听。」陆信看着年轻的杀手，眼里是说不清的怀念。
「很久之前，我不姓陆。」
「我曾经和你一样，是个吸血鬼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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