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挑了几辆镖车上盖着的布,凤鸾细致地查看起军械来。这袁家的天金行不愧是北地数得上名号的商行,送来的东西质量算是一等一的好。伙长披的棉甲、伍长披的札甲、队长披的锁子甲以及总队管和李凌穿的山纹重甲都按凤鸾的要求送到了,而且一件件油衣完好,打眼一瞧就是新货。那些兵刃凤鸾也挑了几把掂了掂,厚重的很,也没什么裂纹和锈迹。
检查完毕后,凤鸾还特意摸了摸给李凌准备的那件山纹重甲。只见这甲通体玄色,上下用精铁丝缀连几百片铁甲叶子,而且在心口、咽喉以及关节这些易伤处还挂了些隔层遮护,从防御性上讲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随甲来的,还有一顶八瓣儿铁盔。凤鸾仔细打量了一下,也是精铁打制,且为了缓冲力道在内里还垫了半乍厚的棉片。
“这才像个样子嘛。”看着这套完美的防御,凤鸾啧啧称赞。“将为一军之主,没身厚壳子挡着很容易出意外的。”
言语间早就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而这会儿功夫,袁香也终于吃饱了。撂下筷子的她第一件事就是问她家刘叔(刘强)现在在哪儿。而得知了刘强重伤躺在医馆中的消息后,她心急如焚,二话没说就拉着手下的侍卫冲出了门。
李凌见状,从后院儿叫上了凤鸾一起陪同去看,秀莲则是从后厨给刘强装了些饭食,也跟着一并去了。
“凤小兄弟,李县男,你们来了啊。香儿!?你咋也在呢?”
刘强见袁香进门,一脸惊讶地站起了身。这袁香和他的关系可不比一般主仆,打小儿袁香丫头就和他一起东玩西闹,长大了点儿之后自己又陪着她四处闯,教了她些三脚猫功夫(要下狠手教他不舍得,二来他觉得女的练一身肌肉会没人要)。可以说,他能算袁香的干爹了。
“我……我押镖过来的……”看着昔日健壮威武的刘叔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袁香心里难受极了。“刘叔你——”
“胡闹!”没等她说完,刘强便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胞兄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来柴县的路有多凶险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袁香的话音里已经带上了点儿哭腔。“可……可我想来看看你啊……你一声不吭就走了,这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看着袁香那双大眸子里擎满了泪水,刘强到底是没再忍心训斥。这小丫头生性喜欢四处玩闹,是个极不服管教的,偏偏袁香她爸在她们这一脉里还是个庶出的,没啥地位。这以往有自己带着她玩耍,族里的大人闲话还少说些,想来自己走了之后,这小丫头白眼冷语啥的没少受。
“好了好了,别往下滴那两点猫尿了,让李县男和凤主簿他们看笑话。”
“我这是眯了眼!”闻言袁香急忙将眼睛擦了擦。
“刘大哥,吃点饭吧。”秀莲说着将食盒往前一递,顺便还支起一个找木匠特制的小饭桌。虽然少的是左臂,但人没了平衡吃饭还是难受,有个桌子垫着总归好受些。
“秀莲弟妹,说了多少次了,不用再麻烦你给我送饭食了,我自个儿去县营食堂里打饭就好了。”
看着放在床上那扎眼的小桌子,刘强皱皱眉。
TND,不就是没了条……没用的胳膊么,难道他吃饭都不能自个儿利索地吃了?
“香儿,既然你押镖来了,我现在就去看看这镖押得怎么样吧。”
说罢他不顾众人的劝(劝他吃饭),大踏步从医馆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到了放镖车的驿馆后院。
“还行,不错啊,这甲衣号旗啥的都没染多少尘土,刀牌啥的也没上锈,没给咱——”
刘强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头车上放着的一把白漆大槊,那刺眼的白色透过了他的眼睛,一下就扎穿了他的心。
“凤小兄弟啊,别看你刘叔我现在用的是不入流的夹刀棍,我家祖上那可是有名的使槊行家,一把白漆大槊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好好好,我给你订一把白漆大槊不就得了,绝对是桐油泡三年的那种上等货!”
……
呵呵……呵呵~今天槊到了,他胳膊没了……
“刘强兄弟,你看,我给你订的短铳也到了,单手持发方便的很呢。”
李凌见这一幕,心知刘强是心中伤感,连忙上前安慰。不过他这安慰方式……看得凤鸾嘴角直抽抽。
这叫安慰人?这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铳这玩意儿上阵厮杀不得,我用不惯!”
果然,刘强冷冷推开了李凌递来的短铳。
罢了,看来他这厮杀命,也走到头了,没办法跟着大伙儿再混下去喽……可他一个武人,除了上阵什么都不会,余下茫茫半生又能干点什么呢?
“刘叔,你拿着这把铳吧!”凤鸾对刘强这颓废样儿也实在看不下去了,想了想走上前去,夺过李凌手中的短铳硬塞到了他手中。
“凤小兄弟,我真——”
“这铳,以后就是你的号铳!”凤鸾盯着刘强的双眼,语气斩钉截铁。“咱们柴县新军初立,火兵规模还不大,但以后地盘大了,火兵也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刘叔您就拿着这号铳领着那些憨汉上阵冲杀……NND,谁说少了条胳膊就上不得阵了?刘叔你可是那镇在阵后就能稳赢的帷幄之将,少了您我这队伍还能打啥胜仗啊!”
“是啊是啊……”
边上的人也一齐附和道。
“凤……凤小兄弟……”
刘强哆嗦着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短铳,假装看铳转过了脑袋,再抬首却已是老泪纵横。
凤小兄弟啊凤小兄弟,这份情,他刘强……怎么还……怎么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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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凤鸾和李凌一直在忙安置流民的事。这些流民一个个洗了澡,吃了几天饱饭,总算是有了些人样子,能下地干活了。凤鸾领着书办给这些人都记下了户籍,并且按照姓氏不同的原则划分了耕作队(吸取之前刘家霸占耕作队物品的经验教训,凤鸾决定在今后编队时尽可能将同姓同族的人编到不同的耕作队中)。耕牛和种子的话凤鸾从抄家得来的民政基金中掏出了一大笔钱火速购置(没办法,开春马上便要耕作,这时候耕牛种子啥的价钱都涨上去了。再者前些时候凤鸾在周边购置这些农具就已经将周边的存货买了一大半,现在再买自然会更贵),力求不耽误农时。
可最难办的,就是耕地的事了。县中那几个大户家抄出来的余田外加凤鸾在县周边买来的荒地拢共也就几百亩,刚够安排一百来户流民,可这波投过来的流民一共就有快一千户小三千多人,剩下八百来户人家可咋安置?
人啊,不怕忙活,最怕闲着。一个人闲着没事就有可能干出点偷鸡摸狗的勾当,而一群人闲着……想想当年明朝是怎么亡的。
没办法,凤鸾只能先以工代赈,以没事找事的态度硬是给这些流民找了些活计,比如铺路、扫大街、修城墙啥的,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不得已,凤鸾把目光投向了县边境,捞金般仔细地寻找着还未被开垦的荒地。还别说,真给他找着了,而且一找就是快三千亩。
可这地……
“我说老乡,这地难道好几千亩都是这幅鬼样子?”
指着面前一块黄、一块白,放眼望去都找不着几根杂草的破地,凤鸾问道。
“可不咋的,这地要是能开,早十来年那会儿就被人开完了,哪儿还能留到现在。听老辈人说这块儿原来是个大盐湖,后来过地龙(也就是地震)把水渗到了地心儿里,把好好的地糟践完了。”凤鸾边上一个老农边说边抽了两口旱烟。照他看,他们县这个娃娃主簿对小民是一等一的好,但在办事上还不太牢靠。自己早就跟他说了,县东边的荒地是片盐卤地(就是盐碱地),杂草都难长出来的,可他非不信,非要过来瞅瞅。
要说这盐卤地倒也不是没法子治,只要挖些深渠,用大水冲个十天半个月的把盐卤冲完就行。可架不住这边地广啊!茫茫几千亩的盐卤地,开一小片冲好,没几天盐卤就又渗过来了,和没冲一样。不少人在这边儿碰了一鼻子灰后,大家也就弃了开这边地的主意。
凤鸾低头看看地,一片片白白的盐渍分外扎眼。他将随身带着的铁锹拎起挖了几下,铲铲都能翻出些盐卤来。
得,这地不仅是盐碱地,还是快重盐碱地。
轻盐碱地还能用生物方法(就是在上面种植一些特别的植物)治好,可这重盐碱地……除了引水漫冲,别无他法。
“说来我们县边上不是有条恶河(因为乌族人经常渡过这条河来劫掠,故而得名恶河。顺带一提,这条恶河在设定上等同于古时的滹沱河,水流量可以与一般的江媲美)么?我们为啥不能修渠引恶河的水冲这些盐卤地呢?”
恶河他可是见过的,不比一些小江差,开个口子放些水进来应该是够冲这些盐碱地了。
“这法子……算了,反正我干说主簿您肯定也不会全信,我领您去看一趟,您就什么都清楚了。”说罢,他把凤鸾迎回了骡车,赶着车赶往恶河。
等到了地方,凤鸾算是知道了为啥他们没用引恶河水的法子。
这恶河水啊,急着呢!恶河河床也不知怎么的,在过柴县边儿这儿一下就降下去了,搞得柴县边境和恶河水之间的高度差太大,压根儿不可能挖渠引水(哪儿有水往高处走的道理)。
其实别说挖渠引水了,就是修水排之类的器械往上倒水都难。高度差赋予了砸下的水不小的冲劲儿,木制的水械用不了两天就得被冲散架。至于铁制的……一来是会生锈,二来为了转运那点儿水,用珍贵的铁料实在不值当。
叹了口气,凤鸾无奈的打道回府了。
而县衙这边,已经被李凌吸引住了的袁香正借着考察的名义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在李凌附近转悠,把李凌搞得是不胜其烦。
他倒是没看出袁香小丫头对他的好感来……不过作为过来人的秀莲,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小丫头,喜欢相公呢……”
心里念叨着,秀莲有些怅然,但也没多少失意。
一来她知道她夫君是个真男人,说了会照顾她和鸾儿一辈子就绝对不会食言;二来……她也为她那小小年纪就背负了她们孤儿寡母的相公不值。
像他那花儿般的年纪,本应是在花丛中游荡,找到合自己心意的女子结为伴侣。可他却因自己和鸾儿的拖累,连爱情的滋味都没感受到,就急匆匆成了家。
这袁姑娘是大家闺秀,又和相公有事业上的来往,最主要的是她是真心喜欢相公的。这般美好的女子让相公遇到了,也是相公的缘分。至于她……能伴在相公身边就足够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哇,李县男,表格这么方便的东西你都能想到,真是神了诶!”
“哪里哪里……”
“哇,李县男,这《训歌》可真了不得,朗朗上口、便于背诵,军士们天天背着它,军纪哪能差了啊。”
“过奖过奖……”
“哇,李县男,这压水灌井也是你想出来的啊!你可真是文武全才啊!”
“……”
李凌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真想直接把这些东西全是凤鸾想出来的真相告诉她。
可惜,他故作冷淡的表情,在袁香心中却又是另一副样子。
“世人闻美言莫不洋洋得意,就是定力极好的,也会有些微笑。这李县男听了自己这般多好话,面色还是如常。啧啧~真是个干大事的人啊!”
袁香心中暗赞,好感爆棚。
然后她就拉住了李凌的手,继续问东问西,李凌被她缠得烦了,也就随她去了。
然而这一幕落在回来的凤鸾眼中,就是李凌“恬不知耻”地勾搭小女生,而袁香也是“水性杨花”地勾引有妇之夫。
看着袁香那拉着李凌的白皙的小手,凤鸾只觉得碍眼之极,一股子说不出的闷气直冲心肺,膈应得他难受。
于是乎,向来行事果断的他马上走到了两人身前,用小身板儿硬生生把两人隔开了。
“小鸾你回——”
“李大哥,我找你有要紧事,咱俩后院谈。”撂下这话,他一把拉住李凌,将其拽到了后院。
“怎么了?小鸾,咋觉得你好像有点儿生气啊?”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看你是被那袁香大小姐的美色缠住了吧!”凤鸾心直口快,当面就说把话出来了。
“你老和那袁香纠缠什么?你忘了我娘了?你忘了……我了……”
那个“我”字,也不知怎的,凤鸾说得和蚊子哼一样。
“你说啥啊,那袁香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哪能对我有那心思。”李凌依旧迟钝。“再说了,她见我面儿这才几天啊,我要真有那勾女子的本事我早去娶哪个大族的闺女了,还用上阵拼杀?”
“噗呲”
凤鸾被这话逗乐了,其实这话也没啥笑点,但从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军汉口中说出就着实有些好笑了。
“看来他也没对那袁香有啥想法嘛。”凤鸾莫名地觉得心里放下了什么似的,一天的疲劳也去了许多。
“对了,小鸾,你不是会作那些酸词儿么?赶紧给我来一首,袁香这丫头片子非说我文武全才,逼着我作,我……我也不好在众人面前丢脸不是?”
哟哟哟,到底是当了县太爷了,现在连台面儿上的诗词都开始讲究了。
不过要是给袁香的话……嘿嘿~
一个鬼主意浮上凤鸾心头。
“那好,我跟你说,我这儿有首词叫《江城子》,你听好:十年生死两茫茫……”
嘿嘿,袁香啊袁香,这首词一出,你就该知道李凌大哥“真正的意中人早就死翘翘”了吧,看你还再缠着他!
然而,凤鸾并不知道他这叫搬石砸脚。
“十年生死两茫茫……哦,天哪,这李凌小小年纪,还记着幼时故交,居然能如此痴情……”
听了词的袁香,彻底醉了。
这般文武双全、痴情专一的伟男子,不正是……她袁香的佳偶么?就算是他现在有了妻,她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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