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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首胜与首败

10、首胜与首败

圣城,位于莉切尔教团控制地中心地带的特大城市,居民据称有千万以上,在城市中央的庞大建筑群是被统称为“十二教堂”的巨大建筑群落,是教团的政治中心。

教宗玛缇亚斯所居住的是“伟大之教堂”,其装修之华丽、建筑之庞大仅次于供奉众神的“神圣之教堂”。

不过处理一般事务都是在“秩序之教堂”内进行,而今天的“秩序之教堂”聚集了格外多的官员和祭司,这些人之所以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一件事——利普洛茨军营遭袭。

利普洛茨军营遭到袭击的消息通过飞信使接力的方式迅速传到了圣城,一时之间,满城风雨,各种各样的谣言弄得人心惶惶,圣城骑士团不得不临时采取了戒严的措施。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敌人一个军团会突然在圣城附近冒出来。嗯?洛维奇将军。”

上个月刚刚年满24岁的教宗玛缇亚斯,正处在一生当中最为美丽的时刻,她那稀罕的金黄色双眸正慵懒地看着刚刚传来的前线战报。一头与眼眸的颜色相呼应的如同太阳的光芒般耀眼的金色长发正在两名侍女的帮助下仔细梳理着。与平时穿着雍容华贵的教宗专属的衣着不同,刚刚才被部下紧急叫醒的她穿着丝质的昂贵睡衣,常年精细呵护的胴体散发着诱人而又致命的香气。现在的教宗正斜坐在那张高高在上的用华丽的宝石和各色金属巧妙装饰而成的黄金椅子之上,像是对于这一切感到乏味一般的少女,用犀利的言辞质问着跪在自己脚下两米处的地面上的一身戎装的男人。

“洛维奇将军,你的答复呢?”

沉默不语的男人的脸上、手上布满了伤痕,盔甲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那是他在一场场以命相搏的战斗里出生入死的证明,那是他身先士卒而留下的勋章,但现在,这个百战而归的将军却把高傲的脑袋抵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低头的对象,这个身上光滑如玉没有一丝伤痕的少女斜眼看着这名忠心耿耿的将军,嘴角一弯,毫不犹豫地作出了让男人的部下吓了一跳的过激举动——她抬起那只小巧玲珑的玉足,一脚踩在了男人那被花白的头发覆盖的脑袋上。

这样的举动让将军的部下产生了不小的躁动,但好在男人及时用手势制止了他们进一步过激的可能,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他依旧一言不发。

“啊?我在问你话呢,将军。你到底是怎么了?按照戒律,你这样是要被流放到前线的。负责圣城周边防务就这么让你不愉快吗?不愉快到宁可流放的地步吗?”

“是的,教宗大人。我……我恳求你让我回到前线吧。哪怕是以一个流放的犯人的身份。”

洛维奇将军第一次开口,那沧桑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曾经无数次响彻前线的云霄,使敌人胆寒地称呼他为“雄狮洛维奇”,但现在,他只是在卑微地乞求教宗,乞求这个比他小了将近20岁的少女完成他回到前线的心愿。

“是吗?那好吧,我知道了。”

“感谢教……”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一个相当简单的条件。”

洛维奇的脸立刻晴转阴,他很清楚,这一定会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任务,但是,他早已下定决心……

“我的生命就是为您而生的,我尊敬的教宗大人,请你尽情吩咐我吧。”

“好啊。那这回出现在利普洛茨的敌人就拜托你打倒了哦。”

(只是这样的话,还可以接受。)

“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太多的人手呢,可以给你指挥的大概只有两个营左右吧,我想这对于你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强者来说一定不会是什么大麻烦吧。”

洛维奇的眉头皱起,虽说军队数量只有敌人的一半左右,战斗应该会很惨烈吧,但只要战术妥当,击溃他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教宗终于把脚放了下来,并重新坐回了那位于数级台阶之上的专属座位。

“起身吧,勇敢的将军哟。”

“谢谢您,我尊敬的教宗。属下即刻出征,定将敌人杀个片甲不留,一切为了圣母莉切尔的荣光!”

和部下一起转身离去的洛维奇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已经在座位上慵懒地打着哈欠的教宗却突然又追加了一句。

“对了,将军。我差不多快对这群臭虫感到厌烦了。麻烦你这次确实的,完全的将它们碾碎,连个渣滓都不要留下,否则……”

一道令身经百战的洛维奇都感到战栗的危险目光突然像是一支箭一样射到他的背上,使他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属…属下定当全力以赴,绝不姑息任何圣母与教廷的敌人。”

“那就好,请努力啊,将军。”

待洛维奇离去,玛缇亚斯教宗也很快重新回到寝室里去了。

而在她的寝室里,一个已经年过六十的肥胖男人正在等她。格兰特,这个助她在16年前夺得教宗之位的男人直到现在依旧是她的智囊团,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进入这个神圣的寝宫而无需向任何人报告。

“你派他去了吗?”

“是的,义父。我告诉他只要打赢这次战斗就放他去前线。”

“诶呀,我都能够想象几天后洛维奇将军战死的消息传来时圣城的居民的哀嚎了。”

“义父,你怎么就能保证他一定会死在那里呢?”

“玛缇亚斯,你从没参加过战斗所以不知道吧。战场上是很混乱的,混乱中,发生了什么都不奇怪。”

看着义父那副一直挂在脸上的诡异笑容,玛缇亚斯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起来。

另一方面,率部临时驻扎在拉布欧丝城外的詹姆士·拉法耶百卒长比教廷更快一步得到消息。

这次发动袭击的是正在最前线对开拓军拓荒军团中部兵团发动春季攻势的米拉伊尔教团旗下的奇袭军,这支大约五百人的部队以号称能够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任何地点而闻名,过去就曾经数次潜入严防死守的最前线,他们攻击薄弱的补给线,袭击休整中的部队或是快速洗劫前线附近的城市之后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给拓荒军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自从前线开始实行通行证和三步一哨制度之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做出对相当于大后方的利普洛茨军营发动袭击这样极为冒险的行动。

詹姆士眉头紧皱,利普洛茨的守备军并不是什么精锐部队,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倒不如说会在后方配置大量精锐部队的指挥官才是有问题的吧。

真正的问题是,这支奇袭军的配置实在是过于奇特,虽然经过前线的几轮有来有往的交战,可以确认那支部队的减员在两百人左右,但是大部分奇术师却因为远离战场而得以存活,剩下的三百多人变成了一支以奇术师作为主力的队伍,这样的组成显然不是后备军那些只知道训练的家伙们能够应付的。

在教廷下达的命令到达之前,他们这些正规军只能先按兵不动。

(真是烦死了,谁指挥都好,快点给我出击的指令啊。)

看着自己的长官一筹莫展地盯着地图,仍旧用兜帽遮住脸庞的安琪小姐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她的视线也留在了一份拉布欧丝城的防卫布局图上……

乱作一团的利普洛茨军营内,四处都是火焰和人的惨叫,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具烧焦的尸体散落在地上,这地狱般的景象对于这些还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洗礼的年轻人们造成了严重的创伤。

在一片狼藉中,艾茨洁菈从爆炸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压住了,当她明白这是姐姐的身体时,便下意识地将她的姐姐推开,由于这一系列激烈的动作,妮露凡娜也清醒了过来。

揉着脑袋坐起来的妮露凡娜看见跪坐在离自己一米远处,不知为何红着脸的三妹时立刻反应过来,她关切地问道:

“艾茨洁菈,你没事吧?”

“我…我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

仍然不放心的妮露凡娜打算上前检查,但是她的妹妹立刻站了起来,像是在抗拒和姐姐的接触一般,而且那偏向一边的脸也是红得不行,完全不知道她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但是有一件事妮露凡娜是知道的,那就是现在两人所在的利普洛茨军营正在遭受袭击,虽然不知道袭击者是谁,但是既然对方拥有攻城级别的咏唱奇术魔法那就绝对不可以小觑,当务之急是赶紧保护自己的妹妹和其他幸存者前往安全的地方。

“艾茨洁菈,过来!快跟我走!”

话音未落,少女剑士便拉起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妹妹的手,开始向着喊杀声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艾茨洁菈起初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在看到姐姐那严肃到决绝的表情时,她便也抛开了杂念开始一心一意地狂奔。

两人周围,向着同一方向奔跑的年轻人越聚越多,他们还不是战士,至少现在还不是,这种惨烈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够参和的。

当守卫士兵与冲进军营的敌人步兵交战的喊杀声,兵器相撞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分不清敌我的惨叫声渐渐由远及近慢慢地靠近这些年轻的幸存者时,当他们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时,他们中的很多人选择了掉头就跑,而另一些人则是茫然地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燃烧的军营中向着远离敌人的方向拼命奔跑,多么可笑的第一次战斗。

但是在混乱之中,妮露凡娜敏锐的目光在不远处的一片火光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玛姬?)

但随后,在一片惊呼声中,形似玛姬的身影被另一个黑色的身影压倒,那个黑影的手上还拿着明晃晃的刀刃!

下意识地想要去帮助这与自己有过一段“孽缘”的损友,但左手传来的沉重却让她犹豫了。

但下一秒,那份沉重主动脱离了自己的左手,艾茨洁菈对着惊讶地回过头来的大姐说道:

“那是很重要的人吧?还不快去救她!”

“艾姬……”

“还不快去!妮露凡娜!”

被自己的妹妹这样训斥的妮露凡娜随后立刻毫不犹豫地冲向玛姬所在的位置,明晃晃的弯刀正在朝着少女毫无抵抗力的脖子落下,一看拔剑的时间已经没有了,妮露凡娜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用路边的石子硬是将骑在玛姬身上的穿着全套盔甲,用纸质的面具遮住脸庞的异域士兵的动作迟缓了那么一两秒。

乘着这宝贵的两秒时间,少女剑士几乎是以撞的姿态硬生生将士兵连人带刀撞飞了一米多远。玛姬看着剑士,露出了激动的泪水。

而妮露凡娜则是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赶紧离开这里,自己则是拔出双剑面对着刚刚爬起来的士兵摆好了架势。

该说不愧是经历过万战的战士吗?士兵的攻击凌厉并且精准,每一击妮露凡娜都只能勉强挡下,但是对方却像是提前预知到了妮露凡娜会从哪个方向进攻一般轻而易举地就格挡了少女剑士的攻击。

几个回合下来妮露凡娜的体力出现了透支的迹象,她感到自己的动作已经开始渐渐变得迟缓了起来。

(这样下去,会被杀掉的……)

又是一次犀利的突刺,妮露凡娜的反应慢了半拍,刀刃也因此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很浅但是却格外刺眼的伤口。

托这条创伤的福,妮露凡娜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现在与黑巨豺那时不同,与那个晚上不同,现在的妮露凡娜面对的是真真正正的敌人,是真正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果在此时此刻此处此地战败,那么,她的人生就真的结束了,一切有关于她的事情都将成为回忆,直到被遗忘为止。

所以,她不能输,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她还没有完成,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妹妹们的成长,还没有报答父母的恩情,最重要的是……

(我的妹妹还没有逃到安全的地方,她还身处危险之中,我这个做姐姐的绝对不能放下她不管!所以我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啊!)

“呜啊——!”

伴随着吼叫,妮露凡娜倾斜身体冲向了自己的敌人,宛若一头扑向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掠食者的绝境中的雌狮一般,在她的双眼中燃烧着不屈的斗志和坚定的信念。

士兵微微一愣,第一次在交手中摆出了防守的姿态,妮露凡娜用右手的“冥王”一个斜向上的挑起动作逼迫士兵主动向自己的左下方挥剑以防御,但这其实是虚晃一枪,软弱无力的一声“叮”的剑锋相击的声音之中还伴随着用听不懂的语言发出的咒骂声。

妮露凡娜立刻顺势转身以由上至左下挥舞“昭帝”,这一击完全超出了士兵的守备范围,是一次几乎完美的攻击,但身经百战的士兵也随着剑的轨迹向后弯腰躲过,妮露凡娜的第二击落空了。

第二击落空后,妮露凡娜现在是正面门户大开的状态,两把剑都没有办法及时的撤回来,士兵毫不犹豫地抽刀向着少女剑士的心脏刺去,看起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但是下一秒,天地异变,峰回逆转,士兵的身体向后飞去,手中的武器也落到一旁,而妮露凡娜则是以弓步站在原地,右手作掌左手握拳一上一下伸向前方,整个人完好无损,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一条腿。

在刚才的激战之中,妮露凡娜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第二击的斜斩作为杀手锏,真正的攻击其实是在这之后,第一击在轻轻地触碰到对方的剑刃后,妮露凡娜便索性放下“冥王”,第二击在半空中时“昭帝”也顺手飞出,凭着对手对于自己赤手空拳的战斗力的认知不足的劣势,卖个破绽给他,然后用右手格挡对方的攻击,左手直接一拳重击同样门户大开的对方的腹部。

妮露凡娜捡起掉在地上的“冥王”,然后,抵住对方缺少防御的喉咙,但她果然还是下不去手,虽然她知道这是战场,虽然她也知道这个人刚刚想要她的命,但是,这和夺走他人性命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叹了口气,妮露凡娜放下了剑,然后转过身拾取刚刚在战斗中被她向着反方向甩出去的“昭帝”。

天真而又可怜的少女万万没有想到,在她专心捡第二把剑的时候,捡了一条命的士兵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三根细针向她飞去,妮露凡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她赶紧转身用“冥王”挡下了两根,但还是有一根针扎中了她的肩膀,下一个瞬间,她的身体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仰面瘫倒在了地上。

(等……这……这怎么会……)

胜败只在一念之间,这一点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士兵再清楚不过了,但是,少女剑士却不知道。

意识依旧清醒的她看着那名士兵捂着腹部,一瘸一拐地捡起自己之前脱手的剑,然后一瘸一拐地向着毫无抵抗能力的自己走来,而此时自己的身体依旧无法动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绝望了,她即将为自己在战场上的无谓的怜悯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

(我……我……我不想死……)

伴随着泪水的流下,药效似乎是开始渐渐地消失了,少女的手指终于能够动弹了,但就在她内心重新燃起希望时,那道遮住火光、惨叫、世间的一切的黑色身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了那张纸片制成的面具下的狰狞的笑容,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万念俱灰的妮露凡娜闭上了双眼,一滴液体随后从她的脸上流过……

(是泪水吗?我还真是软弱呢,明明说好了,作为大姐一定要最坚强的……对不起,希露瓦,艾姬……我……我果然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呢……我……我)

突然意识到作为死前的回忆时间似乎太长了的少女颤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

她惊讶地发现士兵倒在她的脚边,胸口心脏的位置似乎是被人从后开了一个洞,正在泊泊地流动着鲜血,当然已经断气了。

(刚才脸上流过的原来不是泪水而是他的血啊……但是)

妮露凡娜直接长开了绯红色的双眼,看向站在原本士兵站着的地方……

粉色的长发随风飘逸,不只是因为染上了鲜血,还是因为火光的映照变得更加鲜艳。稚嫩的脸庞上,一颗颗不属于她的鲜血正在往地上滴落。而最让人瞩目的,就是那双小巧葱白纤细的小手手腕处的衣袖里莫名其妙“长”出来的匕首般纤细小巧的剑刃,剑刃上的鲜血正在往地上滴落。

这幅宛若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杀戮之神的姿态实在是不适合一位12岁的少女。

(艾……艾茨洁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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