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的柔软身体平稳地在长廊里步行，奢华的灯光照亮城堡，墙壁上的神兽雕塑栩栩如生，头顶感到绚丽油画仿佛蕴藏了一个个宏大的史诗故事。
透过斗笠的破损处，曼吉克斯能看见女仆、铁卫私语着在一旁穿行而过，奇怪的是，目标庞大的他丝毫没有引起这些王室仆从的注意，从窗外望去，夜幕中的星辰就像黑沙中的夜明珠。
陪同歌手兄妹回到王城，安置好他们后，抽空脱身的曼吉克斯需要向主人汇报多年来收集的情报，最近获取的情报有关那位头衔繁多的唐子明。那个奇妙的年轻人成了酒馆旅店中骑士、商人的饭后谈资，不过他的负面评价不少——利用女人出人头地的无耻之徒，践踏冒险者的荣誉，深谙阴谋的卑劣者……
没人能管住说客的嘴，贵族轶事是他们的下酒菜，熊猫人通常不相信这些一面之词，他们总爱抓住别人的小错无限放大，讥讽别人仿佛自己能因此变得高人一等。
门外无人站岗，他四处张望发现了转角处的护卫，轻轻叩响眼前的门。
“进来，门没锁。”房内传出的声音有些稚嫩，但不缺应有的音量。
推开门，自己荣辱所系的那位主人就躺靠在窗台的墙侧，她举着一杯盛有黄色液体的玻璃杯，遥望天边的点点星光。主人曾经说，她麾下的仆从多如天际繁星。
一口饮尽杯中液，她放下杯子，斜视仆从问道，“五年的时间，你收获了些什么？”
取下斗笠后视野豁然开朗，把橡皮棍放到墙边，酒葫芦在他的稳定下没有发出声响。毛茸茸的肉掌按在地面，单膝跪地的他好像不存在下半身，“我见到了提尔大人，一年前他还在西部。”
“你确认是他？”她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仆从。
“我牢记每一位大人的容貌，提尔大人缺失一只右臂……我一边绕远以免被发现踪迹，一边调查其他神。他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个发现的神，庆幸的是他没有发现我是谁，为谁效忠……”曼吉克斯不急不慢地说，“我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我在耐心听。”她催促。
“王城来了一位备受争议的贵族大人。”
“谁？”她在王城里听到了太多有关贵族的事，已经产生本能厌烦的她不想往下猜测。
“唐子明。”他继续说，“他在我眼里就像一个空心的能量石，深不可测……我不明白他是哪一位高贵的神。我猜测他使用的不是自己的肉体，但我现在从他身上却找不到之前察觉到的异样。”
这名字倒是激起了她的兴趣，每日杂乱浩繁的杂谈总有些脱颖而出的新鲜事，这不由得让她回想起透过这身体第一次见到那男人的场景，她同样认不出那男人是谁，只不过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眼瞳里闪烁着纠葛过去的光，她昂头吩咐道，“继续保持监视……我能感觉到有其他神仆进入了这座城市，来到我经营的底盘需要吃点苦头。”
附身的肉体承受不起灵魂的能量，她不敢随意释放神力，与此同时这也造就了没人能发生她存在的局面。
砰的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撞开，一头棕黄色，黑条纹的虎头兽人拽着长长的银发蛮横地走进来，长发间混着生锈的铁锁，见到曼吉克斯，虎人轻蔑地笑了笑，然后向伟大的主人单膝跪地行礼，顺便把将手中的俘虏死死摁在地上，仿佛要把那俘虏嵌入脚底的石板里。
银色长发的主人是一名折翼的天使，求生的本能迫使她竭力呼吸。天使是纯血高等精灵，称得上是精灵的先祖，由诸神直接创造，或用于观赏，或用于战斗，由于他们对植物的偏爱，诸神一般安排他们守卫后花园。
她浑身**，应该是被帕吉扒光了衣服，本该美貌的面庞此刻变得扭曲。受过毒打的身躯像是拧成一团的破抹布，泪水、唾沫、稠血混成一团，乳侧的轮廓宛如青涩的果实，白皙的后背染上了翅膀断裂处流出的鲜血，好似白瓷上浓重如花的红色釉彩，其他地方还有黑灰一样的烫伤，她可怜得不像一个天使，而是一个任人买卖的卑贱女奴。
他曾是一名冒险者，即便悲惨阅历已使他内心麻木，此等情况再临，他依然抵挡不住心中的怜悯。
照虎人看来，他只是打算给天使吃点苦头，没打算杀死她，毕竟主人需要的是情报，教训威慑才是主要的。
“主人，我抓了一只鸟儿。”帕吉自满地宣扬自己的功劳，企图得到主人的奖励。
看到天使身体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划出的血痕，主人勃然大怒，她跳下窗台，来到虎人的身前，矮小的身躯抵挡不住语气里夹杂的威严和怒气，她用不打不小的安全音量吼道：“还记不得我嘱咐过你什么？”
小小的手掌扇在帕吉的兽皮上，脸部不痛不痒，他却像被炽热的红铁给烫着了，杀气腾腾的兽脸顿时柔化出委屈的神情，“我好好戴着律戒，他们看不到我和鸟儿的模样……我用铁链锁住她的脖子，骑着她飞上鹫堡，来见主人之前为防止她逃跑，我撕了它的翅膀，用火抹去了痕迹。”
“你把所有人都当白痴？”女主人又给仆从一巴掌，她疲惫地觉得自己在教一条狗学说话，于是接连扇了他几巴掌，“这显眼的血迹就是在告诉别人这里有古怪。”
“我去杀了见到血迹的人。”
帕吉起身要走，被主人厉声喝住。
“从血迹的源头开始清理，凡是可能看见的人都得抹去今晚的记忆……记住，你们俩只允许在夜晚行动，律戒也不敢保证完全隐没你们的踪迹，我不想鹫堡传出奇怪的流言，让人搅乱我的普通生活……届时如果流言散播出去，你俩就等着坠入地狱吧。”
主人瞧了地上抬起头看自己的天使一眼——她的脸就像一锅糟糕的浓汤，主人严格命令帕吉道，“现在就是夜晚，还不快去！”
帕吉惶恐离去，娇小的身躯蹲在天使身旁，轻声问道，“你效忠于谁？”
天使闭嘴不言，看起来颇像一条搁浅的小鱼，无人相助的绝望侵蚀着脆弱的内心。她又何尝不知绝望的痛苦，仆从纷纷战死在那人的猎爪之下，她恨得想把他碎尸万段，但她没有与对方匹敌的实力，面对敌人的冲击，她只有无能地抱着重伤昏倒在地。
曼吉克斯在主人身后悄声建议，“胁迫和伤害只会令她的嘴封得更紧，我们应该换一种温和的方式来对待她，或许她会透露部分有用的情报。”
主人转过身，熊猫人蹲下倾听，“你有把握？”
“我不敢保证，但愿意尝试。”曼吉克斯救过不少被当作商品的女奴，初次获救的她们几乎失去了作为人的特质，他耐心地一点点尝试疏导，漫长的时间给予了回报，他最终撬开了她们封闭的心扉，唤醒了她们的灵魂。
“好，就交给你了。”主人凝眉思虑，抬起小手，掌心浮现一团魔光，光芒散去，出现一个黄色颗粒物体，“必要的时候使用它。”
曼吉克斯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蚀心种，令服食者的身体韧性短暂增强百倍，并在食用者心房缓慢生长，就像魔法豌豆永不停止生长，过程极其的痛苦，而且会扰乱食用者的意识，令其屈服痛苦透露出隐藏的真相，所以这怪物般的宝具又称吐真种，唯有驱使宝具的人才能控制。
帮助诸神侦察敌情的天使想必被施加了防御窃取情报的魔法，想要通过普通的手段无法得到想要的情报，那就只有使用激烈的方式来掠夺，即便是天使处于最佳的健康状况，她也难以承受这宝具的第一阶段，在得到情报之前，天使可能因为承受不了折磨而死去，这是极不划算的，所以这是无计可施后的最终手段。
内心十分不情愿使用这残暴逼迫方式，他祈祷这东西不会发挥作用。
“浮空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废弃的石塔，你可以把她放在那。”主人轻轻挥手，天使脖子束缚的长长锁链渐渐缩成一个铁环，流血的伤口重归白瓷般的皮肤。曼吉克斯拿来一块布给天使盖上，揽过她的脖子，将其抱起。
通讯魔法的距离很近，他们不用担心天使会泄露这个地点，况且王城还有主人的结界加持，没有经过允许的魔法没法进来，或是出去。诸神唯有通过仆从的死亡来粗略判断方位，这也是主人同意放天使一条生路的原因。
“遵命。”熊猫人抱着天使走出房门，仿佛走出了奴隶窝。
他逆着帕吉的方向在长廊行走，手臂上的天使轻得仿佛感受不到重量。他低头俯视怀里已然睡去的天使，下意识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污痕，软软的脸庞就像他爱过的女人，看见鸟儿就像看见那个人的脸。
只不过她已经死了，他亲自动的手。
静悄悄的长廊上只有曼吉克斯悸动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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