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文秋睁开眼睛时,早霞鲜红的光芒恰好在东边的窗棂前起舞。因为睡前吃太多了,一整夜都浑浑噩噩,整个人完全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
他不确定自己究竟睡着过没有,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恶梦。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如此明显,从床头拿起闹钟的时候头脑还有点昏沉。余光瞥到表盘上的指针正好划过六点。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比较早的时间。
躺回去睡回笼觉的话还能睡好久,但既然已经起来了,文秋的理智就不会允许自己做这种事。
他把两片生面包塞进烤面包机里按下机器的开关,然后又把一些零食塞进书包。
洗漱完成的时候烤得有点焦了的面包正好跳起。文秋在番茄酱和炼乳之间犹豫片刻后选择了炼乳,结果吃完以后就感觉到嘴巴阵阵发腻。
昨晚后半夜似乎有雨,街道上能看到还没干透的积水,里面倒映着蓝天。
空气格外清新,常青树深绿的叶子落了一地。
文秋努力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精神稍好了一点。一阵风适时吹起,树叶又发出“沙沙”声响,从枝头飘落,在风中不住翩舞,有如舞曲。
额前浓密的刘海也被风吹开了,视线一下子明亮了许多。或许正因如此,文秋在街上零星的行人中蓦然发现了一个特殊的身影。
那是驻足在街道旁的少女,青黑色的发丝在风中凌乱舞动,比旁人洗得更亮的蓝白校服,正配雨后澄清的天空。
少女娇小的身材单薄,仿佛一阵风就会把她吹得无影无踪,脸上有浅浅的笑容,眼角却闪着泪光。
她在烦恼什么呢?她有什么困惑呢?
对此,文秋毫无头绪。
但他却注意到,当别人都低头迈步时,只有少女在仰望天空。
文秋莫名地被这一幕触动了,一直维持在每分钟五十次左右的迟缓心率在一瞬间提高了一倍多。
心在“咚咚咚”地狂跳,无数思绪和念头开始冲击他的脑海。浑浑噩噩的意念瞬息破碎,世界的色彩突然明艳了起来。
清晨的空气忽然变得浓稠甘甜,散落的树叶随风飘舞着划过身边。
大地变得厚实稳重了,天空变得透明清澈了,清冷的光从繁茂的枝叶间落下照在身上,竟然变成一股暖流充斥了整个胸腔。
灵魂悸动着牵引身体向前。
文秋走上去,在少女的耳边笑道:“站在路中央,发什么呆呢?”
“唉?”少女吓了一跳,脸上微红,好像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样慌乱地举起手臂不知所措。
而少年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一脸得意地看着少女,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快步从她身旁走开。
走的时候比先前更加昂首阔步,也学少女微微抬头。
“青蓝的风吹开命运的大门,来到这个城镇的第二个春天,春暖花开的季节,或许正是恋爱的时候?”
……
结果,这一天文秋虽然一如既往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却并没有睡。对此感到意外的老师还破天荒地把他请到黑板前演算了一道试题。
“你小子傻笑什么呢?”下课铃一响,林洛走过去拍了下文秋的后脑勺,“面带微笑走上去解开老师要你解的题,然后有礼貌地询问是否可以下去了,这种景象看得我一阵恶寒,这是世界末日的预告么!”
“这样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我认识的那个文秋绝对会一脸抗拒地坐在自己座位上,飞快地口述解答过程,然后对没有一次记下整个过程的老师无情地加以嘲讽,并在智力上进行蔑视才对!”
“你胡说什么啊?我和老师又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他百般嘲讽?”
因为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林洛的眼神像在这样说。
结果文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回去:“我根本就没有那样做过!”
“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啊!把这些填好,放学后去参加社团活动。”
文秋扫了一眼林洛递来的表格。
“网球社的入社申请和校队的报名表?你从哪里弄来这些的?”
“我是这一届的网球社社长,兼校网球队的队长,要弄这点东西还不简单?校际比赛下周就开始了,球队还缺一个候补,不把人找齐根本参加不了比赛。”
“候补这种东西学校里一抓一大把吧,为什么来找我?”
“社团里挑剩的人尽是些把球打过球网都做不到的弱渣,练习还总是缺勤,不管选谁都是场灾难,而且下面的家伙会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但你不一样。”
“没人会怀疑我不会打球,对吧?”
“聪明!只要我告诉队员你是‘免检产品’,就不会有人质疑你这个‘天才’的能力!名气在外,有时就方便!”
文秋做试卷一样认真填完了所有空,递还给林洛。
“不过再说‘天才’之类的话我就当场把这两张表格撕了。”
“谦虚个什么劲啊!找你就这么点事,我现在去交表格。”
林洛笑着拍了拍文秋肩膀,说着转身走出教室。
文秋目送着林洛离开,双手一伸,一脸疲惫地趴回了桌上。
……
于是,放学后林洛和文秋来到学校网球场。
球场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一名少女好像已经在观众席上坐了很久。
她留着中长发,身上的校服是新买的,亮到晃人眼睛。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就是文秋早上看到的女生。
林洛把他拉到少女面前,介绍道。
“这是小结,隔壁班的插班生,这学期刚转过来,学校网球队的经理。”
“你好!我叫小结。”
女孩点了点头。
“这是文秋,网球队的候补选手。”
“我叫文秋。”。
林洛转过头,对文秋说:“虽然形式上是候补成员,文秋你如果觉得累的话,不参加训练也没关系。”
“我本来就没打算参加。”
文秋一屁股坐在小结边上,毫无干劲。
对此林洛也只能苦笑一下。
十分钟后,网球队的成员陆续到场,从热身的慢跑开始进行一项接一项的训练,球场上干劲十足,文秋和小结却无声地坐在边上旁观。
或者,连旁观也算不上。
因为小结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文秋则是拆开巧克力棒,“嘎嘣嘎嘣”地吃着,虽然也有看球场中的情况,但大体上还是心不在焉的。
齐阳中学网球小队的所有成员中,球技最好的果然还是林洛。
不过他那吵吵闹闹的性格一点都不适合网球运动,每次打出制胜球就会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向着观众席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正式比赛的话大概会被裁判指责无数次吧?
他给文秋的手册上写着,这次比赛一共分为男双、女双、混双、女单、男单五场,一人只限参加一场比赛,每队外加一名替补总计九人。
林洛打男单,除他以外的正选队员还有七个,都打得有模有样的。
其中打男双的成员里有一个名叫杨鹏,身高接近一米九,长得也很壮硕,据说有一段时间经常在校外惹是生非,所以文秋也有所耳闻。和他组队的另一个男生身材瘦小,文秋就认识了。
负责女双的是一对身材高挑的双胞胎。两人打球的风格多变如出一辙,配合也很默契。
打混双的两个人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对情侣,男的发球时速接近两百公里,女的则很擅长追球补漏。
最后的女单选手身高不到一米五,但脚程很快,体力也很好。追上球,然后全场打高吊,就是她打球的基本思路了。
“都是些有趣的人,真亏林洛能把这些人聚到一起呢。”文秋笑了笑。
坐在他身边正在看《基督占星》的小结也是个怪女孩,再加上自己这个问题儿童,齐阳中学校网球队或许改名为非正常人类同好会更合适吧?
他正这样想着,小结捻了捻自己的发梢,合上了手中的书。
“你不看了吗?离训练结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这本书一次读完的话,会很头痛的。”
文秋笑了笑,心想也是。
两人一起向球场里望去,林洛正好使出一记扣杀得分,转过身向着他们不断挥手。
“小结,你喜欢网球吗?”
“不太了解。我是被林洛拉来的。”
“我也是。”
“但你是候补选手吧?不用和他们一起训练吗?”
“我只是形式上的候补。正选都那么厉害,根本就没有我出场机会嘛。而且我懒,一点也不想剧烈运动!”
“但我想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防患于未然?”
“这次的比赛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这样说的时候,小结下意识摸了摸手中书的标题。
……
训练结束,离开网球场,文秋和林洛一起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电子屏上有三条自己的邮件信息。
这三个邮包,其中一个的寄出人署名是李幽篁,寄出地点在四川的某个歌剧院,另外两个包裹则是从海外寄过来的,署名人是文秋的父亲。
“这个李幽篁是你什么人?”林洛指着名字问道。
“是我爷爷的旧交,以前教过我跳舞的老师。”
“教跳舞的老师?这么说,文秋你会跳舞咯?”
“算是吧。”
“那你加入舞林社,学园祭的时候和我们一起表演好不好?”
“学园祭?”
“齐阳中学三年一次的庆典,那一天会对外开放,让校友回校参观,也是各个社团自我展示的社团文化节,听说每次都很热闹,我也没参加过就是了。”
文秋摇了摇头:“我学的舞蹈比较小众,所以还是算了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的舞步比较特别我也可以给你单独表演的时间,舞林社的社长是我,所以我说了算!文秋你会这么多东西,总是藏着不展示出来的话,太可惜了不是么?”
“你这家伙到底有在多少个社团里担任社长啊?”文秋叹了口气,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林洛类似的自作主张,所以没有坚持反对。
“那就这样说定了。”林洛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了,文秋,你觉得小结怎么样?”
“怎么样?”
“就是说,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嗯,是个……不错的女孩吧?”文秋察觉到了一点异样,斟酌着措辞,小心回答道。
“果然你也这样觉得吧!我也是,我超喜欢她!”
“咦?”
“所以我把她拉进网球队,而且我想向她告白,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文秋眨了眨眼睛,他感觉鼻子有点发酸,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文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什么意见?追女孩子的事还是你比较擅长,就算你问我……”
“不,我是想问你觉得小结那样的女孩会喜欢哪些东西?”
“所以说,你到底哪来的自信我会知道那种事情啊?”
“因为小结和你在某些地方很像。”
“你说我,和一个女孩子很像?”
“当然我绝对不是骂你娘娘腔的意思,不,我是说……总之拜托了。”林洛合着双手诚恳地请求道。
“那……大概是艺术吧?”文秋有点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感觉是个很适合文学和艺术的女孩子。”
“艺术吗?”
林洛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心里大概在考虑具体勾搭女孩子的方法。
于是一路上,文秋再没有和林洛交谈。
……
合上门,家里一片寂静。
文秋走到床边,一头栽在上面。
他的脸紧贴着柔软蓬松的棉被,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很久。
然后文秋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
最开始只是情绪微微起伏,喉咙有点哽咽,然后眼泪任性地从眼睛里流下,把被褥浸湿了一大片。
会感到难过,会感到疲惫,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多年来,文秋从来没有考虑过恋爱的事情。他一直觉得几个小屁孩凑在一起,彼此之间没羞没臊地说着“我爱你”,还有学着电视剧跟情敌大打出手,或者惺惺相惜地说什么公平竞争。
所有的这些事情都让他觉得是蠢到家了的事,所以他也一直对恋爱什么的提不起兴致。
但就在今天早上,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屁孩了。“恋爱”像个阴险狡诈的杀手一样偷袭了他,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明不白地有了初恋,女孩的名字叫小结。
早上偶遇有了一面之缘,下午又一次见到,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还交谈了几句。
他都能搞清状况,结果晚上却得知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当林洛笑着说“我也是,我超喜欢她”的时候,文秋就已经感觉到了心烦意乱。
但即使如此也摆着扑克脸,装出了毫不在意的样子去认真回答林洛的问题。
那么逼真的演技,换了谁都不可能看破,自己简直是个天才啊!简直,是杰作啊!人们不是常说大部分初恋都不会开花结果吗?
那用早谢的,不会结果的花去换取别人美满的爱情,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所以说,文秋哟,别哭了,你是男孩子吧?
老爹不是也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不流泪什么的吗?
事到如今还一副爱哭鬼的模样,也实在是太丢人了吧?
不就是失恋吗,何必那么看不开?这个世界可是凡生必灭凡盛必衰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天长地久的东西。
所以适可而止一点,够了哦!
“够了!够了!”文秋一边大喊,一边用力拍着床,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自己反而越哭越凶,一直被理性压抑着的情绪像山洪爆发一样不可收拾。
到最后,他都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哭累以后又睡了多久。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睛还红通通的,肚子饥肠辘辘。
他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但是冰箱里面空空如野,零食一点不剩,除了米袋里还有些米,蔬菜肉食之类的完全没买过,而且最后的生面包已经在早上吃完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文秋叹了口气,他想去买点食材,但说实话根本打不起外出的兴致,脚步只是踏出玄关都嫌麻烦。最后,他只是把米洗好放进电饭锅开始煮白饭,再给自己泡了一杯糖水。
文秋回到客厅里,把放学时取来的三个邮包一一拆开。
他发现,李幽篁寄过来的是两包麻辣香锅的底料,另外还有一些四川小吃,麻辣鸡翅尖、灯影牛肉什么的。
文秋想,那些小吃正好可以当做今晚的配菜。至于两包底料则被他随手塞进了冰箱里。
父亲寄来的是一盒精致的糕点,一箱冷藏的红酒,还附着一封信和一张画展门票
信的内容大致是要他把酒和糕点带去给自己的绘画启蒙老师林绘生,而画展的门票则是让他跑腿的报酬。
信的最后面写着林绘生现在的居住地址。
文秋苦笑了一下,都已经知道对方的地址了,直接让邮差送过去不就好了?可他父亲就喜欢干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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