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您好，请问有人在家么？”
“我是隔壁村来探望的祭司。”
“……那我进来了哦～？”
长久没有回应，悠悠自作主张推开了门，横梁上挂着的一排玉米和豆干和着摇晃了几下。
虽然不清楚悠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但我想这种地方，之前应该已经有人来调查过了吧……虽然是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相对藤源乡来说也是，不过既然村里的祭司都已经去世了，那应当是很棘手的问题……
一时想不好应该怎么说，只好默默跟着她。
穿过空无一物的大厅，是一段回廊，右手天井里栽着一颗柿子树，相对的别厢里没有人，只是在台子上摆着一个盛满纸折鼓鼓五角星的祈福玻璃罐和一盆已经干死的冬水仙，看起来或许曾经是很体贴的人家。
再往里的主屋很黑，墙壁卷着粗粗的长绳，一排排挂着晕染的布匹，静悄悄的。
“悠悠，其实我有些在意，她说的诅咒是指什么意思？”
咦……刚才……少女的余光中，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布匹后飘了过去，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是我看错了吧……
“啊，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悠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件事我姐姐和我提起过，这户人家的儿子打破了山鬼的规矩，和人类通婚，所以遭到了村里的排斥。前年的时候，打破规矩的儿子和娶回来的人类媳妇相继意外离世，独留下了一老一小。村里人将他们的离世归咎于山神的震怒，于是就演变出了诅咒的传闻。”
“这样……”少女低下头，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好愚昧啊……”
也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只是一味在家人照顾下没有发现……对悠悠，也要有些信心呢……我们两个或许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身在村子中自然就要守村子的规矩，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传统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悠悠也遗憾地叹息了一声，“现在据说这户人家主要靠去险峻的地方采药维生，闲季则做染布的小生意。”
“难怪……”
角落破旧的农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甚至还结着蛛网。
“滚出去。”就在我们谈话时，布匹后面突然露出了一双瘦小的孩子的脚，那苍白的颜色就像僵硬的尸体。
那他……就是这家的孙子么……尽管这样做出了结论，心脏却还是吓到怦怦直跳。
“我们没有恶意、”
话未说完，那双脚就移动起来。
“等一等！”
我一下穿过布匹，抓住了它的手腕，只是黏滑的触感，吓得我一下又松了开来。
或许是觉得我已经发现了，孩子没有再跑，慢慢转过了脸……
——那已经是不能称做人形的物体，幼小的脸上挤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瘤子，凹陷的破口像是肚脐一般。
正要我尖叫出声的时候，悠悠有力握住了我的手，“别害怕好么，我是卧龙岭顶村子的祭司，是来帮你们看病的。”
男孩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是在奇怪我们为什么不害怕。随后，慢慢低下了头，“你们……真的会帮我们看病么？”
“会的，”收敛了一下心绪，我也蹲下身，“所以请先让我们见一下你奶奶好么？”
忽然有些心痛，那么小就要承担起照顾家人的责任，一定很痛苦吧……
男孩没有说话，依然低垂着头，慢慢向里屋走去。
“走吧。”悠悠站起身。
“蒽。”
跨过门槛，坑头的棉被上，裹着一个虫茧样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微弱的呼吸，任谁都不会想到那是一个人。
悠悠摸索着走了过去，原本柔软的被子因为沾染上了分泌物，已经结得像板块一样，潮湿的部分则牢牢黏在溃烂的创口上。
“情况不太好……”
“蒽……”我秉着烛火给悠悠照明，余光间，瞥见就在悠悠触摸老人皮肤的一刹，孩子脸上露出很明显的不情愿的神情。
“我们没有恶意，不要担心了好么？”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孩子轻轻“恩”了一声。
从我的视角，也能瞥见老人黝黑的脖子上挤满了肉麻的腐瘤，每一次呼吸，瘤肿都像要胀裂一般，就像在熟烂的南瓜里塞了一把稻草那样。
“好像是蝉花……”悠悠放下竹箱，取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和刀镊，“……是一个成熟的蝉花瘤，很典型。”
“那是什么？”
“'蜀中有蝉，其蜕壳头上有一角，”悠悠缓缓将刀划入老人脖子上最大那个腐瘤。紧接着噗嗤一声割穿，喷溢出大量的液体，瘤子干瘪了下去，“如花冠状，谓之蝉花。'”
“——呃！”与此同时，老人剧烈的抽搐起来。
“别担心！”按住眼睛已经瞪得和火烧的铜铃一般的男孩，我担心望向她，“悠悠……”
仿佛故意助长我的不安，悠悠什么也没有说。
不会有事吧……
男孩的肩膀在我的手下，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呃、呼、”痰音此起彼伏。
尴尬的气氛，约摸持续了一分钟——虽然在我的感官中，犹如十几分钟那样漫长，老人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缓下来。
“疼……”
这时，一个幼小的声音突然响起。
“、抱、抱歉……”我松开了一直掐着孩子的手。
“我不清楚……”悠悠再次拿起了镊子，缓缓插入瘪下去的潮湿腐瘤深处，搅动果泥般搅动着，“蝉花很少寄生在山鬼身上……或者说，一般寄生在山鬼身上的蝉花很快都会死亡……”
“咕噜噜”
粘稠，粘稠。
悠悠徐徐抽出了镊子，夹带着，是一团粘糊糊的鼻涕般的菌丝。
“蝉花的颜色很不对……”悠悠皱起了眉头，“你家最近一批入药的蝉花在哪里？”
“药、药房。”孩子轻声答道，“我带你们去！”说着就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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