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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维莱娜-火红

第二十章 维莱娜-火红

越是前进,维莱娜能嗅到的火的味道就越浓。烟雾弥漫在这片山林之中,本就受制于树木的视野被进一步限制,她已经只能凭借刺鼻烟雾中混杂的淡淡汗味来追踪先前逃跑的叛徒。

时不时地,维莱娜也会看到匆忙逃窜的动物,诸如野兔和松鼠之类的,它们跑的方向并不一致,似乎不知道火从哪里来一般。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纵火,她没跑出多久便在前方找到了另一处起火点。这次被火吞没的是一座小湖,周围的灌木和杉树都被泼上了燃料,在烈火之中发出爆炸般的悲鸣。

她和伊拉每次进林中都会来这里,这水源不断清澈见底的小湖中的水可以直接喝,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麦子的味道。然而现在,赤红的幕布将她和那些记忆隔开,并将其中的美好燃烧蚕食。

她甩甩头,努力地把现在看到的景象忘掉,暗示自己看到的和记忆中的并不是同一个地点,她不愿在回忆起这里的时候还会想到它的毁灭。

环顾四周,这一处着火点也早已没了人的踪影,但叛徒们撤得同样匆忙,没有擦除任何痕迹。

她至少看到了六个人的脚印,看起来他们是成群结队地行动,五六个人一组。从烟雾蔓延的程度来看,叛徒们只在靠山这面的望海林里放了火,但起火点不下三处。

她开始变得焦急起来,面对的敌人比想象中的要多,现在只希望居恩能迅速把她和教头拜托的事情做好。

即使是有非常大的嫌疑,在火烧起来之前她们都无法确定那几人是不是叛徒,让居恩找援兵也只能是从可以信任、不会乱传言的人中选。除了之前在港区饭堂里见到过的乔安以外,教头还点名要让居恩在沙滩上寻找鲨目小队余下的队员。平时维莱娜都能看出两个教头的关系非同寻常,加上了影手教头的故事,她就明白为何教头如此信任对方了。然而对于援兵的选择,维莱娜还有自己的主意。

敌人就像是一个小队一般行动着,他们散开成了一个不宽的阵型,向前快速前进,丝毫没有过被打乱的痕迹。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往哪里跑,出了这座森林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戒备起来的卡拉马里小队们,以抱团的方式突围绝对没有各自为战趁乱混出森林来的有效,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打算立即离开这里,而是选择了保持战斗力,搜寻并除掉可能目击了这一事件发生的人们。

这个阴谋的全貌是什么样的?维莱娜还没看到它的尽头。让火烧起来不会对伽纳森的家族实力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只是这火场的背后是燃油精炼所,若是大火波及到了那里储存的数百吨燃油,库鲁瓦岛就会有一半化为炼狱。

这样的大火必须要大量人手才能扑灭,也许这就是迦兹朗间谍们的目的。让人们集中精力在灭火和追捕叛徒上,他们的其他人就可以声东击西。

军火库的把守只会更加严密,但田地、粮仓和发电所就有可能因此失去一部分保护。如果敌人想要袭击这些设施,让伽纳森家族陷入混乱,大火这一步实在走得尖锐而恶毒——他们的文化中这片森林承载了伽纳森元祖来自陆地的“根”,所以他们不会刻意破坏一草一木和其中栖息的动物,而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树,更是很多人心中的归宿。

追踪之中,维莱娜突然发现空气中的味道变了,所追踪敌人的气味一下子浓了起来。

危险!她的直觉在尖叫,脚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牢牢抓在地面上,让尖利的爪子犁破松软的泥土,紧急减速。

随着头顶树冠中的一声骚动,两道银光从天而降,直插她前进方向的地面。幸好她已经停了下来,不然此时前方落下的两人已经刺穿了她的天灵盖。仅仅是停下来并不够,她在刹车时便已扭腰后转,在停稳的瞬间蹬地跃起,向着远离敌人的方向扑去。

待她在地上数次翻滚起身时,落地的两个男人已经起身攻来,两侧不远处的树上也跳下人,形成了包围之势。

八……不,十,不,是十一个人。杂乱的脚步无法计数,从每个人发出声音的距离判断出数量,她可以断定这些人应该就是另外两处大火的始作俑者。

她仅有一把反曲刀,正面迎战只是无谓送死,但她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

虽说被包围,敌人的排布也不是无懈可击。从声音接近的方向上判断,在她来的方向上就有一个空当。如果直接突围,被发现意图时敌人便会去填补缺口,不过维莱娜被叫做“小妖精”是有原因的——她在战斗中的小技巧如同她的话语一样,灵活又犀利。

维莱娜再次折返,向着攻来的敌人冲去。显然她的两个对手没有料到这一点,只能停下脚步稳身应敌,然而她这只是虚晃的一招,反曲刀还未提起便已放下,脚下一转向着右侧逃去。

刚刚那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步频缓慢的他们刚抬脚,维莱娜便已经遭遇了右侧围近的三人。她故技重施,骗得三人放缓步伐,便再次右转。

由于先前左后方的敌人围了上来,却因为树林阻挡没发现维莱娜的转向,那个叛徒已经来到了伏击维莱娜的两人原本所在的地方。而右后方的那个敌人则是先向中心围拢,而后被右转向的少女带着向右翼靠近。此时,原本狭小的后方空当完全被拉开了,右后方上空无一人,维莱娜再次转向就是朝着那边逃去。

接下来便是撤退战。

即使是卡拉马里小队这样注重战术纪律的编制,在对单一目标追击时通常也是以小队为单位尾随。脚程最快的队员拖住敌人,而速度其次的队员陆续赶到对目标进行致命打击。通常拖住敌人的队员是猎手,他们可以在高速移动中射出箭矢,消耗敌人的体力,足够的灵活度让他们可以在一定攻势下自保等待支援,每天和伊拉一起训练玩耍的她对此再熟悉不过。

从刚刚敌人设伏的样子上看,似乎叛徒中没有猎手,四面八方接近过来的敌人全部都只使用短兵器。但她并不怕自己判断所有失误,因为只要随机在树间穿梭便可躲避流矢,即使是伊拉这样的优秀猎手也很难在这样的地形中射中她。

追击战若拖得足够久,现在的劣势就会向着反方向倾斜,变成小小的优势——脚力上的差距会让敌人的队伍拉得非常长,她回过头来便会赢得一次短暂的一对一的机会。

“但是要注意,若是被发现意图的话,便可能会让敌人退缩。”

当伊拉将这个战术讲给她的时候,眼里的严肃不同于平常。

但逃跑时让敌人退缩不是正合意吗?

“不,小妖精。除非你是战场上最后一个人,孤立无援,不然只要有人知道你在,便会赶来支援你。”伊拉弯腰下来,脸凑得非常近,那双眼中流动的是铁色的坚定。

伽纳森永不放弃。家族祖训中的这一条指的就是这个状况。

“没错,引诱、欺骗你的敌人,你的目的不是在奔逃中杀掉所有对手,而是把他们引入绝境。”

那……如果没有援兵呢?

“说什么傻话呢,小妖精?”伊拉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顶着她的额头,“如果你被人追,我就会来救你,只要卡拉马里小队在,我们就不会被抛弃。”

她必须将敌人引入之前和教头一起设下的圈套里,只是这次伊拉不会来,她要自己拯救自己。

她刻意没有用最快的速度甩掉对手,只是假装磕磕绊绊地绕弯向着灯塔的方向前进。

火势蔓延得可怕,林中的气温已经上升到让维莱娜感到危险的程度,她胸口和腹部裸露的人类皮肤已经略有些发红,微小的汗珠刚渗出便会蒸发。她一路逃跑,然而却开始频频撞上烈焰组成的幕墙。远远地从树缝之间观察她便发现,前方弥漫的烟雾大半边已被明火烧成金色。

为了不让敌人起疑心,她停下来过一次,和冲在最前方的叛徒对峙。她面前的这个叛徒就如同之前舍身伤了影手教头的那个一样,决绝的表情中不带丝毫怯懦。

她想要在这些人身上为伊拉复仇,她的对手也已经准备好赴死,只是现在她还没有一击致命的能力,只能等待援兵的到来。

她再次转身逃跑,只是当她下一次停下来时,背后已经没有容他回头的余地了。

她站在一面火墙之前,即使距离仍有十数米,她的背部依然被火光和热浪炙烤着。

她所站的地方已经三面环火。它借着风和油的助燃而快速蔓延,竟在这十多分钟内烧遍了整片腹地。噼啪作响的木头和凶猛燃烧的火焰交织成了如大潮一般的轰响,随时都像是会扑上来将卷入带走一般。站在这里的话,被烧死只是几分钟时间的事。

她的对手也是这么想的——

那不知叫什么的青年远远望着这个方向,仿佛在瞻仰神明一般看着燃烧的一切。当他的目光终于落在维莱娜身上时,他眼中的她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具毫不起眼的焦黑尸体。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丢下了手中的刀,向着对面喊道。

敌人接二连三地到达,站在了那青年身后,环顾着围逼上来的烈火,却没一个人表现出退缩和恐惧。

对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候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她再次向对方发问。

很明显没有人打算回答,挂着狂热而虔诚表情的敌人们高举双手,高喊:“迦兹朗烈火燎原!”

燃烧的森林是他们的祭坛,维莱娜就是其上的祭品。她明白了。

背后的火海中,一声尖利如同嘶叫的声音传了过来,让几乎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的维莱娜精神一振。

终于来了,她的援军。

在迦兹朗的敌人们的注视下,她发出了无声的尖叫。随即,她背后的火海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开始鼓动。

咚、咚、咚、咚。

如同心跳一般的声音响彻燃烧中的森林。

火随着这急促巨响跳动,突然开始剧烈对流的空气让那她背后的炼狱中扬起红金色的漩涡。

在那里渐渐浮现的是一个巨大的黑影,火光也没有让它有丝毫被照亮的痕迹,仿佛它便是黑暗的代名。

炎龙打着旋扑在黑暗之上,在它的身后消亡,在它走过的路上只留下已冷的灰烬。

那些高喊着“烈火燎原”的人哑了,目瞪口呆。他们眼中的狂热被那团黑影消灭,只剩下一种最简单的感情:恐惧。

那宛如炼狱中走出的魔神一般的黑影停在维莱娜身前,用一只手帮助她登上它的背脊。

“走吧,‘大块头’。替我告诉他们,夺走人所拥有的一切是什么滋味。”

她攀上“大块头”冰冷的肩头,喃喃地说道,望向敌人的眼中满是火红色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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