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我说你，又被欺负了嘛——’
跪立在冰雪之中，任由瑟风吹进我的衣袖，边角的布料正跟随着寒风左右摇曳——而此时的我，早已如麻木般感觉不到寒冷。
单薄、消瘦的脊梁就这样弯曲着，擞栗的双臂自然下垂，苍白的唇角边早就毫无血色。
可即便如此，即便身负重伤，已然濒临边缘的自己，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却还是年少时的自己，那略带稚嫩的声线与稍许的迷茫——
那是过往，历经风霜，或许早应该被我自己所遗忘，而现如今的自己，却依旧记得当时存留在自己
面前的少女无助的目光，与稍显落寞的凄凉。
历历在目，或许此时此刻的场合，根本不容许我这般回想。
‘那边的长老。。好可怕。。明明跟哥哥说话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我只是想见一见妈妈。。唔唔。。就被赶出来了。。’细小又微弱的哭泣声，那个因落寞而蹲坐在门旁角落的少女的身影，那副
脆弱且不堪的模样，即便再过几十年，我也扔会记得，仿佛扎深在心头，不能自拔。
‘雅昕——我们做个约定吧——’
‘约定——？’此时，映入眼帘的，是因疑惑而抬起头凝视我的青涩的面庞。
‘啊，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并保护你——’
‘。。。’
‘一辈子哟雅昕，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一束湛白的光芒从脑海中略过，还没有等待记忆中少年的话说完，我就再一次被拉回到的现实。
——————
轻轻的攥了攥手心，是无力感。
而那份理应可以感受到的刺痛，也早已在不断新生成的刀口中渐渐消逝。麻木，且丧失了知觉。渗入的伤口也早在不停愈合又撕裂之中流不出血液。或许，本该流出的血液也早已干涸，或许——本该
牵断的锁链还未曾牵断。
疲惫感有如巨石般压迫着自己，双眼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合十。清晰的视线早已模糊，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所跪倒的是雪地还是血摊，这是因失血过多所导致的现象。狼狈不堪的外表与仪装，这是本不
该让自己的妹妹所看到的形象。或许在临近终结之前，我应该好好梳理自己的仪装，但我也知道，只是轻微的抬起手腕都无法完成的我，只能继续以这般狼狈不堪的姿态，这样跪坐在一旁。
我明明知道——我的做法是有多么的勉强。
可能只有真正感受过、接触过死亡的人，才能真正的对生命的逝去产生敬畏。
并且恰巧的，曾经的我，就曾亲身经历过死亡。
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只是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我才能够察觉——此时，正发生在我身上的生命的流逝感，我很清楚我当下正在面临着生命的终结，并且这一次，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
恐惧，惊慌，然后尽一切所能寻找求生的机会，或许现在的我本应该去思考这些。而超乎常理的反常的就是，此时此刻，相比较我自己而言，我更担心的是少女的安危。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以这种形态，我还能撑多久。
我只知道，在墨完全满意之前，我就不可以倒下。现在的我就如同乞讨般企图剥夺对方的愉悦，因为我知道少女的性命正掌握在对方的手中，那么，此时的我，就必须再做些什么。
刺骨的风雪已经蔓延到了心脏，那份竭力与衰弱就如同在衬托着这份凄凉。努力用刀柄支撑起腰肢，试图不让自己就这样顺势倒下。寂寥的血泊之中我正用眼角的余光处注视着对方。
“看看呐——雅昕，这幅场景，很美妙不是吗？”生硬的拽动着少女的发丝，强制的将少女的额头
扭向我所在的方向，语气之中透露着一丝冷嘲。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
“所以才说，你这到底是什么表情啊——”一边说着，墨已经无法抑制流露于言表的雀跃之心“他现在的这幅模样，你应该高兴才对吧，对吧？那可是曾让你恨之入骨的人。。他一直在找尽办法欺瞒
着你，所以你才会把他视为你的仇敌——排斥甚至不耻他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你应该像我一样，因内心的雀跃而大声欢呼出来——！”
“。。。”少女没有作答，无神的目光中，还在不断的摇晃着脑袋，试图否认着男生的话。
“承认了吧，你绝对这样想过——因为他的所做所为而感到愤怒恼火，甚至咒怨过他的死去。。而现如今，你的梦想已经要达成了，并让人[惊喜]的就是，他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这还真是
难得的体验，难得到我会为你投去羡慕的神情。
放心吧雅昕同学，我不会杀了你，你是那种‘只要失去回录的供给就会死亡’的体质，所以我专门为你另外准备了一份回录，并在将你的心脏提供给我之后供给你移植。。我可是——想让你活下来都
来不及啊，我要让你饱受着这种摧残与愧意，在如同我的经历一般，苟且的活下去。。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我所期待的事本就不会发生。。因为即便到现在我也依旧怀疑，事隔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心怀憎意的你，究竟能对你的哥哥还保留多少的情感——？微乎其微吧我想，真是虚伪的家伙，可能你现在所流出的眼泪也同你一样的虚伪，只是一种夺人眼球给自己与他人的一种安慰。如果你真的如我所说，这种事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嘛——算了，反正究竟是何真相，都已经无所谓了。。”
“而且正如你想的一样，这样的桥段，我也有点看腻了。。自行了断了吧关海，能让我感受到有趣的目前也只剩下这一个了——在你的身上我已经找不到可供我享乐消遣的完整的躯体——永别了关海
，而在此，我也感谢你今日对我等的慷慨与付出，正因为有你，才能让我在临要完成目的前，看到这样精彩的一幕。。。”此时墨的笑声，已经愈加猖獗。
“不—不——！不可以！我不允许！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还觉得不够吗！！”
“省省吧雅昕同学？！允许不允许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只是到现在，也只能躲在他的背后被其保护的家伙，就不要在这佯装说什么大话了。一个天真的以为自己早已得到成长可以独自飞翔，到头来不还是这幅样子。况且，你真的以为他来的时候没有预料自己的处境吗？这个家伙啊——早在临来之前就已经猜想到了可能会遇到的处境，并且已经做好了用自己来换取你安危的觉悟，不要以为你想不到的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愚笨。。哎——可怜的妹妹，真是为你感到悲哀。真希望当你踩着你哥哥的头颅活着走出这里后，你的心智能够再成熟些。。自己一个人面临整个社会，你的任何价值在其他人眼中都有可能变成嘴中的肥肉，到那时，到底还有谁肯站在你身旁帮你挡在前面。。”
“雅。。昕。。”唇齿边，我努力的尝试呼唤少女的名字。
“哥。。哥哥。。”精美的瞳目上早已布满了血丝，此时的少女，木讷的看着我的方向，无措的呢喃着。
“你。。相信。。我吗——”轻微的喘息伴随着声线一同发出，却在即将传进少女耳畔时被海风所遮盖。如果是我自己的意愿我也期望可以更大声一些，但我知道这只是奢望，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
这一点。
“相信？以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又有谁还肯去相信你？说大话之前还请你先了解一下你自己的状况你这个只会逞能的家伙——留在你面前的道路也只剩下一个，我早就说过，当你踏足到这里后，你的
结局也只剩下一个，你或许本可以不来。。但既然你已经踏足于这里，那么现在的你，就注定着别无选择——”
“。。。”
“一场话剧，总有人要做出牺牲的关海——并且只有这样，我们的话剧才可以迎来谢幕。成功的人也只能有一个，在历经艰辛最后得到上天奖赏的人也只有可能是我，而从一开始就出演配角的你，就
必须为此付出，我已经为你编排好了这些——
这是[常理]，我们所定视的，刻印在我们内心中的[常理]。这个剧本或许老套，但在回味之余总会让人百听不厌，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你们所谓的正义，并没有打败邪恶。而作为观众，
即便再经典的桥段有时也会感到厌烦，总是让正派角色得到整场的胜出，他们也不期望这个，如果我是观众，我也想尝试一下新鲜的事物不是吗——”
用手抚摸着地面，聆听着面前男生的喋喋不休，能感受到手腕处传来了一片冰凉，而这反而让我觉得庆幸，至少现在的我，还有着类似‘触觉’的真实感。
尝试着再一次从地面上站起，只是简单的直起身躯都牵动着身体每一处筋肉，并使其发出难以抗拒的悲鸣。右手此时也已经抬起，颤抖的掌心中正紧握着匕首的刀柄，渐渐向上平移也直到——对准了我自己脖颈处的位置。
“。。不。。不要这样。。求求你。。”此时的雅昕与我对视着，那种企图挽留与恳求的目光让我心中更是产生了愧疚之意。
这本不是我愿看到的。
我本不应该让她看到这些。
至少，对于她而言，她不应该去承受这样的苦痛与压力。
“我别无选择——”我试着做出回应，左右倾仰的身躯已经很努力的去维持平稳，但我依旧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与晃动，连带着整个身躯，我甚至可以预想到，只要稍微失神，我将会再次跌倒在雪
地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这样的人。。做这么多。。我明明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衰竭的心率，已经开始渐渐低沉的喘息，似乎已经不允许我在说过多的言语，但对于少女的质疑，我依
旧尝试解释。
“我只有这样做，你才可以活下去。”
“我不要——！再怎么样我也不要以这样的代价——！只是因为挽回我就要用你的性命来换取！这种事情我才不要——！！”
“。。。”
“好不容易。。明明好不容易才。。！如果必须要这样的话我宁愿用我自己的姓名！这本就是我应得的报应！我本应该去承担这一切。。我本应该。。我本应该去相信你。。那唯一一个肯心甘情愿陪在我身边的人，竟然到现在为止也一直为我付出着，而我却只在以为的误解和怨恨。。这都是我的或错，那么——承担这些过错的人也本应该是我才对！”
“。。。”
“我不能再让你。。不——我不能再让哥哥受到任何伤害了——！”少女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回荡在我的耳边，而此时的，本是一直抱怨焦急的一旁等待的墨也不再发出任何催促，反而用着饶有趣味的眼神注视着我，像是在猜测我所要做出的决定。
“雅昕——”
“。。哥哥。。”
“相信我，我会保护你——”消瘦的臂膀渐渐挥动，此刻，我已不再犹豫，银白色的刀锋也随之贯入右侧的脖颈。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来自少女撕心力竭的呼喊，有如余音般萦绕在心中。并且，也
就是在下一刻，虽已模糊却还依旧明亮的我的视线，顷刻间，陷入了无尽般漆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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