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2018年1月25日
荆棘桂冠
沉落在初冬微冷的阳光底层的，是奥尔良领主馆和它周边的商业集市。在更另一边铺展开来的则是笔直的大道，发达的集市正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美中不足的是奥尔良领对宗教方面并不重视，如果加上几座大教堂和对上帝的必要信仰，这座繁华的城市也许会更加接近天国。
“哦，这位小姐！有兴趣和我喝杯茶吗？”
“您现在轻浮的样子就像《圣经》中记载的巴比伦大**阿芙洛蒂忒一样，兰斯大主教。”
现在奥尔良的街道上，一位身着黑色修士服的年轻男人正不顾下属的恶毒讽刺在进行传教……额不，应该是借传教之名行搭讪之实。
“我全能的主啊，我要向您感谢您让我遇见这么美丽的小姐！其实和女性约会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更有氛围啦，不过小姐你看，再怎么说我也是名神职者，如果不介意的话还是去喝茶吧？”
“噫……”
灰色头发的年轻神父还在不断的碎碎念，不过突然被陌生人拦住的路过女孩看上去是吓得不轻，捂住嘴巴勉强没发出呼救声的女孩还没等神父继续说什么就赶紧溜走了。
“哇，又失败了！主啊，是我不够虔诚吗！为什么您要如此的考验我……”
“因为您的虔诚都用在亵渎神明身上了。”
神父旁边那个发出犀利吐槽的少年骑士忍不住再次插话，可惜旁边的这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只能旁侧敲击的委婉表达自己的建议：
“兰斯大主教，我们应该不是为了向女孩子搭讪才千里迢迢从梵蒂冈赶到奥尔良的吧。如果您还想继续当上帝的仆人的话，就请做点让上帝能接受的事情吧。”
……好吧，听上去也不是那么委婉。
“女人不仅喜欢征服人，而且还喜欢被人征服——萨克雷。我们可是来到热情似火的法兰西了啊，就算趁机征服一些可爱的法国姑娘上帝也会体恤我们的吧。”
“就凭刚才那句话，我就可以将你送进宗教裁判所，兰斯·因克马尔。”
“不敬！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我可是枢机主教！”
“那就请您稍微有点枢机主教的自觉吧，兰斯·因克马尔。”依然对着自己上司直呼其名，少年骑士毫不留情的以冷静的口吻进行内容激烈的吐槽，“实际上，我已经把您送进宗教裁判所里好几次了吧，我一直很佩服您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宗教裁判所是枢机院掌管的吧？你把身为首席枢机主教的我送进去能有什么效果？无非就是写写悔过书而已。”
零星的亚麻色刘海随着少年起伏的身体上下抖动着，那大概是被自己不成器的上司气的吧，兰斯主教在旁边这么冷静推测着。面无表情，肤色白皙的少年骑士用高傲的眸子瞪视着散漫的灰发神父。
“虽然我以前就觉得您根本没有资格当一名神职者，不过没想到您已经到了擅自动用枢机主教特权的地步了……您真是从里至外彻彻底底烂透了。”
“你不要心里急躁恼怒，因为恼怒存在于愚昧人的怀中——传道书第七章第九节。”
“请不要这么光明正大的引用圣经教育我，尤其还是被您这样的人来教育。”
“哈哈哈，你不要总是这么认真啊，琼·德·克莱门特。虽然我知道圣殿骑士长这份工作需要随时保持警戒，不过也需要适当放松一下啊。比如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起‘琼’这么个女性化的名字啊？”
“琼”这个名字一般用于女性，不过这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骑士不知为何也叫琼。琼瘦弱的身躯看上去并不比女孩子强壮多少，他漂亮的白皙面孔和如牛奶般滑顺的皮肤也经常被人误认为女性。但如果因为这样就轻视他的话，身为圣殿骑士团骑士长的实力会让无礼者吃尽苦头。
“大主教，这个问题您已经问了我不下二十遍了，我拒绝回答。”
“害羞了害羞了。难不成，你其实是个女孩？琼，教廷是不认可女性参战的，不过我倒是愿意接受你当我的女仆或者……娈童？”
“God wills it（为了神之旨意）！”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兰斯背后的墙上被打穿了一个大窟窿。不过灰发的神父脸上倒是一派轻松，以敏捷的身法躲过琼的攻击，兰斯还火上浇油的冲着上天祷告：
“主啊，请原谅我属下的无礼，给奥尔良这座文明古城带来了伤痕……”
“兰斯大主教，您想让我在人群密集的市中心使用我的圣遗物‘银懈魔剑’吗？”
嘴角抽搐的歪曲着，琼的手伸向了自己背着的菱形盾剑。
“呃，别这样，我主基督说过，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就……”
“那我就打他的双脸！您难道就不会找别人来护卫您吗？每次和兰斯大主教走在一起，我都觉得上帝在离我而去！”
实际上，这样的组合也是没有办法的。在英法两国燃起战火之际，罗马教廷却完全被双方忽略了。没有经过教皇许可就私自挑起战争，不遵守上帝所定规则的两国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更何况之前有着“绯雪姬”之称的英国公主艾米丽奥还带着她的绯天骑士团攻击了教廷自古以来的盟友意大利，战火即将烧到自己头上，任谁也不能容忍，不甘人下的教皇自然打算派出使者去和英法两国交涉。然而问题在于——偌大一个梵蒂冈，居然找不到一个愿意去谈判的主教。
这也是当然的，既然是谈判，自然不能带军队刺激对方，只能带着少量使节。而比起安全的躲在后方宣扬神的旨意，这些普世爱人的慈悲主教怎么能独自踏进如狼似虎的英军口中呢？他们还有着指引迷途羔羊的伟大任务啊。
所以这个任务推来推去，在枢机院和国务院吵了三百回合还不见结果后，脑袋都大了的教皇直接将这个任务委派给了自己的亲信兰斯枢机卿。兰斯大主教是枢机院的首席枢机主教，他自己没有意见，余下的枢机主教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而和枢机院相互倾轧的国务院的众国务卿，则巴不得他们的政敌死在这个危险的任务中。
于是，在点了圣殿骑士团的骑士长琼作为自己的护卫后，这个不修边幅的另类主教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闯入了介于英法双方势力灰色地带的奥尔良。
“你可是圣殿骑士长啊，在人数有限的情况下，枢机主教远赴异国自然要带上教廷的王牌。”
“您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临时替补而已。论年龄、论资历、论实力和在教廷的势力我都不应该担此重任，奥古斯丁前辈才是真正的骑士长。前任骑士长毫无过错就被教皇霓下强制提前退休，怎么想都不太合理吧。”
“就凭刚才那句话，我就可以将你送进异端审判局，琼·德·克莱门特。”
模仿刚才少年骑士严肃的口吻和句式，灰色头发的青年神父在故意逗他玩。
“我只是在认真的替教皇霓下担心而已，请不要将我和您相提并论。而且您也未免太恶毒一点了，宗教裁判所好歹是兰斯大主教您自己的管辖范围，异端审判局可就是国务院那边把持了，我要是进去一定会被活活烧死的！”
“那样可就太浪费你漂亮的脸蛋了，虽然你十句话里九句话都在怼人，而且性格也冷冰冰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但是你长得可爱啊！”
发出问题发言的异端神父轻浮的冲着满头都是暴涨青筋的少年骑士笑了笑，还顺势把自己的手叠在了对方的手上。
“！”
就像蟑螂突然顺着自己脖子爬了进来一样，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骑士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然后他像是被火烧到尾巴的猫一样迅速地跳起来，在离灰发神父有十足的一段距离后，琼迅速卸下自己斜背的盾剑，从里面掏出了肥皂、教会施以祝福的圣水、叠的整整齐齐的小毛巾等一干物件，然后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洗起了手。
“还真多啊。每次我都觉得你的圣遗物简直就像个背包一样，那柄盾剑无论什么东西都能装进去。”
兰斯大主教还在悠闲的看着少年骑士的热闹，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大难已经临头了。
“……您应该知道，我是有洁癖的。尤其是被您这样的人摸过之后。我刚才恍惚的一瞬间都看见主在向我招手了。”
“喂，我错了，琼，等一下，不要一脸嫌恶的用你的盾剑砸我，那个重量接近八百磅的铁疙瘩打在人脸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主啊，请保佑我……唔啊！开玩笑的~”
再次以毫厘之差躲过琼的攻击，死里逃生的灰发神父极其不正经的冲着琼做鬼脸。如果哪天兰斯不去做神父了，琼发自真心的认为他可以去做个演员，那以假乱真的演技绝对可以瞒过任何去看他表演的人。
为什么每次我都打不中他呢，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骑士在心里嘀咕着。不过没等琼开口说话，兰斯大主教的下一句话就又一次把他气的眼白都翻了出来：
“虽然撤掉奥古斯丁骑士长是教皇霓下的想法，但推举你当骑士长是我的主意，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嫡系了吧。”
“兰斯大主教！不要将您枢机主教的权力用在任人唯亲上！而且比这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是你的嫡系！！”
重点是这个吗？这次换成灰色头发的青年神父在心里嘀咕了。
就在代表教廷最高智慧的枢机主教和代表教廷最高武力的圣殿骑士长还在小孩子拌口一样相互扯皮时，旁边的小巷中突然冲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色头发的女孩。不过由于女孩还在奔跑中，兰斯一时间没看清她身上的血迹，反而自然地用着熟练的仿佛已经事先排练过一千遍的搭讪口吻向着黑发女孩搭话：
“年轻的小姐，用不着那么匆忙，要一起喝杯茶吗？我刚刚还在向神祈求善良的天使出现，这么说起来，我们教会有一座天使还跟你挺像的，就是厕所那边……”
如果让正常女性听到这种赞美之词，肯定会赏这个轻浮的神父一巴掌。不过黑头发的女孩则没什么反应，她一个踉跄，直接朝前摔倒了。琼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却发现女孩自己临时缠紧的绷带中渗出殷红的血迹。
“小姐，你没事吧……大意了，是血迹！”
少年骑士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就在旁观的灰发神父以为是女孩伤势太重让琼感到惊讶时，琼突然猛地将黑发女孩推向神父：
“残留的血液、用过的绷带和沾满灰尘的短裙——这简直太脏了！！！”
“你这洁癖彻底没救了……”
这回，连在教廷中最为异端的兰斯大主教都禁不住叹息了。
“别太在意我属下的失礼，你还好吧？我们这就把你送进附近的医院里。”
“不，不用……”黑色披肩发的女孩抬起自己苍白的脸颊，朝着向自己伸出援手的灰发神父虚弱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还要赶路……”
轰！
还没等黑发女孩说完，建筑物倒塌的烟尘就席卷了整条街道。以奥尔良领主馆为中心的扩散波及到了周围的建筑群，大量房屋在轰隆巨响中倾斜倒塌。就在兰斯护住黑发女孩缩起身子躲避时，巨大的岩块就以毫发之差砸在了他们旁边的地面上，与此同时，无数飞石碎片掠过了灰发神父的牧师长袍和黑发女孩的黑色短裙。就在倒塌终于结束、兰斯终于喘了口气时，灰发神父就听到琼发出一声清脆的警告声：
“危险！”
随着崩坍余波的影响，位于兰斯和黑发女孩旁边的石柱砸了下来。就在倒塌的石柱即将打在两人头上时，琼一个健步将他们两人扑倒在地，不顾地面上的尘土将两人拖离开石柱砸下的范围。
“好险好险。”一手拍着琼的脑袋一手拍着黑发女孩的后背，兰斯轻松的闲聊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发出的，“想做不是能做到的吗。地面上可全都是灰啊，刚才你的洁癖怎么不发作了？”
“‘他救赎你的命脱离死亡，以仁爱和慈悲为你的冠冕’。这是身为主的骑士所应该做的。”
脸色微红，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骑士将头稍微别了过去。
“哈哈哈哈，引用圣经来掩盖害羞也没用的，不过你果然还是这种时候最可爱了。”
“……我只是在救助您旁边那个女孩。至于顺便把您拉走，那完完全全是个令人不愉快的意外。”
“唔，果然还是一点都不可爱！”
就在气氛逐渐缓和起来时，黑发女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突然抬起头担忧的看着奥尔良领主馆的方向。
“不好……已经开始了，大哥哥和……”
那是引起这场轰塌的罪魁祸首，一种强大到超乎寻常的力量在波动。在爆炸中心的奥尔良领主馆中，有两股超出了一般圣遗物的力量相互冲撞爆发开来。
“兰斯大主教，这股邪恶的气息是……！”
琼身后背负的盾剑仿佛感应到目标一样颤动起来，发出阵阵的击铁声。比起身边紧张戒备的少年骑士，兰斯则显得轻松很多。将手指向奥尔良领主馆的残骸，年轻的灰发神父悠闲的点了点头：
“看来，全能的主已经将前行的路指引给我们了。”
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神的信徒们，你们好。我是临时代理圣殿骑士长的琼·德·克莱门特，这位是代表主的威光的枢机主教兰斯·因克马尔……兰斯大主教！解说已经开始了，请您赶紧归位！
兰斯：小姐，那么这就是我在罗马教廷的住址，以后你去梵蒂冈朝圣时可以来拜访我，我会亲自为你进行祷告的。
……那位小姐身上还有伤，请您至少治疗她一下再去和她搭讪好吗？最重要的是，快点把她身上沾着灰尘的黑色短裙和脏兮兮的绷带换下来，然后再带她去洗个澡，最后还要用圣水给她进行洗礼！
兰斯：你实在是太神经质了……
目前还是先进行解说吧。我们的名字没有任何改动，历史上确有琼·德·克莱门特这个人，在1349年到1357年间都担任圣殿骑士团的团长，当然了，他是男的。因为名字的女性化，所以被作者塑造成了这个样子，而且出于年龄太小的原因，由最初草稿中的圣殿骑士团团长修改成了代理骑士长，这大概算是降职吧，不过小说也因此更合理了。而我身旁那位废柴好色神父（兰斯：你说谁？），则是在英法百年战争中为站在法国一方，并且为查理七世加冕的兰斯大主教（当然，真实历史上他不是枢机主教，而是低一级的地方大主教），在历史上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神父……如果您能有在真实历史上十分之一的正经的话，我也不会每天这么辛苦！
兰斯：我是可以帮忙的啊，比如这个解说。看来你是希望我插上一脚咯？（眼神暗示）
请不要添乱。
兰斯：可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连个活跃气氛的女孩都没有。要不……你女装怎么样？想都不用想，肯定很合适的！
咣！
演播室炸了。
作者也不明白在不释放圣遗物的情况下，冷兵器是怎么做到爆炸效果的……嗯，总之不明白的就不要再想了！
被轰塌的演播室，只有琼一个人站在废墟中央。至于兰斯大主教（或者说是兰斯的尸体？）去哪了？嗯，总之不明白的就不要再想了！
嗯，我没生气，我很冷静，我现在非常冷静……最后再说一句，那个色情主教在本文里引用的“女人不仅喜欢征服人，而且还喜欢被人征服”是写《名利场》的那个作家萨克雷，那人是十九世纪的，比现在晚了好几百年。果然，苍蝇的同伴只能去寻找苍蝇呢。
（作者：萨克雷是维多利亚时代最优秀的批判文学家之一，不要随便诋毁人家啊喂！）
至于刚才的冲击，是我使用我背上的那把巨大的菱形盾剑造成的，具体来讲就是像菱形盾牌一样的防具，但盾牌边缘像剑刃一样锋利，盾牌菱形的两端则是伸长一段距离，就像是盾牌内侧绑了一支短枪一样，属于可攻可守的武器。（不明白的话，反正迟早会有插画或者人设图的）小说里这把盾剑接近八百磅，也就是差不多三百六十千克。当然，我没有那么大的臂力，因为这个是我的圣遗物，所以不管多重我都是可以使用的，这把盾剑对我来讲大概就是普通盾牌的重量吧。
兰斯（突然出现）：琼，你太大意了，光是那样还是无法打倒我的！实际上，你连我一下都没打到啊，哈哈哈。
……您真是命硬的和蟑螂一样。这个教训我记住了，以后我会加大杀虫剂的投入量的。
兰斯：啊哈哈哈哈，很不甘心吧，那就来追我啊~
……
…………
………………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沉默许久的琼终于拔出武器大喊了出来：
“您给我站住！！！”
于是，本来应该躲在幕后的作者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两位就这么追逐远去了……当然，不知道为什么琼永远也打不中兰斯，而兰斯总在离他只有一点距离的位置上不断朝他做鬼脸挑衅着可怜的少年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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