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2018年2月7日
荆棘桂冠
风死了，大气也死了，声音也死了。
那是只剩下一人的惨烈地狱。两人的战斗将近十层的奥尔良领主馆几乎全部毁坏，到处都是破坏殆尽的断壁残垣。原本覆盖地面的规整青砖被大剑的冲击碾得粉碎，支撑领主馆的石柱更是被偶尔划过的丝线截成数段。爱德华悠闲的踩在一动不动的柯蒂斯尸体上，心想要是他挣扎的再猛烈些，要是弹跳翻滚，不断向自己哀哭求饶的话想必会更加有趣吧？但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敢于向“黑之爱德华”挑战的家伙结局只有一个，那个倒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尸体已经充分证实这一点了。
“起来啊，混蛋佣兵！装睡可不能解决问题啊，啊？之前不还神气的挥舞你手里那破玩意吗？怎么现在连动都不动一下啊？我连反转这鬼东西都用了，你可得让我值回票价，渣滓！”
冲着地上的尸体发出失心疯一般的吼叫，爱德华疯狂甩动着手中的丝线。不过即使用丝线抽打躺在地上的尸体，尸体也不会自己动起来。
那是理所当然的，尸体就是尸体。心脏都已经被破坏了，柯蒂斯还能怎么样呢。但是现在反转（Reversal）的爱德华无法进行理智的判断，他连面前的人是死是活都无法辨别。
“真的……死了？”
站在尸体面前的蓝发青年身子颤抖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接下来会做什么。
“……”
他在哭。
那个残酷冷血的“黑之爱德华”，在哭。
他当然不是为了柯蒂斯的死亡感到悲伤。而是像那种打的正爽的拳击手失去了沙袋，或者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突然被没收了玩具一样，那种终于要一口气虐杀对手却发现对方自己就莫名其妙死掉了的那种苦闷与不**反复折磨着爱德华全身。
“不会吧……别啊……我可是什么都不要了，我可是什么都舍弃了，你这废物垃圾，至少再站起来让我爽一爽啊！！”
所谓疯狂的极致，就是连敌人的死亡都不允许。失掉了发泄对象，再强大的力量也毫无用武之地。
仰着头，全身癫痫般不停颤抖、不断哭泣流泪的爱德华视线突然落在了柯蒂斯破破烂烂的尸体上。
然后，他停止了颤抖。
“啊嘿嘿……这不，还有尸体吗……”
彻底坏掉的蓝发青年，再次举起了手中的丝线。
无数根丝线插在碎石地上，宛如剑刃遍布的山丘。蠕动的黑蛇与狂笑回荡在整个空间，如同流动于墓穴中的死亡之风。
爱德华把手伸至头顶，随着他的动作缠绕在他周身的蛇群一起昂起了头。
“φίδ——（蛇骸——）”
那是杀戮傀儡本不具备的咒文。籍由反转（Reversal）来引发圣遗物反面的力量，杀戮傀儡获得了新的使用方式。黑蛇聚集了起来。伴随爱德华的号令，无边无际蔓延在整个场地的蛇群不停扭动着，仿佛要将柯蒂斯的尸体也吃掉一样凝聚成了庞大的黑色漩涡。
黑蛇在爱德华的身边盘旋成了一个巨大的漆黑漩涡，宛如召唤死者的亡灵曲。这个漆黑漩涡正蓄势待发，周围的碎石不断地被卷起，直径数十英尺的巨大毁灭漩涡正因诞生而欢喜高歌。
“到此为止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却不是柯蒂斯的声音。
爱德华转头望向本应空无一人的废墟。
爱德华与柯蒂斯的战斗摧毁了大部分奥尔良领主馆，将这个繁华的城市中心瞬间化为无人能够踏足的死地，只要头脑正常，就不会有人主动靠近这个灾难的旋涡。
黑色的披肩发，便于行动的黑色皮革短裙和苍白的小小脸庞，是佩丝特。虽然彼此间没有见过面，但据之前艾米丽奥提供的情报和海伦的影像资料来对照，她正是那个潜入奥尔良的法军密探。
（艾米丽奥那个废物，没有解决掉她吗？）
爱德华不屑地咋了一下舌。我可没时间陪你们这些杂鱼玩耍，要是想死就随便你们好了。
“从柯蒂斯身边离开。”
但是，爱德华看见的不是一个负伤的少女。
他看见的是一个自己的敌人。
染血的绷带缠满自己的身体，佩丝特以随时都可能跪倒的双腿勉强支撑着身体。全身剧烈疼痛却没有一句怨言，她只是默默地瞪视着爱德华，那其中流露出的决心与信念，确确实实是一个亟待消灭的敌人。
“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稍微被对方态度惊讶到了的爱德华将注意力移到了无所畏惧的黑发少女身上，仅仅这样无数的蛇群就嘶嘶的吐着信子转向了佩丝特，仅仅这样佩丝特就感到了如死神降临般的无底压力。
“……我不会说第二次，从他身边离开。”
和那个已经躺倒在地上动惮不得的混蛋佣兵一样，这个已经负伤的黑发少女眼神中隐藏着某种与爱德华相对立的力量。佩丝特发出的低沉狺狺声仿佛保护自己雏鸟的母鸟一样，她手中紧握的匕首蓄势待发。
“有趣。”
爱德华原本蓝色的瞳孔因杀意而变得鲜红。
只不过是一只小老鼠变成了两只小老鼠，就算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黑之爱德华”绝不容许任何人敢于向自己的力量挑战。
“很好，那我就当着这个混蛋佣兵的面将你一点点咬碎吞吃吧。你知道吗？他可是因为你才潜入到这里的，如果在他眼前将你的身体撕裂成血淋淋的一小片一小片的话，他到底会发出凄惨的悲叹嚎叫呢？还是会拼命向我下跪求饶呢？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
爱德华露出宛如要将整个脸孔撕裂开来的笑容，往佩丝特的方向踏出一步。
这时，佩丝特身后的少年骑士走出来挡在中间。
“你认为我会坐视不管吗？”
在这个漫无边际的黑蛇泥沼中，琼的声音几乎要被爱德华的恶意淹没。但是那平静的口吻，却强烈的几乎要刺破爱德华的鼓膜。
“全能的主啊，请您保佑这位鲁莽的骑士吧！琼，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那个人可是 ‘黑之爱德华’啊？是那个纵横整个欧洲的爱德华·戈特弗雷德啊？而且，我们此行的目的是……”
“如果感到恐惧，就请躲在一边为我的胜利祈祷吧，兰斯大主教。”
将背上的菱形盾剑装备在自己的右臂，琼高傲的眼神直直刺向疯狂的蓝发恶魔。
“我不管教廷交付的任务是什么，我也不管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强者欺凌弱者，这就是圣殿骑士的信条！”
啊啊，又是那一套不开窍的老古董理论。我也有两个幼稚到可爱的部下说着和你一样的话，什么骑士精神，什么骑士荣誉，什么骑士信条……每次看见她们，我都心烦得不得了啊！
一个不知来头的骑士和啰嗦的神父挡在佩丝特前面。一心认为这两人实在太碍手碍脚的爱德华，开始考虑在收拾佩丝特前先把他们给杀了。
“两位先生，无论如何也请让我靠近大哥哥！请帮我制造出时机，拜托了！”
“ ‘大哥哥’？你是说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吗？虽然可以，不过他沾满血污的样子看上去比你还脏啊？”
有着洁癖的少年骑士不自觉的回应着佩丝特的话，虽然他大概不知道他关注的重点一开始就是错的。琼没来得及将装备在右臂上的盾剑架好，爱德华右手缠绕的蛇就向着他扑了过去。
“呜！”
“琼，那个人已经被恶魔附身（反转）了，小心点……哇，他已经向你冲过来了！”
“提醒应该在事前就发出的，不要在他攻击后再提醒我，兰斯大主教。还有，这里可是战场，别用您那轻佻的语气喊我，我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了……额！”
还在不断犀利吐槽的琼还没说完，就看见爱德华猛地将手臂挥下。仿佛以此为号令，万千条黑蛇疯狂的飞射而出，以自己的利牙将少年骑士全身包裹的重铠打出无数窟窿。以“杀戮傀儡”为原型幻化成的黑蛇群每一条都有远超钢铁的硬度，将寻常的铠甲咬碎简直是轻而易举。如果不是琼右臂的盾剑挡住了大部分黑蛇的撕咬，他现在的身体已经被漫无边际的黑蛇群咬碎了。
好强……！
琼虽然是临时代理，但依然是圣殿骑士团的骑士长，他的实力绝对不弱。而且有着“银懈魔剑”的琼号称教廷第一铁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突破他的防守。结果在实际交手后他才发现自己全力防御也完全被反转（Reversal）后的爱德华步步紧逼，更不要说**德华的对手了。
（这样子是没办法将那位小姐送到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身边的，该怎么办？）
重新摆出防御姿态的琼只能继续被动接受爱德华猛烈的攻势。并不是他不想反击，而是大开大合的菱形盾剑如果利用尖端主动攻击的话，爱德华无孔不入的黑蛇会提前一步咬穿自己的身体。
“愿主保佑，看看你这副样子……你可是圣殿骑士长，这样子太逊了吧？”
一旁的灰发神父还在置身事外的看热闹，兰斯毫无紧张感的腔调让陷入苦战的少年骑士兴起一阵无名之火。
“兰斯大主教，您要是敢再多说一句话，我就马上把您扔进蛇堆里喂蛇。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蛇。”
“你可是神的使者，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威胁自己的上司不太好吧？哇，他已经再次朝着你攻过去了！”
“都说了要在事前提醒我！”
对于那个态度轻松的仿佛是来郊游一般的脱线大主教，疲于招架的琼现在只希望兰斯不要再继续捣乱。焦头烂额的挡住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毒蛇尖牙，结果琼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翅膀。
爱德华以人类之躯，长出了长长的黑色骨架翅膀。
那不再是黑色的蛇群扭曲组成的羽翼，而是不知名的黑色液体直接从爱德华的体内流出，延伸凝结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骨架。骨架组成翅膀猛地一拍，还在和爱德华僵持不下的少年骑士就被轻易吹飞。
“因骄傲而被神驱逐，成为魔鬼——《圣经·以西结书》。那个人，已经身列六百六十六之兽了。”
兰斯慵懒的眼睛突然射出精光，一改之前的散漫轻浮，灰发神父拿出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
“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对罪人爱德华·戈特弗雷德进行净化。”
“兰斯大主教，现在绝对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从地上爬起的琼十分明白兰斯的意思，所以他才感到无奈。如果说圣遗物是主的恩赐的话，那么使用反转（Reversal）便是陷入了撒旦的陷阱，为追求力量而自甘堕落的人类便是撒旦的仆从，是启示录中带来混沌的兽数六六六之一。那在教廷中是最大的禁忌，为了驱逐附身于此人身上的恶魔，教会的神父需要进行驱魔的仪式来让附身者摆脱恶魔的诱惑恢复正常。从兰斯掏出十字架的行为来看，他应该是打算为爱德华进行驱魔仪式。
可那只是普通的仪式而已，说穿了就是类似于心理安慰一样的作用。就像祈祷无法让死者复活一样，驱魔仪式也不可能真正驱散恶魔，让爱德华放弃战斗的！
“神啊，我曾求告你，因为你必应允我；求你向我侧耳，听我的言语。我从地下的深处呼喊，你就俯听我的声音，谁听我的话并深信派我来的人，谁就能永生，不是来受审判，并且死而复生。”
举起十字架的灰发神父没有理会一旁的琼，而是淡然自若的念诵出了教会的驱魔咒文。兰斯那副认真的样子仿佛爱德华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而是虔诚地向自己倾诉苦恼的基督教徒一样。
紧张的来回注视着灰发神父和蓝发青年，虽然不抱希望，但琼内心依然祈求着兰斯的驱魔咒文会产生作用，毕竟兰斯是首席枢机主教，也许和全能的主有着某些微弱的联系。就连和自己对峙的爱德华，也将视线移向了兰斯的身上。
一阵微风吹过，在场的全部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呢，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琼（反复摇晃着笑呵呵的兰斯）：您是来搞笑的吗！赶紧给我起点作用啊废人神父！
咳咳，不要在主持人发言之前抢话……总之，大家还好吗？这次的解说由我佩丝特和教廷的两位先生来讲解吧，之前非常感谢两位先生将我救了出来，兰斯先生和琼……小姐？
琼：……我突然真的很希望在上一章你就被石头砸死，这位黑头发的小姐。
兰斯：这位小姐！主告诫我们要知恩图报，我们毕竟救了你，所以那个……有没有兴趣接受我一晚上的祷告啊？就我们两个，单独一个房间。
琼：就算是在野外胡乱**的野狗也比不上您的一根毫毛，兰斯大主教。整整一章都在划水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就算是救人基本上也是我出的力比较大吧？
兰斯：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和这位可爱的小姐共度一晚咯？这太狡猾了！
琼：……我最初就不该尝试与您进行交流的，这是我的错误。
兰斯：是啊，琼的脑子不太好使呢，很多时候都无法理解我的话。
琼：！！！（怒气值上涨中）
哈哈，两位不要在这里吵起来啊，这里可是面对全部读者进行直播的直播间，让大家看到梵蒂冈的使者这个样子可不太好哦？
琼：咳咳，是我失礼了。还有这位黑头发的小姐（作者补充：之所以不用本名是因为兰斯和琼现在还不知道佩丝特叫什么，在正文中没来得及交流）也不需要在意那个轻浮的神父所说的话。
神父先生的性格其实我也并不反感（兰斯：什么！那我有希望吗！），虽然我不可能答应和这位神父共度一晚就是了（兰斯：好失落……）。
兰斯：总而言之先胡乱说一下本章出现的小知识吧。
琼：请您认真起来，不要“胡乱”去说！还有宗教知识也不是“小知识”！
兰斯：知道了知道了。主啊，为什么您要派这样的人作为我的搭档啊，是在考验我吗？
琼：是您选的我当成您的护卫！我也不想和兰斯大主教一起搭档！
那么，就由我来讲解吧。（兰斯和琼：啊？）哈哈哈，各位读者没想到吧，是我佩丝特来代替他们讲宗教知识！
实际上《圣经》中是没有专门的驱魔咒文的，我们弥撒用的那种圣语实际上是教会引用圣经中的小节或是其他经典编撰而成的。“神啊，我曾求告你，因为你必应允我；求你向我侧耳，听我的言语。”这第一句出自《圣经·诗篇》的第十七章第六节，而后面的“我从地下的深处呼喊，你就俯听我的声音，谁听我的话并深信派我来的人，谁就能永生，不是来受审判，并且死而复生。”是作者大人摘自法国作家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里面的祷告片段糅合而成。
至于神父先生将爱德华比喻成六百六十六之兽，那其实也出自圣经，而且是玛丽姐姐持有的《约翰福音》中。《约翰福音》和其他福音书不同，记载了大量恶魔啊毁灭啊审判啊等正常福音书中不存在的部分，是四圣书中最有争议的一部……这大概也预示着玛丽姐姐的命运吧。
兰斯：咳咳，我们的解说是不是太长了？
琼（从后台跑过来）：作者说没问题了，这一章已经被分为三章了，所以我们可以随便解说了。
作者大人果然很喜欢做吊人胃口的事情呢，呼呼呼……（忍不住跑出来的作者：不是！因为不拆成三章加起来就将近一万五千字了！我也想让大家一口气看完啊，因为这几章确实写得都非常燃的，一口气看完会很爽！）嘛，算了，还是解说一下兽数六六六吧。在《约翰福音》中记载着恶魔授予权柄的第一只兽，六六六被认为代表很多东西，包括说这是人的数字，或说是撒旦、兽的数目和假先知这邪恶的三位一体的数字。倘若“七”在圣经中被视为“完全的数字”，而三个七代表完全的美满，这样六六六便是“不完美的数字”了。所以兽数六六六通常被反基督作为神的对立物而崇拜。
琼：大部分读者们都不耐烦了吧？不要觉得这些知识没用，其实有时候可以当做作文素材的。
兰斯：你认真的？会有那种作文吗？
琼：别突然在这种事上认真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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