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2017年10月9日
荆棘桂冠
午后初冬淡淡的阳光，平等的映射在奥尔良的街道中，这份暖意自然也照耀在了行走中的两人身上。其中一人披着墨绿色的风衣，淡漠而精致的脸孔并非出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由人工制造雕刻而成；另一个单薄而瘦小的女孩则是谨慎的跟在人造人的后面，刻意的与前面的人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这样是无法打破僵局的。思考了一下，塞西尔转身向着薇薇安伸出手来：
“这样说话很费劲吧，和我并肩走吧？”
“呜。”
塞西尔刚伸出手，薇薇安就把头缩了回去。用战战兢兢地眼光看着他，薇薇安本能的捂住自己的脑袋。
“我不会打你的。”
“对，对不起。”
连碰触都会引发痛苦的回忆，吗。
我算是知道了，到现在为止她究竟都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就在塞西尔思考如何切入话题时，他耳边的联络器传来了一阵电子的鸣叫，然后就听到了那个喋喋不休的熟悉叫声：
“喵？塞西尔吗？能听到这里吧？”
“……”
沉默寡言的人造人很显然不想回答她。
“别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我是丽贝卡，这次的联络器可是安装了特殊功能的喵！这次我可是将这个联络器改造成了有好感度提示的约会利器！我在你和薇薇安身上都安装了喵，可以记录你们心跳、脉搏等等来推测你们的心情状态如何，并且我还会在这边给你进行约会的指导！”
为什么只有在这种事上你会这么认真啊，如果你将这个心思放在真正的科学研究上海伦大人也会省不少力气吧。
“放心好了，在这方面身为女性的我们应该会给你一些建议。”
波尔缇娜的声音传来过来。第三者的插入通话？丽贝卡你到底在联络器上做了什么手脚，也许你真的有罕见的科技才能也说不定？还没等塞西尔感慨完，伴随着大量杂音后一个新的声音闯入进塞西尔的耳膜。
“这是什么东东啊，你们怎么像开会似的都聚在一起？”
“波芙蒂，你巡逻回来了？”
“是的，这里的警备完全不能依靠奥尔良的本地军队，军纪涣散毫无组织性……算了不说这个了，姐姐你们在做什么？”
“在帮助塞西尔执行任务中。”
“就 ‘帮助’一词的常识性解读的话，我认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不能划分到帮助的范畴。”
“塞西尔先生，那个……您在和谁讲话吗？”
“不，没什么。”
好奇的薇薇安用稍显不安的视线向塞西尔望去，迫使沉默寡言的人造人敷衍了过去，忍住对联络器那边的众人们吐槽的塞西尔决定彻底保持沉默，结果波芙蒂下一句话还是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哦，看上去很有趣的样子，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塞西尔也要攻略女孩子了？也让我参谋参谋吧。”
你们绝对是故意的，合谋在一处针对我，绝对是吧？
“不要走神了塞西尔，现在快点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喵！”
就算你这么说……
“啊啊真是的，男人这时候就应该主动出击才对，不让淑女感到难堪也是骑士礼仪的一环！不管如何塞西尔你先夸奖她！”
性子火爆的波芙蒂已经按捺不住耐心冲着塞西尔这边吼起来了，揉了揉耳膜，塞西尔直白的视线紧紧盯着不知所措的薇薇安，然后用摄像头一般的眼神将绿头发的这个女孩全身上下都扫视一般。
“这件衣服穿在你身上很搭配。”
“哎？谢谢……”
“笨蛋，说错话了喵！那件衣服是囚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但是穿在她身上依旧很美丽啊？”
“那是因为薇薇安本身很可爱！所以说你这个榆木脑袋……不，是人偶脑袋！多说点漂亮话啊喵！”
被丽贝卡吼了。塞西尔这辈子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丽贝卡这只猫传授这种经验，再次转向薇薇安，塞西尔这次的视线彻底而执拗，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刺穿了胆怯的薇薇安。
“那，那个……”
“身高，140.3厘米，很娇小的类型，考虑到你的年龄，这是正常范围内；体重，经过估算在27千克与28千克之间，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偏瘦；三围……”
“闭嘴，没人让你做数据分析。现在跟着我念。”
耳边传来波芙蒂强硬的声音，塞西尔板着脸，丝毫不带感情的棒读出了以下由波芙蒂临时制作的咏叹调：
“啊，我的女士，你是我的启明星，你是我的深夜中的一盏灯，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光芒，你的脸庞、你的笑容、你的身体、你的容颜，这一切都深深打动了我。啊，我的女士啊，请允许我握住你的手，请允许我亲吻你的脸颊。”
如果你能想象出这样一幅场景，那就大概明白现在这一切是多么滑稽了。一本正经的塞西尔一板一眼的以机械的声音念出了上面那令人难堪到忍不住钻到地缝去的抒情诗，他那平板而缺乏感情的声音更加为这个诗朗诵增添了一份诡异的气氛，念完诗后，塞西尔还朝惊恐的薇薇安眨了眨眼，然后尴尬的相互对望着。
“那个……波芙蒂，我想你做过头了吧。”
“哎，真的是这样吗姐姐？我觉得作为临场发挥不错啊。”
“不，我觉得这个应该叫做性骚扰……”
“喵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波芙蒂还有着这种少女的恋爱情结！波芙蒂你是不是很期待有一天出现对你说这种话的人啊？”
“少，少啰嗦啦死猫！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海伦大人的助手，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做成猫罐头！”
“喵呼呼呼呼呼，好可怕好可怕，我这就闭嘴喵~”
处在联络器另一边的塞西尔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将手移到了耳边的联络器打算直接关掉这个鬼东西。
“等等等等塞西尔！对方的心跳有了激烈反应喵！难不成真的动心了？”
“不，怎么看都只是受到了惊吓吧……”
嗯，波尔缇娜说的这点我表示赞同。默默的点了点头，塞西尔敲了敲联络器，大概是已经破罐破摔的等着下一步的指示吧。
“首先先和对方打好关系吧，消除她的疑心，让她能够安心和你进行约……额不，是进行散心。”
“波尔缇娜你的建议要比其他两位有建设性，不过需要怎么插入话题？”
“先编个差不多的身世怎么样？作为有同样境遇的伙伴也更好说话吧？那么，接下来跟我念。”
我已经不会再对你们有任何期待了。虽然这么说，完全不善与人交流的塞西尔也只能闭着眼睛继续被幕后的那三人操纵着。
“你应该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会突然将你叫出来，之前不是一直在限制你的自由吗？”
“那种事情……”
薇薇安目光下沉。没有否定的态度，就表示她肯定了我的说法。看来波尔缇娜的话语产生了作用。
“我对这一带很熟。在数年前，我曾经在奥尔良这里漂泊过一段时间。这附近的治安很好，带你出来是不会有问题的。对你改变态度的理由也很简单，我曾经在这里的贫民窟中，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女孩了。”
“哎？”
“被责骂、被殴打、被欺凌……我以前也有过很糟糕的经历。只要想起那时候的事，我就不由得会感到难过。”
“您也是……吗。”
“啊啊。”
薇薇安抬眼窥视着面无表情的塞西尔。在发现和他的目光相对以后，连忙将眼神移开。那是在观察塞西尔的表情吧，抓住这一瞬的人造人这么判断道。
照着波尔缇娜的指示，塞西尔继续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着：
“我只是一名骑……不对，是一个没什么身份的普通人，所以不需要特意用敬称来称呼我，叫我塞西尔就好了。”
“喵哈哈哈，波尔缇娜差点说漏嘴啊，真的是时时刻刻不忘记自己身份呢！”
“不要在那边随便嘲笑姐姐！塞西尔肯定察觉到了吧，为什么还要故意念错啊？”
嗯，你真敏锐呢，我确实察觉到了。不过本来就是波尔缇娜让我照着念的，要是再补充一句的话，感觉不改正你们的反应会很有趣。
转过头，塞西尔这次主动开口：
“在来到领主馆前，你是做什么的？”
薇薇安的回答只有一个微笑。
就算没有回答，塞西尔多少也能猜测到。没有亲生父母，被不认识的贵族近乎等同于贩卖到奥尔良公爵这里，一直在被虐待的阴影下生存。那么薇薇安以前估计也是在圣约瑟修道院艰难的挣扎，一直在为他人工作而谋生吧。
虽然是有些不走运的人生，但并没有悲惨到令人同情的程度。话虽如此，不过塞西尔此时必须装成同情的样子继续任务。
“看来我们彼此间都很不容易啊。”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忍受辛苦的生活了。”
说着，薇薇安露出平和的微笑。
非常典型的逻辑错误。
眼前这个绿发女孩不可能会真的习惯，因为如果习惯的话，就不会下意识的觉得那是辛苦的事了。
结论：她的话中有着决定性的矛盾。
推测：如果不对自己那样进行暗示的话，就无法再忍受住那日复一日的痛苦了吧。
用稍微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薇薇安，不过塞西尔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总不能这么一直散步吧，现在要开始喜闻乐见的选项分支环节了喵！接下来，大家有什么建议吗？A.带薇薇安去吃饭；B.带薇薇安去花鸟市场；C.带薇薇安去换身衣服！我个人推荐B哦，每次看见小鸟，我总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喵！”
“那是因为丽贝卡小姐你只是单纯想吃掉它们！选C才是正解吧，薇薇安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很破旧了，女孩子都喜欢漂亮一些的衣服吧？”
“可是姐姐，我觉得吃饱饭才有力气做别的！就像军队，没有粮草马上就会溃败一样，先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三人异口同声的问向脑子已经被她们叽叽喳喳嘈乱讨论声搞得一团糟的塞西尔：
“选哪个！？”
头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冷却液，塞西尔才抑制住了将联络器捏碎的冲动。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都去做一遍不就行了吗……真的是低效率的方法！
“计划通过喵！那么我们还临时有事，塞西尔你先加油吧喵！顺带一提，再走两条街右拐有家很不错的料理店，请务必一定以及肯定去那家店品尝一下！”
这次是丽贝卡主动的切断联络，在切断联络前，塞西尔还能隐约听见丽贝卡“快点快点”的催促声音。
于是乎，随着电波的彻底消失，无良的猫妖和双子女武神就这么把一脸懵懂的人造人独自留在风中凌乱。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塞西尔先生原本僵硬的脸更加僵硬了……”
“那是你的错觉。和我一起去吃饭吧，刚刚有人给我推荐了一家料理店。”
“可是，我没有钱……”
“不用担心，这次散步产生的活动经费我会向丽贝卡那只猫索要的。”
“那样的话丽贝卡小姐就太可怜了，而且带我这种人去店里吃饭很浪费。”
薇薇安挥着手，仍旧有所顾虑。她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被不知是好是坏的男人拉着到处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我并不是那种擅长感情上复杂运算的机型，这里就直接一些吧。
伸手将薇薇安拉过来，塞西尔按照之前的对薇薇安性格观察的计算结果开口道：
“我饿了，陪我去吃饭——这种说法就可以了吧？”
“好，好的……”
走过两条街，塞西尔按照丽贝卡的指示向右拐——然后，看见了一家诡异的都可以冒烟的小饭店。如果这是丽贝卡推荐我们去的饭店，那她的脑门儿肯定被驴踢过了——当然，那些敢去这里吃饭的食客与丽贝卡相比，他们就更加有勇气，他们肯定敢踢驴的脑门儿。
饭店的正门大开，从里面铺出一条长达三十英尺的红地毯，这种又蠢又没必要的奢华与周围灰暗的小店铺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配合那个大张着的正门仿佛像个张大嘴吐出舌头的狮子等着食物自己送进嘴里一样，更别说这个饭店墙壁上还有某种不知名的兽爪痕迹，从肮脏灰暗的小窗中还能看见数个闪闪发光的眼睛在一起盯着自己。
“塞西尔先生，是这家店吗？”
“不，我走错了。我们往回走。”
“呜喵啊！为什么塞西尔你这么冷淡啊！好歹先进来再说啊！”
随着一声猫叫，丽贝卡突然从那个狮子嘴一般的正门中弹跳出来，然后在目瞪口呆的薇薇安面前一把抱住直接转身的塞西尔。
“丽贝卡？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
“这家店就是我开的啊！”
塞西尔用双手捂住脸，然后仿佛承认自己失算一样左右摇晃着。看来自己估计错了，比起被驴踢，丽贝卡果然是那种敢踢驴的类型。
“丽贝卡，私自征用平民的店铺属于侵吞私有财产，海伦大人已经下了明令不许骚扰奥尔良当地民众了。”
“这真的是我开的啊喵！难道要我拿出登记证明你才信吗！”
塞西尔一脸宛若看待智障般的眼神看着丽贝卡，而后者在他眼神的冷静注视下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嗯……这家店看上去很不错啊！我们就在这里吧……”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薇薇安马上慌张的摆手打着圆场，应该是知道光是用嘴说是没有说服力的，可怜的绿发女孩正拼命克服自己本能的恐惧打算迈进这家光是外表就能劝退一群客人的恐怖饭店。
“嗯，没事，看，这只是一家很普通，很普通的店……啊！”
“怎么了！？”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些装饰品，哈，哈哈……”
一步迈进饭店中，塞西尔扶住了脚步不稳的薇薇安。这时候塞西尔才看清到底是什么让她不自觉的喊叫出来。一张完整的人皮正面挂在墙上，饭店的桌子上摆放着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头骨，柜台上更是横七竖八的放着死人指甲、蜕皮的干蛇、各种没有标注的可疑粉末等物品，正堂中央还嫌不够诡异似的摆着一大口魔女用的坩埚，随着紫色的蒸汽整个饭店都弥漫着某种草药的味道。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喵！”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可塞西尔你一脸的 ‘丽贝卡你终于背弃科学搞起巫术来了’的表情！不对……从你那天然面瘫的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总之！这个相当于一个临时仓库喵，是海伦大人委托我进行一些炼金术材料的采购时暂时摆放材料的地方，你看，虽然大批的材料都可以用英军的正规渠道取得，不过海伦大人总是会临时增加一些什么要求啊喵，比如——”
比如丽贝卡经常能看见海伦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对着自己面无表情且平静而流畅地说个不停：“猛犸象的兽骨分量不足，你去增补50千克，顺便帮我回收布尔日实验室中的残骸，那里应该还有一部分设施。这次陛下找人送来的羊皮纸不足一千年，这会对炼金术产生影响，你去给我弄10卷左右。通过什么渠道弄来？哦，那是你的问题。还有硫二甘醇与二氯亚砜已经快用完了，马上去提取30千克送过来，没那么多存货？就是因为没有存货了才让你提取！还有实验室要补充一批器材，要抗腐蚀性强的材质，不要像上次一样用劣质玻璃来随便敷衍，实在不行就去用秘银重新塑造一次……”
海伦没有丝毫停顿地说了五分钟之后，抬起她那张清秀的脸，对丽贝卡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些一天足够了吧？那好，一天后到……”
陷入悲惨回忆的丽贝卡就像被火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这些我怎么可能一瞬间就准备好啊喵！这些小物品的采购又不能总麻烦军队那边，所以就只好掩人耳目的在这里开店然后通过一些非法渠道和当地人进行交易咯。”
“丽贝卡店长，先不要说了，这位先生和小姐还没有进食吧？我们马上准备餐饮。”
塞西尔转头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是双子女武神。她们脱下了铠甲，波尔缇娜装扮成了店内的女仆模样，一身轻快柔软的红白格子裙套在身上，在保持骑士的飒爽风姿时真的将波尔缇娜柔美的女性气质衬托了出来；而一旁的波芙蒂则是换上了执事服装，一身黑西装更加将她硬派风格展示出来，最上面的那个纽扣解开着，挂着与黑色西服强烈对此的白领带，就算说她是个清秀帅气的男孩子也不为过。
看到此情此景的塞西尔与薇薇安对视了一眼，然后用手捂住了脸。
啊，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大家好，今天主持这个环节的是我薇薇安……总是感觉有点抱歉呢，明明是新出场的人物结果戏份这么多，严重影响主线剧情了吧……
塞西尔：还真是谦虚，不过这也是少有的以英军视角来写这几章的吧？之前都是描写主角阵营，稍微让人有点不爽啊。
嗯……塞西尔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塞西尔：什么？
我上一章刚刚吃过饭的，而且还用了您的抹……手帕擦脸，为什么您这章还要带我来饭店啊？
塞西尔：……（偷瞄一眼在旁边憋笑的丽贝卡）
而且塞西尔先生和最初给人感觉三无的人造人不同，现在总感觉您只是有些面瘫呢……实际上吐槽犀利的很啊，会不会是个性格高冷的毒舌角色啊？
塞西尔：……（偷瞄一眼在旁边泡咖啡的海伦）嗯，这就是制造者的问题了，而且经由柯蒂斯一战，我逐渐对人类也产生了兴趣，思考回路和逻辑模拟系统应该也逐步进行转换了吧。不过说起来，这个糟糕的约会还会持续多久呢……约会提供选项那里明显用了某约会大作战的梗吧。
（作者：不要说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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