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2017年2月5日
荆棘桂冠
在奥尔良熙熙攘攘的闹市中，一个栗色头发的娇小女孩在拥挤的人潮中东张西望着。
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歪着自己小小的脑袋，弗兰斯正努力对现在的情况进行分析。
记忆其实已经有点模糊了，弗兰斯只记得自己参加了勃艮第公爵露易丝举办的宴会，然后贞德在宴会上大闹了一场，就在宴会都快举办不下去的时候，有奥尔良的刺客袭击露易丝的城堡……之后自己是不是卷入了爆炸？反正当自己醒来时，已经跑到第戎古堡的外面去了。
那之后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根本一点不合情理好吗！本来自己应该只是被爆炸的余波抛了出去，离露易丝的城堡很近才对吧！而且自己对通往第戎古堡的道路非常熟悉，根本就不是柯蒂斯说的那样是个路痴！自己可一直走在正确的路线上的，而且我还有地图！结果……结果……结果……
“结果为什么我到了奥尔良啊，这不完完全全是反方向吗！”
呜呜呜……但是哭也无济于事吧，贞德在爆炸的冲击后也和自己走散了。被迫承认自己走错路的事实，对，只是走错路了，谁都有偶尔走错路的时候嘛，我才不是什么路痴！弗兰斯擦了擦眼睛，非常无辜的向着周围人求救：
“不好意思，您知道勃艮第在哪个方向吗？”
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娇小少女向自己问路，大概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帮助弗兰斯吧，但是这些路人也爱莫能助，因为——
“勃艮第可是一个大省啊，小姑娘你具体是去哪个地方呢？”
这一句话就问倒了弗兰斯，不过在仔细思考后弗兰斯灵机一动，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个……嗯，对了对了，我还带了地图！”
将手中的地图递给路人，在弗兰斯充满期待的目光压力下路人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打开地图，不过原本态度温和的路人在看完地图后瞬间黑下脸来：
“喂，小丫头你是不是在耍我啊？”
“怎，怎么了？”
“这他妈的是世界地图！你是不是存心找茬啊？”
“那，那个，世界地图很全面啊，所有地名都能找到，所以说……”
“滚！”
在周围人一股“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吧？”的目光中逃脱出的弗兰斯已经不敢再向任何人求救了。
真是大危机，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尤其奥尔良和勃艮第现在是敌对状态，要是随便被这里的士兵发现不就惨了吗！？
其实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里根本不会有人能认出弗兰斯，毕竟比起区区一介见习骑士弗兰斯，还是她的父亲吉尔元帅名气高些。不过可怜的弗兰斯现在过于紧张了，身处敌境的娇小骑士并不能认识到这一点。
“总之需要先变装让别人认不出来……至少要把身上的轻甲换下来！”
不过这么做真的有用吗？弗兰斯一想到自己给贞德做的那次惨不忍睹的化妆，这个娇小的栗发少女就宁愿被正大光明的抓到也不要扮成那个鬼样子。
“咦？好痛痛痛痛！”
不经意间，弗兰斯背上的长枪滑落下来砸到了自己的脚。看着那柄父亲赠予自己的永恒之枪冈尼尔，弗兰斯猛地想起吉尔说过的话：
永恒之枪冈尼尔是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所使用的武器，所以这个圣遗物被赋予了“必中”的概念，只要刺出就必会命中。不过除此之外，同样身为北欧三极神的形变者洛基和战争之神托尔也用卢恩文刻下了对这柄枪的祝福，托尔对这柄枪的祝福尚不明确，不过洛基赐予冈尼尔的祝福就是——
“没错，是形体变幻！”
蜷缩在小巷内部的弗兰斯摇摇脑袋，仔细辨别刻在枪身上晦涩的卢恩文字，然后随便对着一个从街边匆忙跑过的女子念出枪中蕴藏的另一魔咒：
“Απόκρυψη（万象流转）！”
霎时间，永恒之枪冈尼尔就散发出阵阵雾气，被雾气笼罩的弗兰斯有一种自己身体被溶解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周围的雾气填充、然后重新塑造形体似的。当浓雾散尽，弗兰斯对着地面的水洼看了一下自己的脸。
“哇，真的有效，简直就和那个人一模一样诶。”
自己的脸型变得更尖了些，脸上原本的稚气也被些许憔悴所取代，看来自己已经变成刚才那个路过的女子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变身能持续多久，不过现在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正当弗兰斯拍拍胸口站起身来时，从小巷的另一边走出的人撞到了自己。
“切，真倒霉……嗯？”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您从那边出来……啊！”
一个有着阴暗眼神的男人从小巷侧面走出，似乎还有点不清醒的样子，是白天在酗酒吗？弗兰斯不得而知，不过令她叫出声来是男人身穿的绣着鸢尾花的服装，那明显是奥尔良军官的军服！
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奥尔良的士兵了，虽然知道自己是变装状态，但弗兰斯还是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对，对不起……”
那个应该是奥尔良的士兵吧，我该怎么办？如果是柯蒂斯的话他会怎么做呢？总，总之先道歉！再这样下去，如果被怀疑而接受盘问就糟了。
“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所以说……我可以走了吗？”
虽然勉强挤出话来，但不善撒谎的弗兰斯的脸上完全丧失了血色，身体也好像坏掉的人偶般一动不动。
“哼……”
站在弗兰斯对面的安德烈同样是一头雾水，他只记得自己在酒吧喝了几杯，出来时就已经变得迷迷糊糊的了，什么都记不清，到底是在酒吧喝了多少啊，现在自己的脑袋还嗡嗡的疼。现在更是出门就被人撞到，他能有好心情才怪。
就在弗兰斯回过头时，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边的那个人，给我站住。”
“那个……您有什么事吗？”
“可以稍微让我问几句话吗。”
那可不是请求，那是半强迫性质的威胁。
“呃……”
如果做出无谓的反抗，弗兰斯有可能会被怀疑自己隐瞒着什么，变成那样的话，摆明了自己就会被关进监狱再也出不来。
呜呜……最后也只能配合啊。
“您请讲。”
“还是你懂世故，小姐。”
安德烈殷勤地致以谢礼，不过他斜眼的目光觊觎着弗兰斯变装后丰满的身材。
“你知道最近我们和勃艮第关系紧张吧，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偶然路过的，马上就会消失的！”
“哎呀，别这么慌张啊，我只是想向你咨询一些事情而已。”
弗兰斯不自然的应答提高了安德烈的警觉，不过眼下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欲望发泄在弗兰斯的身体上罢了。
“毕竟现在可是公爵大人下葬的时期，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就麻烦了，不如小姐你和我去看守所详细聊聊吧？”
“可是……”
“那和整个奥尔良的和平也是紧密相关的吧？所以，和我走一趟吧。”
安德烈的笑容中，夹杂着某种污浊的气氛。
“可我真的没有敌意，也没见过可疑的人啊……我还有事情所以恕我失陪。”
“前几天，有个和你说了同样的话的人，在我们亲卫队背向他的瞬间对我们发动了袭击，我的一个部下就此永久失去了半条腿。”面对急于脱身的弗兰斯，安德烈恫吓般用佩剑砰砰地敲了敲她的大腿，“如果想洗脱嫌疑的话，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在这里起争执的话，就会被这个人加害的吧。就算能从这里脱身，今后只要遇到奥尔良的士兵就会产生纠纷也是摆明的事情，就算逃跑，也没有好的结果。
正当弗兰斯想要打圆场的时候，刚才的气氛一瞬间产生了转变。
“我认为，那位小姐是正确的。”
弗兰斯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能够将这阴暗的气息一扫而空的声音，她和安德烈一起回头，而在他们视线的焦点处，伫立着一位女性。
在她端正的容颜下，代表着强烈意志的双眉十分显眼，金色短发和柔软的身体与紧紧包裹在其身上的厚重铠甲显得不太搭配，不过很适合她凌厉的气质。
啊，自己曾见过那位女武神，还和她数次交战过，她是……
“波芙蒂大人，我只是在例行盘查这里的人。”
“在我看来，你只是单纯的为难这位少女罢了。虽然你们亲卫队以前什么作风我不懂，不过在我管辖下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哇，这个金发女武神的三观出奇的正啊，之前还以为她就是个效忠亨利的战斗狂呢。弗兰斯一边“嗯嗯”的拼命点头，一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波芙蒂。
“我并没有打算去威胁她……”
在波芙蒂的锐利的目光下，安德烈的声音迅速降了下来，不过不依不饶的波芙蒂不打算给他一点辩解的余地：
“哦？那你不妨告诉我那个之前断腿的部下的名字，我想去探望探望他。”
“啊，那个是……”
“果然如此。你们总是把莫须有的嫌疑强加在他人身上，编造谎言来威吓普通民众，真是你们亲卫队惯用的工作手段呢。”
哎？
还没等弗兰斯反应过来，波芙蒂就猛地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也许我该夸安德烈你为了有所收获而努力，不过你的目的也不那么单纯吧？”
波芙蒂斜眼睥睨着奥尔良的亲卫队长，除了她对安德烈的反感外，弗兰斯能感觉到这个率直的女武神将自己更加拉近了一点。
“强抢民女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这一点奥尔良公爵和你们不是一样的吗？”
“波芙蒂大人，你……”
即使英军已经基本控制了这里，波芙蒂的话再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这种诋毁当地领主的话可不是能摆在明面说的，尤其是当着这个亲卫队长的面——这简直是侮辱整个奥尔良的言辞。
“我会将您的教诲铭记在心。”
然而这个混迹官场的亲卫队长最深谙的就是隐忍之道，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安德烈还剑入鞘。等到这个受到训斥的亲卫队长离开后，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胆寒的女武神如同冬夜里无声飘落的雪花般温柔的拍了拍弗兰斯的肩膀：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没什么的，要不是您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太感谢您了！”非常感激的握住波芙蒂的手，弗兰斯承载着大地之色的眼眸注视着波芙蒂，“以前还没想到……不，您真是很正直的人呢！”
“……”
“怎么了呢？”
“真是漂亮的眼睛。”
“啊？”
“没什么，只是现在很少能看见这么纯净的眼神了。那么，请多保重。”
有些不舍的对弗兰斯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波芙蒂转身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也许她意外的是个好人？
怎么可能嘛，善良的人怎么会去做侵略者啊，一定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吧。摇了摇脑袋，弗兰斯将杂念驱逐出去，现在的关键是——
“到底哪里才是回勃艮第的正确方向啊！”
仿佛对弗兰斯的话产生回应似的，她的背后马上传来一声大吼：
“给我站住，安娜！”
“哎？”
还没等弗兰斯反应过来，从小巷后面冲出的几个男人就把自己按倒在地。为首的男人狠狠甩了弗兰斯一个巴掌，然后不顾弗兰斯痛苦的呻吟把她重重摔到冰冷的冻土中。
“不好好接待客人，居然还打算逃跑？你可真有胆量，现在就把你送到老板那里好好吃点苦头！”
“等，等一下，我不是什么安娜，你们认错人了！”
听到弗兰斯的辩解，旁边几个打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她脑子是不是坏了？就算想耍点小手段也别说这么蠢的话啊。”
“你照照镜子吧，还说自己不是安娜？”
糟糕，现在自己的样子是刚才那个赶路的女人啊……被那些男人从地上拖着走的时候，弗兰斯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变装过了。
“呜哇哇，为什么今天这么倒霉啊！”
就在弗兰斯的哀叹响彻天空之际，从酒店出来的柯蒂斯和佩丝特离她仅仅只有一街之隔。
“喂，你听没听见有什么人在喊？”
“闹市中哪里都有在喊的人啊，有什么奇怪的呢，大哥哥？”
“哦，大概是我多心了。”
大摇大摆的继续赶路，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这么把可怜的弗兰斯救命的呼声当做了耳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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