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阿嚏！”
“喂，别把喷嚏喷在我脸上。”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喂，你丫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啊，不好意思柯蒂斯……因为太冷，冷了……阿嚏！！”
“……”
因为天气寒冷而瑟瑟发抖的弗兰斯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抬头望着柯蒂斯，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后知后觉，弗兰斯毫无危机感的继续同被喷了一脸唾液而青筋暴涨的柯蒂斯搭话，浑然不知满脸写着井字的黑发青年藏在背后的手正一抖一抖碰触咎瓦尤斯的剑柄。
相对于发着牢骚柯蒂斯和不停打喷嚏的弗兰斯，周围把守着的士兵们都要比他们敬业许多。矗立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一声不吭，这些守门的老兵们眼里还有着某种狂热的光芒。
“喂，你们不觉得冷吗？”
闲着无聊的柯蒂斯向神采奕奕的老兵们搭话，顺带着把自己酒囊递了过去。
“守护玛格丽特大人的安全是我们的荣幸，区区天气怎么可能阻挡我们的热忱呢！”
哦，这帮人脑子也坏掉了啊。柯蒂斯毫无感慨的抽着鼻子。不过玛丽这个小丫头魅力有这么大吗，居然能让这群不同领地的勃艮第领士兵对特鲁瓦领的玛丽这么忠心？
“我们可是看着玛格丽特大人成长起来的一群人啊，她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对我们这群下级士兵也关怀备至。”
“几年不见，玛格丽特大人真是越来越优秀了呢，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和她的母亲阿拉贡大人一模一样。”
“是啊是啊，就和那位早早上天堂的天使一样，阿拉贡大人简直就是圣母在人间的降临。她要是再多活几年，勃艮第也许早就成为法兰西第一大领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挨饿了。”
“哎，真是可惜啊……”
得到了不想要的情报。
约兰达家族的遗传因子真是强大啊。比起这群狂热分子，柯蒂斯宁愿和那个呆呆的弗兰斯待在一起。事不关己的耸耸肩，柯蒂斯转头走向弗兰斯，却发现这个娇小的栗发骑士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怎么感觉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呢，在外面一直苦苦等待公馆里面的人接见。”
可不是吗。我们之前在特鲁瓦等玛丽那个混蛋可是足足在秋风中等了两小时才见到她一面，现在就更棒了，从晚上五点到十一点，我们在十二月的寒风中眼睁睁看着里面休息室那些伟大的大人先生们一边敞开肚皮吃喝一边谈笑风生……现在我才知道玛丽有那么了不起，当时居然只让我们等了两个小时。
“不过这次和之前还有点区别。诺，你看。”
在稍稍歪着头的娇小骑士一旁，柯蒂斯不留情面的引导弗兰斯向导致这个场面更加尴尬的元凶看去。
瘦长的身体正斜靠在门旁的石柱上，闭目养神的吉尔从今天遇到柯蒂斯后一直保持着沉默。
“父，父亲他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话啦……”
渐渐地充分理解柯蒂斯的话所指的弗兰斯，慢慢睁大眼睛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有些扭捏的别开视线，弗兰斯的笑容中也稍稍渗进一些不安。
“你还真是辛苦……”
自己是一直跟随玛丽的佣兵，在双方关系微妙的现在，被吉尔划分为玛丽阵营而加以提防也不足为奇。不过这个纯真到极点的栗发骑士似乎完全不懂什么是党派之争，还在无时无刻的想要修复两人的关系。
本来玛丽的欢迎会也邀请了吉尔，不过吉尔坚持在外面担任守备，而且还好死不死的把自己拉过来，结果就导致了现在这个空气凝固到已经可以用刀切的尴尬局面。目的不用说，自然是将所有和玛丽有密切关系的人都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监视，而且在吉尔的不懈坚持下，联合军队也没有进入第戎，而是在城的外围保持随时待命状态。看来不单是玛丽，就是这里的贵族他也一个都不打算信任。
说实话，他这一举动柯蒂斯是非常赞同的。军队摆在第戎外面不不单是防止这里的家伙耍什么阴招，还能隐隐对这里的贵族施加压力，让他们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前提是如果军队不是混合编制的话。在吉尔的巧妙安排下，本是玛丽部队的人全部打散在人数居多的吉尔部队里，这样即使玛丽打算有什么行动也会变成没有任何一支可以调动的军队这一状况。
“这个老狐狸……”
盯着还在闭目养神的吉尔，柯蒂斯将音量控制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范围小声嘀咕着。
不过说起来，确实很奇怪。
从第一次见到玛丽起，就有种不祥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的感觉，虽然柯蒂斯不信什么神明，但玛丽一直以来简直可以说是厄运连连。从最早的见面时英军就开始攻打特鲁瓦，到军队刚刚到达布日尔就遭到英军袭击，再到这次撤军时相互信息混乱导致玛丽和吉尔冷战中。虽然那个小丫头作为战略家还稚嫩的很，但就目前而言，玛丽所做出的决定确实没什么太大纰漏。所以排除运气因素的话，那就是——
内鬼啊。
“哟，各位都在啊！”
一声豪爽的招呼声将柯蒂斯从思考中唤回，一个高挑的小麦色肌肤的女孩走了过来，还顺带着敲了敲弗兰斯的小脑袋，对着轻轻点头的吉尔做了个鬼脸。
“喂，贞德你丫去哪了？”
“去这里的护卫室取暖。”
这个极其浅显易懂的回答，令柯蒂斯顿时瞠目结舌。而一见到他的反应，贞德又格外开心地笑了出来。
“太狡猾了，不是所有人必须守在门外吗！为什么你这家伙偷跑了啊！”
“哎呀，这还用说吗？”
贞德突然伸手指着柯蒂斯，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说道：
“连躲在房间取暖这个都想不到的人就是傻瓜了。”
“……你！”
突然间，柯蒂斯发现好几股视线加入了自己的阵营。不单是气鼓鼓嘟着嘴的弗兰斯和沉默寡言的吉尔，就是在寒冷天气下一起等待的士兵们的视线也怒气值爆满的死盯着出言不逊的贞德。
“哈，这种情况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打着哈哈的贞德刚刚迈出一步，身前一支透明的寒冰箭就射在了离她脚趾不足几英寸的地面上。当她胆战心惊的回过头时，发现栗发长者的弓弦还在随风抖动着。
“贞德，接下来罚你在这里站一晚上，明天八点之前不许吃饭。”
“大叔你就省省力气吧，想困住我可是非常难……”
话音未落，第二支寒冰箭迎面射来，之后贞德随便卷起的麻花辫就直接少了一截。
“好，好的，我罚站就可以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柯蒂斯突然对吉尔好感度增了不少。
看着一脸苦相的贞德直直的站在寒风中，感到莫名舒爽的柯蒂斯跑过去和这位老同僚搭上了话：
“喂，之前我们进城的时候好像不见你啊？而且不止这次，你好像动不动就玩失踪啊？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柯蒂斯一开口询问，只见贞德一改之前的那种不正经，一脸微妙神情的以手轻抵下颚，转眼露出尖锐目光望向这个露出好奇神情的黑发青年。
“不告诉你。”
柯蒂斯不发一语地掉转脚步，怒气腾腾地准备远离这个家伙，越远越好。
“哇哈哈！因为这是对外保密事项，所以我不能透露给你知道啊！”
“认真问你这个问题的我简直蠢到极点！”
虽然愤怒早已冲上柯蒂斯头脑，不过这时柯蒂斯才猛然发觉——贞德和自己不一样。自己的雇主是玛丽，而贞德只是暂时受雇于玛丽，她原本的主人是……
“啊，等一下等一下，另外再善意提醒你一句，”
等柯蒂斯再次回过头打算用自己仅存的耐心听完贞德吊胃口的话时，只见贞德摆着一根手指趾高气昂的用前辈教训后辈的口气说：
“要是你也开溜的话，下场会和我一样哊。”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柯蒂斯愤怒的甩手将皮手套都甩丢了一只，迳自离开了贞德。而坏心眼的贞德则是一边目送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一边开怀地笑了好一阵子。
就在柯蒂斯怒气冲冲的离开这个寒冷异常的鬼地方不久，休息室的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白色皮风衣的男子和几个举着盘子的佣人。
“你们是安茹公爵玛格丽特的下属吗？我是勃艮第公爵露易丝的副官查理，受露易丝大人所托对各位进行犒劳。大家在这里站岗辛苦了，为表歉意请允许我为各位敬酒。”
“咦，您是勃艮第公爵的副官吗？总感觉，很了不起的样子呢……”
面对查理彬彬有礼的问候，走在最前面的弗兰斯似乎为他流利自然的介绍感到佩服。
吉尔睁开眼睛，朝查理的方向投去一瞥。
这个人就是勃艮第公爵的副官吗，比想象的要年轻。他端正的脸上有着能够感到强烈意志的双眼和嘴角。
在这种年龄就能成为整个勃艮第的第二把手，不是出自显赫的名门，就是有着相当优秀的手腕。
“噢，查理大人亲自来犒劳我们了啊！兄弟们，快点给查理大人斟酒！”
周围的士兵们似乎和这位副官很熟络的样子，在他出现后就兴奋的高呼起来，看来这个名叫查理的人在军队中也很有名望。
不过在军士们其乐融融的举杯庆祝时，谁也没注意到环顾四周后查理嘴角轻轻漏出的叹息：
“少了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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