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2017年7月5日
荆棘桂冠
这里是哪里？
昏暗的天花板，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间，不算豪华却非常舒适的床。
对了，这里是露易丝为我准备的房间。
那么，我是谁？
镜子里的那个人有着一头艳丽的红发，配合淡青色的睡裙正衬托出她素雅的气质。虽说是个标致的美人，但缺乏神采的双眼却是其美中不足的地方。
对啊，我是……玛格丽特·约兰达。
“每次都要说出那个全称，如果不将自己认定为‘玛格丽特·约兰达’的话，你连一秒都挺不下去就会精神崩溃的吧？”
镜子里的少女动了动，然后带着嘲讽的语气对着镜子外的我这么说道。
这个人似乎不是我，那么，她是谁？
……
想不起来。
虽然想不起来，不过总觉得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很糟糕的事情。这个时候，我应该……？
“玛丽姐姐，服药的时间到了。”
只有我一人的房间内，身后突然传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转过头，那是个黑发披肩的少女，衣着朴素。似乎是我的侍女？不过药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服药呢？
“喂，连领导人都这样了，这仗还怎么打啊？你丫快给我清醒一下啊！”
是一个黑发褐肤的青年，他将破烂的斗篷甩在我的梳妆台前，用粗鲁又带着一丝亲昵的语气和我这么讲话。
我对他有印象。不是对现在的他有印象，那是更遥远的记忆。
“红头发，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老发呆啊。”
大大咧咧的少女，甩来甩去的麻花辫。好像名字是贞德。
“约兰达卿，你身体不适吗？”
稳重成熟的语调，固执的用姓氏称呼我。是哪里的元帅？
“玛丽大人？”
歪着头的娇小少女，披着一身轻甲。是那个元帅的女儿？
玛丽一点都不为他们在深夜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感到惊奇。甚至她还有点搞笑的想着，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接下来出现的人会怎么挤在这并不算大的房间呢？难道是漂浮在空中吗？
自己的预想证实了，最新出现的一个女性漂浮在空中，用劝诫的口吻向屋内的所有人说着。
“玛丽需要休息，大家就让她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吧。”
橘红色的头发像军人般严整的散在脑后，好像是勃艮第公爵吧？名字到底是……
聚集在屋内的大家仿佛都很赞同的点点头。如同变戏法一样，大家都像被戳爆的气球“啪”地一声消失了。
啊啊，原来如此，这里是我的世界。
直到此时，玛丽才发觉，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不知谁将灯熄灭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当中。当光线再次照射在玛丽脸上时，场景已经变换到了战场。
“是玛格丽特大人，大人亲自到前线了！”
“弟兄们，誓死保卫玛格丽特大人！”
“大家和我一起冲啊，决不能让敌人碰到玛格丽特大人一下！”
我又到战场中了吗，而且是直接冲上了前线。为什么？我讨厌战争，讨厌死亡，讨厌一切疼痛，讨厌别人为我而牺牲。
“你已经厌倦了吗？”
是镜中的那个少女。她用和我一样的脸，用和我一样的冷静口吻发问。
“是啊。”
“可是你又来到战场了。从今往后，你也会为了生存而不断地夺取别人的性命吧。”
“不，不对……我想做的不是这样！我……”
轻巧的跳跃到高地，镜中少女可爱的弓起身子：
“对自己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对敌人同情呢？他们是敌人，是侵略者，作为杀死他们的理由已经很充足了吧？”
“……”
“把惹人嫌的害虫消灭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总之，危害你的人，都是敌人，敌人就应该被消灭，不是吗？”
“对，对啊……”
得到了。
得到了战争的理由。
仿佛从内心深处松了口气，切切实实的安心感已经让我无力拒绝她的话语了。
“你说谎。”
轻轻的耳语仅仅只是几个字符而已，但它产生的能量却如惊涛的骇浪般将玛丽空虚的心彻底击碎。
“你才不是为了这么高尚的理由呢，隐藏内心对我可是没用的哦。”
开心的发出窃窃低语，镜中少女亲手将自己推导出的结论全部推翻。
“那么，下一个场景。”
“等一下，我还没……！”
没等玛丽抗议完，随着空间的扭曲变形，场景又变换到了第戎的古堡内部。
不过，时间感和空间感都有些错乱，物体在自己眼中微妙的有些高大，房间内的布景也和之前不同。
“玛丽，你回来了。”
“母亲大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过由于背光的关系，自己无法看清她的具体相貌。
时光，倒流回了十一年前吗。
“答错了，我不是她。”
被自己称为母亲的那个人逐渐溶解，再次变成了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红发少女。
“我只能模拟你脑内的事物，你记忆中过于模糊的人，我是没办法复制出来的。”
再次缩回到镜面中，但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却没有消失。从镜子、窗户、玻璃中窥探着自己，她变得无处不在。
“虽说已经很模糊了，不过这个地点你还是有着明确的印象，毕竟在那场大火后，你的自我意识就是在这里产生的。”
不明白。
愤怒、喜悦、哀伤、快乐等等的矛盾情感如同潮水般冲进我的内心，巨大的茫然如同阴影般笼罩着我，为了摆脱这种无力感，我向着那仅有的光芒伸出手去。然后——寻得了答案。
“你感到悲伤吗？”
“之前我不太懂，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
“你感到幸福吗？”
“之前我不太懂，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
“为什么？”
镜中少女早有预谋的翘起嘴角，等待着我的答复。
“那是因为……”
仿佛为了确认是否还有其他选项般迟疑了一下，然后在思考过后我机械性的说了下去：
“我是玛格丽特·约兰达，所以别人就会重视我，我也能留在这里。如果我成绩好，就能被母亲夸赞；如果我虔诚，就能得到宗教学院牧师的表扬；如果我治理好领地，就能得到人民的爱戴。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
“那么，如果你不再是玛格丽特了呢？”
“那不可能。”
“是吗……”
面对我的断然的否定，镜中少女仿佛很开心的窃笑起来，之后她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那么，战斗又是为什么呢？”
茫然的想要向周围人寻求答案，结果我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明知道不会有人的天花板上。
“敌人……对，敌人。必须和大家称为敌人的东西战斗。”
“战斗之后呢？”
“必须要获得胜利。”
没错，我不能输。我必须按照大家所说的进行战斗，按照大家所说的获得胜利才行。因为母亲这样说过了，我和她这样约定了。要不然，就没有人……
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
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瞬间从脑海中划过，那是参加这次战争的英军吗？作为最后的压轴，一张本不应该存在于此的面孔突然闯进我的脑内。那个人是——
“母亲！？”
“看啊，你潜意识是将你敬爱的‘母亲大人’作为仇敌的。”
嘻嘻笑着伸出手来，镜中少女手中的匕首将自己脑中的那个影像刺穿。
“你在做什么啊！”
“这里是你的世界，我只不过是按照你的期望行事而已。”将沾满血污的匕首摆在我面前来回荡着，镜中少女在恶意的笑容中将母亲的人头双手奉上，“不要回避了，看啊，你不是一直渴望着——亲手解决这个压迫你的可恨女人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猛地从床上跳起，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紧攥的手心早已被汗打湿。
是梦……吗。
药已经按时吃了，刚才的梦境应该只是偶然的触景生情吧……将脑内不祥的预感强行驱赶出去，我叹气后披上了厚厚的衣服。
出去走走吧。
没来由的被这种想法抓住，已经睡不着的玛丽走出了房间。
在等间隔排布的烛台照耀下的走廊如同在梦中一样充满梦幻色彩，同时也相当阴森可怖。火光摇曳但决不会熄灭的灯火，这让玛丽除了感觉自己的气息以外，周围还有很多倍的幽影在蠕动。
气氛很不好。感觉到后背发寒的玛丽不禁回过了头，看见的却是一个熟识的身影。
“哟，这么有闲情雅致啊，这么晚不睡觉，还四处溜达？”
柯蒂斯用平常的语气和我打着招呼，不过能察觉出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子，没准他是因为和我同样的理由才出来散步的。
“你的气色不太好，虽然你的身体状况不关我事，但就算对得起付给你的佣金你也给我打起精神来。”
强硬的对他表示了关心。不知为何，每当用这种并非出自本意的语气讲话，我才有自己是“玛格丽特”的实感。
“彼此彼此吧。”
斜眼瞥了我一下，无精打采的柯蒂斯一语就戳破了我努力维持的形象。为了转移话题，我勉强自己笑起来：
“战场中都没见你这个样子，这是怎么了？虽然不感兴趣，不过出于对下属的关心我会耐着性子听下去的。”
“如果有机会一起喝酒就告诉你，有机会的话。不过与你相反，我可是稍微好奇你这个尊贵的大小姐为什么吓得瑟瑟发抖啊。”
出于好意的问句，得到的回答却是如此的不正经。不过，很有他的风格，我并不讨厌。
“很无聊的。”
“我也是，最好别太过期待啊。”
两人相对苦笑。
“真是的，本小姐舒展精神的睡前散步结果却碰上你这种粗俗的家伙，睡意全无啊。”看上去至少外表已经恢复精神的玛丽拍了拍手，走进临时为她准备的客厅，“算了，处理一下公务吧。”
“佩丝特。”
玛丽将手中的摇铃用力摇了一下，佩丝特就像听到主人呼唤的小猫一样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前。
“喂，这都半夜几点了，你丫使唤人也别这么过分好不好。”
“没办法，这是密探的工作啊。”抬手打断柯蒂斯的关心，佩丝特机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丝毫看不见疲劳的迹象，“按照玛丽姐姐您之前的命令，现在向您汇报在奥尔良收集到的新情报。”
“睡眠不足可是无法成为一个出色的女人的，各种方面上。”
口无遮拦的柯蒂斯盯了盯佩丝特不算高的个子和稍显贫瘠的胸部，结果佩丝特凌乱的黑发底下那张白皙的脸庞就像点上腮红般地泛起红晕。
“咳咳，那么，我要进行汇报了。”
“你还真宠她……”
面对柯蒂斯已经放弃般的语气，佩丝特俏皮的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
“是啊，如果你能代替佩丝特进行情报收集，我也不会这么辛苦。”扭头恶狠狠的瞪了无奈的黑发青年一眼，玛丽示意佩丝特继续说下去。
“按照勃艮第公爵露易丝的说法，似乎一直拒绝出席贵族会议的奥尔良背后有英国的支持。因为时间实在有限，所以我只在奥尔良城内转了转，没来得及侦察领主馆内部。”
“几天内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那么，露易丝说的是实情吗？”
“要比您想象的更严重。与勃艮第相邻的奥尔良不仅有着大批英军把守，而且英军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布日尔赶过来……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说见识短浅的奥尔良领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请来了什么人。”
也就是说，英军实际上已经完全控制奥尔良了吗。这种情况下首当其冲的勃艮第无疑是最糟的，所以露易丝才这么着急请自己来到这里。或者说，奥尔良领主一开始就是英国的傀儡？点了点头，玛丽思考着其他可能性。
“还有，驻扎在奥尔良领内的英军将领和主力部队都是些什么人呢？”
“有绯雪姬艾米丽奥的绯天骑士团、双子女武神波芙蒂波尔缇娜的精锐陆军、人造人塞西尔的生化机械部队……这些还仅是从外部观察到的结果。”
“塞西尔？那个家伙之前已经被我干掉了啊。难不成他还能死而复生？”
“大哥哥你确定干掉他了吗？我可是在城楼那边见到了正在巡视的塞西尔本人。”
柯蒂斯胡乱地搔了搔头，嫌麻烦的用手指尖使劲揉着脑袋：
“算了，多想也没用。不过他们这不基本把老巢都搬来了吗，为了消灭我们这几个残兵败将还真是辛苦了那群英国佬啊。”
“我知道了。那么，之前拜托你调查的事情呢？”
相对于柯蒂斯的反应，玛丽则似乎早有准备般淡然接受了一切。面无表情的板着一张扑克牌脸，看不出在想什么的红发少女继续催促着佩丝特。
“是叫‘海伦’和‘库洛’的两人资料吧……很抱歉，这方面似乎被英军视为绝密，我潜伏了很久也只知道一点。”
“没关系，说出你知道的就行。”
“海伦，全名海伦·玛蒂尔达，性别女……出身不明，能力不明，过往经历不明，名义上担任英国宫廷顾问，实际参与的工作也不明……”
“喂喂，这不几乎就是一片空白吗！”
“大哥哥你着急也没用啊，她的档案上除了名字外什么都没有。”
“那么，接下来那个叫库洛的人呢？”
“查无此人。”
“什么！？”
一改之前的沉着冷静，玛丽从沙发上直接站了起来：
“我们都和他面对面交谈过，居然找不到这个人吗！”
“是的……”
咳嗽一声，眼睛闪着担忧神色的佩丝特在玛丽背上戳了戳：
“比起这个，还有一个流言在奥尔良领内疯传，”
最后抛下的这个重磅炸弹所涵盖的信息量可以说是超越了今晚所有情报的总和。
“那个人——英王亨利·兰开斯特来了。”
现在可以透露的情报！
大家晚好，这次本环节由我查理为各位呈上。我是玛丽同父异母的姐姐，勃艮第公爵露易丝的副官，不知道各位是否还记得呢？
这章简单来讲，女主又发疯啦！又把英军的那些家伙拖出来介绍一遍啦！作者又划水啦！看看，简单精妙的总结。
（作者：才不是！每一章我都费心费力耗上好长时间才写完的，而且还要改，改很多遍才发布！前面玛丽的幻觉我还小小的用了一下手法呢，虽然不知道成不成功……至于后面嘛，一边帮大家回顾人物【就是怕大家记不住名字】一边衬托兵临城下的急迫感啦！而且本章在其中我可是埋了几个伏笔哦，有一个在近期就能回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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