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的那个时代,流行过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瘟疫,那是个属于亡灵法师的时代,死者与生者的界定模糊不清。
雷普斯知道这场瘟疫会持续很久,因为他是一个死神。
瘟疫给他带来了忙碌不堪的工作,但没办法,这是死神的职能,收割死去之人的灵魂。这并不是一个美差,而是一个劳碌的命。
真正享受是天上那群人,大天使挥舞着火焰的剑宣布审判世人,降下苦痛,于是瘟疫开始了。
没人知道瘟疫是怎么来的,可能是哪个国王得罪了神灵?亵渎了神像?
管他呢,这不是雷普斯关心的事情。
雷普斯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博学多识的死神,和其他的死神不同,那些穿着黑色斗篷,拿着吓死人的巨大镰刀,收庄稼一样的牵走凡人的灵魂,简直是没有一点艺术感的事情,那些凡人害怕的要死,痛哭求饶,只为能多活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但死神是个职差,求饶是没有用的,每个人都要公事公办。不过雷普斯格外讨厌那些见到死神就吓得腿软,极其不配合的人,这也不能怪那些凡人,每个死神只要露出个骷髅头,冒着蓝火眼睛瞪着凡人,那些凡人就毫无抵抗能力,再是手起刀落收走灵魂,甄别出来,有些上天堂当神仆,有些就下地狱赎罪。
这样重复流水的工作,雷普斯没有任何兴趣,反倒是他听说在遥远的东方,死神界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有一座桥,叫“奈何”,多好听的名字啊,富有东方的美学。桥头上有个老婆婆端着一碗汤给你喝,喝下去就忘记了前程往事,然后转世投胎,多贴心的老婆婆啊。如果有机会,雷普斯很想去东方看看,但很可惜,他们不是一个体制下的。
过了奈何桥就能重新投胎,他们管这个叫轮回,轮回之后有些人还是人,有些人在生前犯了错就要做猪狗。
灵魂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但灵魂的本质是什么呢?只有那些上面的人知道了。
雷普斯有一双眼睛,并不冒着蓝火,但和所有死神的眼睛一样,可以分辨一个人的好坏,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这是创世神规定的法则。
之所以雷普斯的眼睛不会冒着火焰,是他自己愿意的,他更愿意表现出人类的形态去收取人的灵魂,那样人被勾魂的时候,也不会太惊恐。雷普斯真是搞不懂那些同行,勾魂就勾魂,何必要吓他们呢。
有些死神就以此为乐趣,他们总结出来了,越是位高权重的人死去的时候情绪就越丰富,难以想象有些人为了不死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和怎么样的言论。如果有死神想捉弄这些人的话,就会和他们打个赌,或者签个契约,凡人的生命会延长那么一点,让他们去做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种和死神赛跑的感觉,非常刺激,最终和死神打赌的人就会陷入绝望,那样的灵魂会被死神偷吃,据说非常的美味。
雷普斯从不吃人类的灵魂,但有些死神很爱吃,因为死神的力量来来自于灵魂,只要灵魂足够的多,就能施展比天上的人还要强大的力量。
他完全没有兴趣,雷普斯更欣赏自己的美学,不过这样也让他在死神同行里不太受待见,收不到国王的美味的灵魂,只能去贫民窟里收取一些贫民的灵魂。
这里的灵魂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麻木,适从,以及没有希望。所以很容易滋生出罪恶,偷盗、抢劫。
这样的灵魂不美味,而且恶臭,死神也不喜欢这样的灵魂,因为这样的灵魂更接近恶魔,很容易受到恶魔的诱惑。
死神和恶魔差别很大,死神处于冥界,恶魔处于魔界,冥界和神界是一个阵营的,魔界并不是,魔界里都是堕落的灵魂。
而来到冥界的灵魂,只是一个灵魂的归宿,还有返回人间的机会,或者某些英雄的灵魂还会升格成为英灵而成神。
魔鬼就完全不同了,那是天神和死神共同的敌人。
雷普斯把自己自诩为一个文明人,他觉得死并不可怕,如何死的更有价值,才是需要去追寻的事情,他更乐意向凡人传播他这套哲学,但一般人的反应只有:“啊!求求你!我不想死!再让我多活一段时间吧,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有很多很多心愿要完成,无论什么代价,只要让我活下去,我什么都给你!”
这就很不讲道理了,一个人要死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生前都干什么去了?
这时雷普斯就会摇摇头,继续他的工作,虽然目前一个能听懂他哲学思想的人类都没有出现,但雷普斯相信总有一天会遇到的。
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一份工作,在这看似永无宁日的大瘟疫中,不管是亡灵法师召唤出的死神也好,还是死神向人索命也罢,在大陆上无数的生命正在消失,死亡变成了常态。
雷普斯坐在塔楼上沉思了半天,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一旁的小黑猫轻轻的叫了一声,这些调皮的猫咪们能看到死神的影子,而此外,还有那些将死之人。
他轻轻跃出了塔楼,穿着的是黑色的燕尾礼服,风缓缓吹动这衣服,无声的落到了一家普通民居的屋顶,其实跳到那一家都可以,这里注定会被瘟疫吞噬的村落,每个人的死亡只是早晚的问题。
“有贼!”一声清脆的叫喊。
雷普斯吓得差点没掉下去,趴在了屋顶,回过头一看,在这个茅草屋子的下面站着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她眼睛大大地瞪着屋顶上的雷普斯,又大声的喊:“爸爸,快出来!有贼在我们屋顶!”
而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提着木棍,抬起头看向屋顶,却什么也没看见:“哪里有贼?”
“就在屋顶啊!”小女孩指着雷普斯。
雷普斯有些惊愣,按理说这个小女孩不应该看见自己的,以他的死神之眼来看,这个女孩的生命还没有走到尽头,今天不是来取她的生命,而是那个男人,女孩的爸爸。
那个男人咳嗽一声,吐了一口痰,痰里有黑色的血丝,眼中通红,走出门时看起来已经是感染了瘟疫的样子,只要雷普斯愿意,马上就可以收走他的灵魂,男人看到屋顶并没有人,以为是女儿在耍自己,给了她一巴掌:“别瞎说!再瞎说打死你!”
“可是屋顶上真的有人……”女孩委屈地说,“他就在哪里。”
“你是见鬼了吗?”父亲左右巡视了一番,他这个房子不大,而且家里清贫,唯一值钱的是圈子里的奶羊,指着女儿说:“要是没人你再吵,我就把你跟你那个**妈一样卖了,好好在外面看着,要是这只羊也丢了,你就别想活了!”说罢,转身就进了屋。
女孩眼神委屈,可也没有办法,她身上衣服单薄,有些害怕地看着屋顶上的人,小心地退到了羊圈里,抱住那只小奶羊。
雷普斯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像是轻缓的落叶,落到地上也没有身影,月亮照着他的身形,也没有影子,死神本来就是没有实质的东西,也不是灵魂,介乎于精神和物质存在的之间。
小女孩害怕极了,闭上了眼睛,可又怕挨打,不敢大呼,只能低着声音说:“你……别过来,我爸爸很厉害的……”
“你是怎么看见我的?”雷普斯步步走近,半蹲下来,心里好奇问:“你是圣女吗?还是被神灵加护过?”
“你是谁?”女孩睁开了眼睛,语气还是很害怕,可蓝色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清澈的没有一点瑕疵。
雷普斯都不禁看呆了,这是他见过最纯净的眼睛,简直就像是天使那样的美丽,他以前有听说,有些人类的眼睛就像是黑猫一样,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看穿虚假的伪装,以及死神的存在。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圣子或者圣女,被神选中之人。
雷普斯心想,真是幸运极了,能获得一个圣女的灵魂,引入冥界会救赎很多迷失的灵魂,而天上的那些人小气的很,从来不让圣洁之人的灵魂进入冥界,但冥界更需要圣洁的灵魂来拯救,只要进入天堂有想要的一切东西,而对待冥界里的灵魂却只有火焰和利剑,这并不公平。
“嘿,小家伙,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好吗?”雷普斯露出了像是商人式微笑,他想出到一个自以为很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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