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远的路，果然翻过几座光秃秃的山丘之后就是一座小镇，不同以往经过的那些小镇人来人往，这里更像是一片死地。
走进城镇里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能看到的人非常稀少，只有几个倒在路边的酒客，醉的不省人事，偶有几只黑色的野猫翻过屋顶，见到有人来了镇子里，发出厉声的尖叫。
街上的市集也关了，两旁的民宅也都紧紧关上了窗户，门板上都能看见画上了红色的十字，有些红十字像是刚刚涂上去不久，几滴涂料顺着门扉间的纹理滴落下来，又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瘟疫之地的标志，门板上涂了十字的都是被感染的人家，牧师也没有办法救治，只能暂时隔离。
陆南来到了本地的教会，想要打听一些情报，但来到这里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门庭，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牧师还在教会，他愁眉苦脸的绕着原地转圈，像是在焦急的等待什么。
年轻的牧师听到的脚步声，惊喜的看向来人的方向，看到的却不是他等的人，表情又低落下去：“你是谁啊？看你不是本地人的样子，我们这里在闹瘟疫，不想死就快走吧。”
“我是一名远来的旅行商人。”陆南以教会的礼节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表示自己也是信奉圣教，“专门听说此处有瘟疫，特地前来帮忙。不瞒你说，在下对魔药略有研究，一般瘟疫的话，不成问题……”
“唉……”牧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恰恰不是一般的瘟疫，而是诅咒。”
“诅咒？”陆南一愣。
诅咒可以说是相当古来的魔法了，可能从魔法之初就有这个魔法门类，但是因为属于黑魔法的旁支，到如今教廷神国的年代，这样恶毒的魔法多是收藏在一些有着重重禁制的图书馆。
“魔女的诅咒！”牧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这个禁忌的词汇，“任何靠近魔女的人，都会变得不幸！这场瘟疫就是她招来的。”
“魔女么。”陆南眼睛一亮，似乎起了兴趣，“是怎么一回事？”
“在我还没有到这里任职以前就听说过，镇子在很久以前就有一个魔女存在，白天是善良的面孔，晚上出来捕食人心，来维持不死。”牧师低下声音，“我的老师已经快马去教区，找主教大人来了，除掉魔女，瘟疫就会消失。”
“既然知道这里有魔女，为什么不早点除掉呢？”陆南问，“就算教会没有除掉魔女的实力，也可以找冒险者，那些冒险者很乐意承担这样的任务。”
“没有证据。”牧师一拍手，很无奈的样子，“虽说这些只是传言，但镇子里确实有一个120岁的女人，从不来教堂，在家里供奉着什么，像是异教徒一样。可你想想，普通人能活那么久吗？”
“120岁啊，确实挺罕见的。”陆南略有些惊诧，“那你的老师就把你留在这里，去向主教区请援了？什么时候会到？”
“可能会有七八天吧。”牧师算着日子想了想，“等红衣主教一来，不管是什么魔女都要露出真面目，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那个魔女绑到火刑架上了。”
“七八天的话，镇子里的粮食够吗？”陆南并不关心他们怎么对付魔女，而是问起了粮食的问题，“我来的时候看到镇子上基本没什么人了，没有劳动力，没有商人，食物怎么办？没有食物，把人隔离起来又没有军人看押，是会发生暴乱的。”
“老实说，一开始是不够的。”牧师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又拉着陆南到角落里，悄声说：“但是这场瘟疫病发死亡的太快了，才两三天，镇子里就死了一大半的人……粮食也就够了……但是按这样下去，不到老师回来的那天，镇子上的人可能都死光了……”他的脸上终于忍不住恐惧，眼睛睁大，眼眶变得很深。
陆南吓了一跳，推开了那名牧师：“你说得是真的？！”
“我不知道……可能我们都会死……”牧师咳嗽了一声，用手按住了嘴，但从手指的缝隙里流出了血，“来到镇子上的人，都被诅咒了！只有神能救我们。”
“你可能也被感染了，得放镇子里的人离开，去城里的医院救治。”陆南轻声说。
“不行，这样瘟疫会被带到城里去的，我得等老师回来。”牧师不知道怎么笑了笑，“旅行商人，趁你还没有被感染，还是快离开吧，不然你就走不了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过身，跪在了神像前继续祈祷。
陆南心里有些话没有说出口，知道说了也是没用，也转身走出了教会，出了大门，左右看看，喊道：“诺儿？”
他又喊了两句，没人回应，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四处去寻了。
诺儿并不怎么愿意进教堂，她倒宁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刚刚坐了不久，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心里埋怨着陆南没有给好吃的，每天只有干瘪的黑面包和肉干，放在火上烤一烤，味道和石头一样。她简直难以想象，陆南能吃下这跟石头一样的东西，可这走了数十天，除了荒山就是遍野，连个能吃的东西都没有，更别提烤蜂蜜羊腿了。
但她刚往台阶上一坐，就闻到了蜂蜜的味道，勾起了好久没有吃过蜂蜜的瘾，寻着味道就来到了一间看起来很旧的屋子，但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甜蜜的香气。
“蜂蜜啊……”诺儿闻着味道，感觉背后的翅膀都张开要飞到屋子里去了。
“要吃吗？”屋子的窗户打开了，是一个老迈的声音，“但还没有做好，你先进来坐吧。”而后屋子的门也打开了。
诺儿走了进去，看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老的老奶奶，之所以用了是三个非常，是真的看起来特别老了，身高已经缩的跟诺儿差不多高，脸上松弛着的褶皱像极了枯木皮，眼睛完全睁不开，还有些发胖，可身上却不是老人穿的衣服，一袭紫色的长裙穿戴，头发系着两股长辫，倒像是盛装欢迎谁，虽说老奶奶穿起来并不合身，她像是也知道，还穿了围裙，在灶台前烤着饼。
灶台下有一罐蜂蜜，老奶奶用毛刷沾着金黄色的蜂蜜，浅浅地往烤饼上涂抹：“做了几十年，我也只会烤饼，里面裹着羊肉，在饼皮子外面刷一层蜂蜜，沾着牛奶吃又香又甜，不过这可真够奢侈的，我这一辈子，也没吃过几回。”
“那……那……那诺儿可以吃吗？”诺儿已经咬着手指咽口水，“诺儿会给钱的……”
“我不要你的钱。”老奶奶淡淡地笑了，“只要在烤饼烤好之前，你听我一个故事就好了。”
“为什么？听一个故事？”诺儿不解，“这个故事很重要吗？”
“是啊，对我来说很重要。”老奶奶扶着椅子把手，轻轻地坐了下来，眼睛微微的眯上，“因为过了今天，我就死了，他也就来找我了。我想把这个故事传下去，希望有人听，我已经藏了100多年了，想在死前都说出来。”
“100年？”诺儿非常震惊，这是她看到的第一个活了100多年的人类，心里忽然想，陆南100年以后，也是这个样子吗？
“那镇子上说的魔女，就是您吗？”门被再次打开了，陆南站在那里，门外透过了的光柱里，漂浮这灰尘，屋子里满想香气，有种舒适午后的感觉，像是在享受着下午茶般的安详，如果外面不是瘟疫之地的话。
“是啊，我是一名魔女。”老奶奶直接的承认了，“镇子上的瘟疫是我招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献祭？仪式？还是什么其他的魔法？”陆南小心地问，同时在观察这这个老人。
老奶奶就躺在木椅上没有动弹，无处不透着老迈的气息，双手骨瘦，屋子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也是一间非常旧的屋子，也许有了七八十年，看起来并不像足够有钱的人，可在这个老人的眉目间，能感到一丝余媚，想来年轻的时候，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来这里坐吧，我讲给你听。”老奶奶的目光微微抬起，眼神有些温柔而僵木，说话的语气却透着虚弱，已经是将死之人。
陆南没有说话，他坐在了老奶奶的不远处，围绕着中间的火炉，虽然是到了春天，可冬天的寒冷还未消，陆南很自然的加了一根柴火，除了一些炉火中灰，他已经看出老奶奶的身体已经没法再动了，那种垂死的气息已经透出来了，很快她就要死了。
这些事情，他做的很熟练，火被重新烧旺了一些。
“阿南……老奶奶怎么了……”诺儿也察觉到了，那种死亡的气息，却不是她以前看到那种充满恐惧和愤怒的死亡，这位老奶奶的将要死亡的气息带着更多的居然是幸福和安详。
陆南没有回答诺儿的话，而是看着这位已经很老的魔女：“您说吧……这个烤饼，我也会做，是东罗那边的美食吧。”他的声音很轻，认真用着毛刷在烤饼上一层层地涂着蜂蜜。
“是啊……我以前呢，出生在东罗那边……”老奶奶被唤起了回忆，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凝结了泪水。
曾经的回忆涌现了出来，仿佛回到了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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