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不论是哪种物种都是渴望着延续自己的生命——不管是以何种方式。
飞蛾扑火只是因为错把火焰当成了引路的月光，旅鼠自杀不过是被人逼得跳海游走。
唯独人类并非如此。
死亡女神每次到来，总是带着一身着甘甜的诱惑，会让被倾轧得连轮廓变得扭曲模糊的人们，情不自禁地委身与她。
那并非是因为放弃生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活不下去了而已。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接受，有人在我面前死去这件事情，不论则么样，我都接受不了。
这绝非温柔，也绝非同情，而是无法接受，起码不要死在我的前面，起码不要死在我的面前。
你知道吗，其实现实不是漫画，即便是一个未成年少女，从天台跳下去的时候，你也很难只靠抓住她的一只手就把她拉上去，特别是她如果完全没有上来的意思，甚至在乱动的时候。
就像是现在这样。
“你能不能不要乱动，另一只手也抓住我的胳膊，我拉你上去。”
明明只是提前来学校报道，却碰见了要跳楼的女孩子，这算什么，我是幸运还是倒霉？
“可是……”
“别可是了，有这个力气就抓住我，你的胳膊肯定是要受伤了，但是这也没办法，你也只能忍着点了。”
“……嗯。”
几乎是完全靠着魄力将她拉了上来，要是她再重一点，或者我的力气再小一点，可能就要和她极限一换一了吧。
抱着她瘫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喘着气，大脑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你、你，你到底，在干嘛？”
我几乎是怒视着面前的少女。
“丹迪掉下去了，我想去救他。”
她用天真的眼神，诉说着天真的话语。
“丹迪很强壮的，掉下去也没事，一会我陪你下去找他就行。”
“荀风哥哥也要跳下去找他吗？”
“走楼梯下去就行。”
我可不是超人啊，跳下去也是会死的啊，这可是八楼。
头痛，没想到慕容鸠的常识已经偏离到了这种程度，不过比起这个。
“你则么在天台上？”
正常来说，天台的门不应该都是锁着的吗？还是说是因为是新校区，就这么忘记锁门了吗？这实在太过不谨慎了，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学校之后怕是也别开了。
不如说假如我不是碰巧经过的话，就已经出大问题了。
“小鸠在等小雪，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在这里吃午饭的。”
“午饭不去食堂吃吗？”
“……食堂的东西不好吃。”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唇。
看来洛雪之前说是一般般，是不想让我担心的说辞。
不过啊，新的校园，最应该下功夫的，不就应该是安全和饮食吗？
看来这个学校是不管哪个都没有做到啊。
突然有些懊恼，因为保持着对洛雪的选择不做干涉的态度，因为是自己高中母校的分校，所以事先的调查就只是流于表面，结果竟然是这个样子吗？
“你们约的是几点？”
“下课就来这边哦？”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午休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正常来说，应该不用等这么久吧？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我抱着她站起了身，然后把她像是商场里的模特那样放好。
“你就在这……”
摇了摇头，将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下。
她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跟着我一起吧，我带你去见雪。”
为了让她安心，牵起一抹笑容，朝着她伸出了手。
“可是小雪说在这里等她就好了哦？”
“她之前和我说了，换地方吃饭了，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噢。”
她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和洛雪不同，简直就像是母亲去世那天时，握住的手一样凉。
不能过分显眼的行动，但是又必须要快，那么办法就只剩下了一个。
又一次掏出手机，点开信封的按钮。
画面上的信息停留在今天早上的问候——准确来说是她起床之后她对我的问候。
[阿荀，今天你几点来？(｀・ω・´)]
[午餐之后]
[路上小心！(>ω･*)ﾉ]
[认真学习，不要玩手机]
[一 へ一]
本来确实是打算午餐之后再来的，该说是哼着歌的公交车司机开的够快呢，还是说我自己出来的太早了吗？不知不觉间就早到了。
来学校和校长打过招呼之后，校长便让我自己随便逛逛校园熟悉一下，他的热情让我惊异，明明我不过是个只来干一周的临时工。这也是顾博做了打点的缘故吗？
人与人之间是有着差别的，毋庸置信，但是人与人之间真的有所谓的差距吗？
对于特定的某个方面可能会有，但是对于“人”来说，真的有吗？
有的，一定是有的。
作为“人”的差距，一定是有的。
不然的话，那些人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那些对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毫无帮助的事情了。
[在哪]
稍微等了一会，“滴滴”声便响了起来。
[体育馆的器具室里]
[我来了]
“走吧，我们去体育馆。”
“嗯好哒！”
这次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答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只是为什么？
“校长让你来检查一下体育器材是吗？等下，我去拿下钥匙，你就在这里等我就行。”
所以是为什么呢？
扭曲自己也只能换来什么都算不上的苟全，所以她选择了孤高之路，可是即便换了地方，历史却仍然在重复。
“就在二楼上楼以后朝里走到底就是器材室了，这个是你叫来帮忙的学生吗？”
看起来很是精壮的体育老师，几乎没有什么疑问就将钥匙交给了我。
所以才会这么简单吗？
“一会你用好了我如果不在，你就放到我的桌子上就行。”
情不自禁地捏紧了钥匙，凹凸的边缘磕得手生疼。
所谓“教育”到底是什么？
一个陌生的成年男性，带着一个女子高中生，要器材室的钥匙，保管钥匙的老师却什么也没有问。
即便我还没有当老师，我也知道这绝非正常的情况。
“多谢。”
挤出了感谢便不多做停留，带着慕容鸠上了楼，在走廊的尽头停下，插入钥匙，向左拧了540°。
“咔哒”、“吱呀”。
两日未见的少女，抱着膝盖坐在蓝色的海绵垫上，直直地盯着门口的位置，瞳孔中却没有映出我的身影。
阳光怜爱地洒在她的身上，就像是在哀叹着什么一样。
气血上涌，头发传来了根根直竖起来的如同触电一般的酥麻感。
深呼吸，先做一个深呼吸。
但是话语却像是生病了一般，堵在了喉咙里，上下不得。
“小雪，你则么在这里？”
听到了慕容鸠的话，她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一红一蓝的两点画斑，慢慢地收拢、变亮，同时将多余的液体排出，张开了一些的五官又堆了起来，
她从海绵垫上跳了下来，就好像是小黑的动作一样，“扑通”一声扑进了我的怀里。
在她原来坐的地方，地上散落着面包的碎片——或者说，曾经是面包的，已经灰白相交的碎片，以及一个包装袋。
上面写着某个外国牌子的名字，就是最为普通的，不论是谁都能够在超市的货架上看到的，便宜面包。
面包碎片的旁边是带着蓝色粘稠液体的玻璃碎片——就像是我的胸口现在的状态一样。
不可思议地，思绪异常的平稳，我肯定还在愤怒，但是却没有失去理智。
何以为人？为何为人？人为何以？何为为人？我是明白的，为什么洛雪不会出声和老师说。
因为就算说了也没用，只会让情况继续恶化而已。
毕竟我已经见识到了一切。
但是假如今天我没有来的话……
“这是第一次吗？”
怀中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我还真是问了个蠢问题。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
“不是就在这里吃吗？”
慕容鸠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
“不，我们只是来接雪一起的。”
“哦，这样啊。”
她似乎并不对这个情况感到困惑。
没错，因为她的常识已经出现了偏差，所以对现在的情况不感到困惑。
那么他们呢？
将洛雪关在这里的他们也疯了吗？
又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是和我一样的，该死的怪物？
只是，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
就像是破了洞的墙，总是要修的。
只不过是补上水泥还是推倒重来的区别罢了。
“母亲，对不起。”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被我用剪刀挖开的墙壁那样。
“只能重新做这座墙了啊，阿姐。”
推倒，重新建起。
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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