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速度很快,” 有人对着投影中城市化为瓦砾的场景提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卡洛斯问出了这个栗树很想问的问题。在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的场合里她对能不能提问这件事情变得不是那么确定。
所有人都脸色凝重,角落里的一个人转向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脚上还穿着帆布鞋的卡洛斯:“ 首先遭到攻击的是西尔维亚的魔法协会分布大楼和总督府,扮成请愿人员的敌意分子几乎在同时袭击了这两座设施。”
“随后相当数量的来自原奥多亚克麾下的部队公开表达忠诚,在三个临近的区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事情开始上演。” 拉姆萨斯对着一份情况通报念叨着。
画面中的场景堪比人间地狱,蓝底的太阳旗帜落在地上,街垒上不知派别的士兵胡乱射击着。 街道上尸积如山,枪炮的火光闪闪烁烁。就像战争的铁蹄再次回到了那里。在城市的薄暮后,有小山一样巨大的阴影正在移动。这段录像的音轨在第一次播放后就被人为的关掉了,上百的通讯频道被打开同时咆哮着,无人可以承受这样的怒吼。从咒骂到状况评估,从军官大吼的命令到因为伤痛而发出的哀嚎。
“我希望你们明白,情况严峻,这个名叫戴克里先的前元老正在发起的内战已经把西边弄的一团糟了,他只花了三天就做到这样的事情。”
一个谨小慎微的声音补充道:“ 已经得到了确认,一支由新式空艇编队搭载的的空输部队正在向南越过喀尔巴阡山脉作为先头部队。 自封执政官的前事务官燕十四呼吁马扎尔卫军向他倒戈并且效忠于自封英白拉多的戴克里先。”
“协会还没有介入吗?”
“协会直到现在也不能确认僭位者的位置。”
“所以这和世界另一边的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此组织严密的叛乱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前必然有一个庞大的阴谋集团暗中策划,我们必须避免同样的事情在这里发生。”
会场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明白拉姆萨斯在暗示什么。
“士兵们都是很单纯的,只想着尽忠职守。” 总督的代表如是回答道。
“我并不是怀疑总督的能力或是本地防卫部队,但是现在有相当多的证据可以证明本地存在一个疏漏。为此,一名协会专员已经抵达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上演。”
在大厅的角落里,一个全身黑色,额头上戴着生出一对尖角,半张脸被刻意雕刻成雕像式的鼻梁与嘴唇的女子起身向与会众人出示自己的专员标志。她起身的时候,栗树注意到对方手臂上也雕着一个咆哮着的长角怪物形象。
这也是魔法少女吗?她没见过这样的战裝,暴露的部分很多,其他的覆盖物也像是被缀起来的甲片一样。
这位不认识的专员无言的切换了投影。
“魔法协会截获了来自叛军头目与前事务官们的通讯,有这么几封来往相当引人注目。”
“他们还真是亲切,” 拉姆萨斯戏虐的说道。
在抬头上,前十二号事务官亲切的称呼戴克里先为戴奥(Dio),而来自叛军领袖那边的则是都加以公子的前缀。
“各位,大叛徒的先锋恐怕就在我们脚下的城市里,我们必须立刻逮捕他并且确认他究竟联络了多少人。”
“有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据呢?” 栗树忍不住问道。
“你要等到他带着五个纵队出现在总督府门口作为证据的话,没有。” 拉姆萨斯身边的蓝发副官立刻还击。
“按照我们对他的监控,他最近的活动是向东海岸发送了一则消息,有理由相信他随时可能会逃向那里。我现在要求立刻逮捕他,各位。”
似乎是一锤定音了,没有人反对,尤其魔法协会的特使就站在那里。
栗树坐在位置上思考,她不太能相信事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突然的急转直下,而且是以这种方式。拉姆萨斯再次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栗树才反应过来,在会议开始前他就下了逮捕令,此刻不过是走个形式。
然而预期的好消息并没有来,抓捕行动失利,庄阙在他们的监视哨眼皮底下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栗树一方面庆幸朋友逃过一劫,一方面又担心事情正在越发的不可控。拉姆萨斯似乎恼火透顶,倒是卡洛斯颇有大将风范,不急不忙的看着其他人面面相觑的奇怪场景拿出镜子补起了口红。
在目标消失的情况下,会就这样散了。栗树无心去听所谓的围捕安排,她倒是想找到庄阙去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要从哪里开始?那座大宅吗?
内厅和专员认为既然在西边发生了一个元老和前事务官的叛乱,那么东边很可以会是同样的规格。说起最初的元老,她知道一个阿利达尔,但是无论是阿利达尔还是庄阙完全不像是能发起这种规格内战的样子啊,一个是不需要,一个是做不到。
只是想起这两个人,她就又想起那座废城区的宅邸。庄阙在大难临头时躲在那里,阿利达尔也选择了那里做为据点。某种意义上来说,躲在那里也有一些独到的优势,没有闲杂人员,地形复杂。比起旧时代的废墟或是某座乡下宅子,这也许是一个选项。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绕道躲回咖啡店又是一番纸上谈兵,自觉信心满满。无论如何去那里走一遭好了。她披上一件足够让自己消失在人群里的长风衣,既然是休息室里找到的那估计就是林姐的了。正打算出门时,她又鬼使神差的折返了回来,把那块办公桌上摆着的玻璃带在身上。
附近塔楼上的蜂鸣器响起,她再次在夜色的掩护下踏进被废弃的公馆内。几只通体黑色唯有喙呈现明亮黄色的飞鸟因她的到来尖叫着飞起。在这短短的时光里它们占领了这片被遗忘事物聚集的地方。
这不太好,她皱起了眉头。她不明白怎样做到无声无息的潜入,哪怕是这种废弃所。
她经历了生死时刻的那个房间已经被尘埃一点点占领,被烧毁了一半的连廊中间似乎还能感受到燃烧过的气息。只是这里没有访客,灰尘已经重新覆盖了战斗的痕迹。
她回到三人联手共斗带翼怪物的大桥和天窗玻璃破开的大厅。在那短短一段时间的烟火气消散后,这里再次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状态。
看来这场寻找注定无疾而终,已经暴露过的安全屋不应该再次使用是合理的。她叹了口气思量要不要回去了,直到脚步声响起。
那是鞋底与地面的石板接触的清脆声响。在沉默的夜色中尤为突出。不,这里没有人,这是心灵的软弱与不安带来的幻觉。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很确定,自己潜入这里时整个区域都没有活人气息。
但是她下一刻真切的看到一个影子消失在转角。她瞬间发力,试图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影子,但是她落地时却发现这个午夜游魂出现在通往殿堂的那条两侧站立着不知名雕像的大道中央。
一切都在衰败凋零中,那座纪念堂还是屹立不倒。现在在这个荒寂的夜晚一个幽灵出现在了它的入口处仿佛就要叩响门环。她再次追了上去闯进大厅而幽灵则窜入向上的小道。
最终,午夜幽魂消失在一扇小门前。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一扇门,庄阙宅里那座被锁着的房子的门。不,某种无声的警告在她的内心尖啸着提醒她这不可能。顿时眼前大门的幻觉消散,一扇普通的木门横在她面前。
这扇门也是锁着的吗?这个问题再次响起。她手插口袋正好抓了一把藏在里面的玻璃,异样的手感顿时感到一阵清明。难道一扇木门能挡住她?
她原本做好了准备要用上点力气来打开这扇门,但是门根本没有锁上。轻轻一推就被打开了。 她站在了房顶,黑夜的纪念堂顶端四周被金属栅栏封闭,两对石像鬼手持武器沉默的注视着这陌生的闯入者。她的正对面越过屋顶是继续前进登上钟楼的楼梯。她下意识的朝着钟楼走去却好像受到了某种心灵冲击一般几乎站立不稳。石像鬼好像活过来了一般朝她扑了过来,不远处的钟楼也响起了钟声。
“也许时间也有一个结局,叛逆的天使在夜空中陨落......” 真奇怪,她身为栗树的时候从没听到过幻象说话,此刻这声音几乎就是自己体内传来的。伴随着心灵的冲动,就像某种几乎被遗忘的原始本能醒过来了一样。
“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屋,把他们拆毁无疑是善举......”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球蒙上血丝,然后昏了过去。
她醒来时正身处于一个房间中,头顶的日光灯管散发着柔和的光亮,闪动着火光的烛台分布在房间角落。她确认这一切并非幻象,因为刚才的头疼还在折磨着她而地面的凉意催促着她赶快站起来。
她扫视着整个房间,无法辨识这间房间是在什么地方。她认为这是一间杂物间,到处都堆着稀奇古怪的杂物。她看见一面绘制着眼睛标志的战旗被铺在桌子上当作桌布,另一边某个双面刺绣的女性侧影被当作镇物压在上面。
她的目光向上,灯光下一面碎玻璃贴成的墙壁。天蓝色玻璃组成了一幅夜空,明月在正中间熠熠生辉。她明白了为什么她出现在了这里,把那块来历不明的天蓝色玻璃贴在靠近月亮的明确上。她退了两步欣赏着画面,感觉似乎缺了什么。在房梁最高处,一面被装裱起来的残破的,中心有着一个棱形空环的红色旗帜显示着自己超然的地位这不是她要找的。玻璃画下方奇怪造型,填充着绿色不规则晶体的手枪更不用可能了。泛着银绿色光芒的黑珍珠?不可能。 这里的东西都没有用处,也许它们有过什么意义,但是现在随着能解读这一切的人消失,一切也都消散在虚无中去了。
最终,她看见在玻璃的正下方,一个棕色的手提箱。按动开关,很轻易的就打开了,但是里面已经空了。从下凹的程度看,里面曾经有过什么。不管其中曾经有过什么,那也不能帮助她填补现在的空缺了。
她对这间房间感到似曾相识但是无法回忆起细节,记忆似乎有断片。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推门出去,看看这个没有窗子的房间究竟在什么地方。
她第二次的用力推开门。当抵达外面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这是一片焦土,钢厦倒倾,碎碎遍地。色彩变幻的极光在天空中交相辉映,天空中变换着的鲜活而耀眼的色彩反衬着所有地面文明的残迹。尖塔的顶端勉强露在龟裂的地面外面,天空泡沫般的美丽而地面荒芜且死寂。
她再次昏了过去,破碎的梦境融合升华着。 断开的记忆消散,把她拖回到现实中去。
她再次醒来时,正站在大街上。来不及辨认这是哪里,周围所有人都昂首望着天空,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却不是因为异次元的入侵。无数条炽热的轨迹划破苍穹,拖曳着烧炙的蓝焰,带着尖啸从城市的天穹上划过。她闻到臭氧的味道。 城市红的发亮,不只是因为早晨的朝霞而是无数的街道也被吞没在火焰中。昔日的噩梦变得真切,活灵活现的涌出记忆的牢笼。尖塔摇摇欲坠,穹顶破裂。
“你去哪了?有东西正在空降......” 圣阳出现在她面前大吼着。
破晓之时,你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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