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的瞬间，谢唯呆住了。
在大脑思考之前，身体擅自做出了反应。全身神经一股脑紧绷，像面临什么重大威胁似的上下一气。
蹊跷，害羞，迟疑……统统被抛之脑后。
光是想象林忱被其他女生告白的场景，少女的内心就一阵绞痛。她像小孩子被抢走最爱惜的玩具一样攥紧拳头，昂首瞪着神色轻松的江枫和。
哪怕是头脑转过弯来的现在，答案也不会改变。
“不行。”
“为什么，唯亲不是对小忱没有兴趣吗？”江枫和背着手，前倾身子问道。
“就、就是不行。不准去。”
一向以温柔形象展露在同学面前，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霸道，连谢唯都有些被反常的自己吓到了。
“诶，理由呢。”
“因为！因为……因、因为……”
忽地被这么一问，谢唯有些乱了阵脚，支吾不清。
对啊，理由呢？
仔细一想，她和林忱既不是情侣，也不是其他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同桌，是关系好些的同学而已。
她凭什么去阻止别人向他告白呢？
望着表情慌乱的谢唯，江枫和只微微一笑：“嗯，因为什么呢？”
谢唯沉默不语。
即使不断叩问紧锁的内心，也难以得出结论——不，也许只是她还不敢去面对那个结论。
就算坦明心意，又如何呢?
他……林忱会和自己抱有一样的想法吗？
回想被摁在墙边，却见渐渐接近的阴影停住，又缩回。仿佛已退潮的冲动又卷土重来一样，有什么正被紧紧揪住。
衣角被揉得皱巴巴，藏于鞋袜中的脚趾轻轻蜷着。
“因为我喜——”
“好啦，不逗你玩了。”
在谢唯闭上双眼，豁出去似的要说话时，江枫和却笑嘻嘻地打断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唯亲好较真哦。”
“诶，玩笑？”
谢唯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而江枫和则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可爱坏笑，叉腰摇了摇食指。
“而且，那种话可不能在这样随便的场合说哦。要好好地，认真地对当事人说出来才行~”
对吧——说着，她的视线穿过谢唯，投在门边的林忱身上。
“诶……！”
当谢唯意识到什么而匆忙回头时，她已小跑着溜出店去，嚷嚷着“我找青去咯”跑走了。
只剩下守在门边的林忱面无表情地注视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
“碰巧。”
衣服全湿淋淋地黏在身上，连外套都染得换了颜色。要说是出来散步或者闲逛的，谢唯绝对不信。
还碰巧——他当是糊弄小朋友吗？虽然自己也没有立场说她就是了。
“你呢，不是去找钥匙吗？”
“教室进不去嘛。”
“也是。”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在吃瓜店员好奇的旁观下，渐渐脸上都泛了些不自然。
尤其是谢唯，一想到自己所说的可能都被林忱听见了，便只能下意识盯着鞋尖，根本不敢抬头去正视他。
她也因此而错过林忱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
“什么时候？”
“刚来。”林忱答。做戏就要做全套。
“是、是吗……”
不知怎的，明明是该松口气的回答，谢唯竟产生了一点隐晦的失望。但很快，这失望又被错愕与迷茫取代。
她被自己吓到了。
感到失望什么的……难道其实更希望被他偷听到吗？那句呼之欲出、却最终没能完整道出的话，其实是想当面告诉他的吗？
然而只稍稍想象那个画面，她又泛起一阵莫名的迟疑。眼前是好似刚下过山车一般深深的晕眩感，仿佛已提前为那时的自己紧张起来。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少女已越来越弄不懂自己了。
走出便利店，四周空落落的。三班的两位也已不见，不知上哪去了。
谢唯默默惊叹于两位的效率，同时用余光打量无声伸着懒腰的林忱。很怪，单是这样站在他身边，就仿佛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至于原因，她或许早已明白。一清二楚。
“接下来去哪？”正低头思索时，谢唯听见身边若无其事的声音。
“什么？”
“教室进不去不是？话说，既然抽屉清空了，想必也不会落在教室吧。”林忱分析道。
他看一眼谢唯。后者正蹙眉盯着对街早餐店的招牌，全没注意到他似的。
“唔嗯，那大概是出门前扔在家里了。”而后，她转向地面，小声说。手扭在裙子前，显出纠结的样子。
“怎么办？”
“我姑且是有给梓叶发消息啦。”少女匆匆掏出手机，划出短信界面。“不过她还没回。”
“我想也是。”
想指望那家伙，还不如直接上路边喊个开锁的效率高。林忱叹口气，问：“那，先去我那？”
“……唔。”
又来了。
谢唯局促不安地舔舔干到发痛的嘴唇。长辫尾端几乎被手指磨得发卷。小眼神飘忽不定，似要将周围的一切尽数浏览一遍，但就是不落在林忱身上。
在躲他。一目了然。
林忱瞄着那张紧张兮兮的小脸，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舒服。或者说，忐忑。
害羞，还是生气？
他不知道。
毕竟之前刚做过那种失礼的事，就算被彻底拉入黑名单也一点不奇怪。而眼下谢唯那躲闪的态度，让这无端的臆测更加真实。
“呼。”林忱心虚地长出一口气。
磨磨唧唧，这样可一点不像自己。
担心不仅很累，很麻烦，而且不过是浪费时间。只是一昧担心的话，他什么都无法改变。
“自习室应该还开着。”他说。
“唔，是哦。”没想到林忱会突然转移话题，谢唯稍稍受惊似的哆嗦一下，点点头，“怎么，要、要去吗？”
“不说要帮我补习吗。”
“话是这么说。你突然主动要求学习，总感觉有猫腻。”
谢唯抱起手臂，用狐疑的表情瞥了林忱一眼。蜻蜓点水的一晃而过，以至于林忱来不及捕捉那目光就缩回去了。
“是不是有点过分？”
虽然话是实话没错，但就这样说出来还真有点伤人。林忱白她一眼，清咳一声为自己正名。
“我也不想留级啊。这点自觉还是有的，别小看人。”
“了不起了不起。”
谢唯相当敷衍地嘲笑道，瞅着路边随风晃动的绿植。拜新话题所赐，两人间略带尴尬的气氛似乎多少变淡了。
然而，若有似无的隔阂感似乎不打算轻易离去。
“先回家拿东西吧。”
“嗯。”
谢唯答应一声，看也不看林忱便迈步朝小区走去。林忱愣了一下，挠挠头，小跑追上。
——果然在介意啊。
虽说不过是猜测，但那很有可能是谢唯的初吻。再怎么说，人生重要的第一次被莫名其妙的人夺去，不管伤心还是气愤都是情有可原的吧。
因为太过心虚，以至于林忱完全忘记了明明是对方先亲上来这件事。
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吧。
林忱边沉思边数着街边路灯，朝前缓缓走着。趁此机会，谢唯倒全神贯注在一侧盯着他的侧脸，似乎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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