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书包，等候在玄关的谢唯边弯腰扯紧松弛的丝袜口，边对走来的林忱投以别扭的眼神。
“准备这么去？”她问。
“哪里不妥？”林忱挠头。
沿谢唯充斥着无语的视线低头看去，林忱才注意到已接近半干的打底衣，软塌塌贴在发酸的皮肤上。
瞅着他木讷的表情，谢唯无奈地叹气：“你都不觉得难受吗？”
“倒是还好。”林忱说。
“还好啥！”
她一边碎碎抱怨着“一点常识没有”，一边快步走到林忱面前。拽去他的外套后，两手抓住里衣下摆往上掀。
“举手。”
“我自己能脱……”
“让你举手。”
被气势汹汹瞪过一眼，林忱老实了，投降似的举起手任由她摆弄。
谢唯甩下句“限你两分钟换好新的”便抱着他的脏衣服奔向阳台。以林忱的出汗量，想必味道不会好闻，但她神色自如。
林忱进屋打开橱柜，翻出一件泛黄的白色卫衣，胡乱套上。
“啊，不小心穿鞋进来了。”
回到客厅，谢唯不无懊悔地看了眼脚上的小皮鞋。相比下，身为房子主人的林忱却一脸无所谓。
“反正拖地的是你。”
“所以我才会这么痛心啊！而且，下回不该轮你干活了？”
“哪有主人干活的道理？”林忱理直气壮。
“知道你会这么说。”谢唯白他一眼，不善地拍拍拳头。
自打她主动申请做些家务到现在，林忱的态度也从过意不去变成如今的习以为常。一言蔽之，全是给她惯的。
看来是时候让他体会到劳动的艰辛了。
两人絮叨着走回街道上，冷风沿衣服领口灌进来。虽不算冻，却着实叫人哆嗦不止。浮云了无踪迹，大路上车水马龙。没走两步，远远能看见空旷的校门。
“说起来，昨晚那个老保安，还记得？”林忱问。
“嘁，哪会忘。”
谢唯探手进衣调整肩带，随即拉好校服拉链，撇着细眉。“刚在门口，被好一阵干瞪，害我浑身不自在。”
“那有点糟。”
“可不是。”顿一下，谢唯好奇地看向林忱，“怎么，你也被祸害了？”显然是对他突然提起这茬感到诧异。
“随便问问。”
林忱目不斜视地说。而谢唯只“哦”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
内心算是舒了口气。
一旦胡诌谢唯是自己女朋友的事情败露，后果将不堪设想。正因深知这一点，林忱是抱着打死不招的决心上阵的。
上天保佑，一会能平安走进学校。
·
事实证明，闲时偶尔烧烧高香有益无害。
门房空无一人。不远处，手牵自行车来换班的年轻门卫正和一位老师热烈交谈些什么，只兴致索然扫一眼两人。
“呼。”
“总感觉你神经兮兮的。”
推开一楼自习室的门之前，谢唯狐疑地瞥了一眼抚胸叹气的林忱：“藏着事？”
“何至于。”
“那是怎么，你多少解释……”
林忱不兴听她盘问，抢先推开门。沉闷的空气迎面扑过来，谢唯当即停嘴，以“给我走着瞧”的表情不满地瞪他。
而因为心虚的关系，林忱选择了无视。
自习室亮着灯。四张长桌横跨空间东西，其间稀稀疏疏容着几名埋头奋笔的学生，人人都一副恨不得钻进书里的气势。
期中考的威力真是不可估量。
对视一眼，两人在不至于吵到他们的角落坐下。
“喏，先把这些题做了。”
不愧是优等生，进入状态的速度快的吓人。林忱接过那本个别题目前打了勾的练习册，再看谢唯，见她已认真做起作业来。
一如既往，和平时的谢唯没有俩样。
“我不用写作业吗？”
“唔嗯，我先做一遍，到时你不会也好给你解释。你先把这些搞定再说。”谢唯头也不抬地回答。
林忱似懂非懂地“哦”一声，也低下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哎。”
做到第五题时，速度已像缺电的旧电池一样慢下去。直到第七题彻底卡住，一点头绪没有。
书包摸索一番，没带课本。林忱碰一下隔壁少女的手肘。
“借下数学课本。”
谢唯答应一声，写完最后俩字，掏出书递过去，顺便探头检查他的战果。“怎么才做这么点？”
“已经要了老命。”
“真没出息。这些可都是基础模块，就把你难住了？下头的研究模块咋办。”
“考、考试不会那么难吧。”
碍于颜面，林忱决定替自己做点申辩。但谢唯却在那之前收走目光，冷淡地将注意转回桌上的作业。
“先尽力想想吧，一会做完来教你。”她说。
“知道了。”
碰一鼻子灰，林忱悻悻用手肘撑住脸，百无聊赖盯着面前的天书。没一会，久违的睡意翻涌，眼皮开始打架。
明明下午刚打过盹，不愧是昏睡魔书数学课本。
在意识消失之前，林忱听见邻座传来什么人的窃窃私语。不过声音既然大到足以听清，似乎也不算什么私语了。
“嘿，你看那边的……是情侣吗？”
“哇讨厌，怎么秀恩爱秀到这来了。”
“就是说啊！想亲热去小树林不好吗？我昨晚跑步路过，就看到一对在那边热吻！”
“诶，那他们做了吗？”
“我哪知道，看一眼就走人了。不过还真说不准，手都伸到衣服里面……”
林忱皱眉，放下笔回头望去。
三个打扮花哨的女生，人手一杯奶茶，正围坐在隔壁桌子一角讨论得热火朝天。指指点点也毫无顾忌，不时还爆发出轻浮的笑声。
看样子，是把自习室当作茶话会的地点了吧。
其他学生似也深受其害，纷纷不满地看过来，但她们却熟视无睹。毕竟不同于教室，这里平时没有老师管理。
林忱注意到谢唯的手停了。
“还好？”
“没事。”她摇头。
然而，话是这么说，谢唯此时看上去却并非她所说那样。握笔的手力道加重，以至于几道青筋尽显于白皙的肌肤上。
她整个人在轻轻颤抖——尽管本人大概没有察觉。
林忱若有所思地摆弄手机。
“喂，你们小声点啦~~”许久之后，仿佛这才察觉到周围不善的目光，其中一人嬉皮笑脸地劝道。
“就是说，让人家小情侣听见多不好意思。”
“瞧你说的，人脸皮厚着呢！”
“也是，都上这来秀了，多半很享受别人这么……呃。”
玩笑话没说完便中道崩殂。三人同时一愣，呆呆望着出现在面前的执勤老师。不一会，外头走廊传来严厉训斥的声音。
“活该。”其他学生看着都很快意。
谢唯总算有勇气抬起头，迟疑看向背后已空空如也的座位。
“哪来的老师？”她问。
“事实证明，教导处的公众号不是虚设。”林忱托脸看着题目，平淡的表情里却莫名透出得意，“受理得还挺快。”
谢唯瞪大了眼：“想不到，你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我一直很聪明。”
林忱瞪她。
毕竟上前去争论也是浪费时间。对于讨厌麻烦的他来说，这是最佳的解决方式。“絮絮叨叨着实叫人烦。”
“唔……嗯。”
短暂走神之后，谢唯迟迟地点头，微微用头发藏着表情别过身，仿佛联想起了一些别的什么。
“做、做题吧。”她的脸似乎很红。
“人不舒服？”
“没有！做你的。”
一听林忱不解风情的疑问，谢唯登时炸了毛，压低声音悄悄警告一句后，便扭头不再搭理他。
“？”
刚立了功就备受冷遇的林忱一头雾水。他又哪惹着她了？
“哎，女人。”
“你说什么了吗？”
“……你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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