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不难找，丢在书桌角落几本沦为摆设的硬皮书后。好在没什么灰尘。
林忱掰开检查里头的碟片，完好无损。想了想，又去书架第三层取了纪栈一说过想看的杂志集，走回客厅。
纪栈一摊开腿，像饿扁的海星软软贴住靠背。颈椎几乎枕着坐垫。
“哎呀辛苦。”他乐呵呵接过递来的碟盘，揣进带来的单肩包，吹声口哨。“如何，好玩不？”
“还没碰。”林忱移开视线。
他的德性纪栈一最了解不过，其实倒不至于心虚。
但现在毕竟有秘密在身，想维持坦然也需要点功夫。林忱瞅着毫无去意的好友，叹气。
“今天没补习？”
同样不务正业，纪栈一的成绩之所以比林忱好看不少，周末排满的补习班得记大功——虽然是被迫的。
但纪栈一对此似乎没啥怨言。都是生活。
“翘了。”
“我看单纯来逃难的吧？”林忱扶额。
“Bingo~”
纪栈一边恬不知耻地感叹着“真不愧是阿忱”，边把第二块口香糖扔进嘴，娴熟输入游戏密码。
“好久没躺这沙发打游戏了。对，冰箱有喝的不？”
“同意让你待了？”
“哎呀，别说这么绝情的话啦。”
鬼子进村般的景象。林忱看他哼着小曲娴熟地开冰箱，叹气。在纪某面前，他只有叹气的份。
“随你的便。”
林忱挑了张发皱的皮垫弓身坐下，托脸刷首页。余光瞟几次走廊，没什么动静，他稍稍心安。
想来大概也没啥关系。
虽说一个人待着，总不至于无聊。看手机、读小说、尝试新制服，打发时间的办法有得是。
至少对谢唯而言是这样。
而对纪栈一来说，那间房照他所知，不过是间堆满废纸的储物室。只要不是超能力者，多半是不会注意那边的。
想到这，林忱舒口气。也许是他瞎紧张了。
“要多少？”
在茶几上排出两只洗干净的玻璃杯，各扔两块冰。纪栈一用袖子擦擦罐口，啪嗒掰开拉环。
“半杯。”林忱说。
新倒的可乐翻滚着冒泡，灌进嗓子有如磨砂般刺激。
纪栈一埋头打游戏，脖子上的耳机传出聒噪的音效。走廊有磕磕绊绊的转门把声。林忱惊地一耸肩，恰见案上手机兀自震动。
纪栈一诧异看他一眼：“谁啊？”
“网友。”
林忱回答。
新消息一连五六条，谢唯发的。大意是想去厕所，请求支援尔尔。林忱面无表情，回了句「忍忍」。
「忍不了」
回复言简意赅，附带整整两行半的感叹号。感觉眼睛有被吵到。
“要待多久？”
深吸一口气，林忱用肘撞一下纪栈一胳膊。他边嘟哝“别动，技能按错了”，边鼓起半边脸思索。
“留下吃饭？”林忱抿一口可乐。
“那不用。”
纪栈一抽空望一眼挂钟：“补习上到十一点半，我还有个快递要取……再待十分钟走吧。”
“……到底是来干嘛的？”
“拿光碟呀！”
借死亡CD的时间把冰块倒进嘴里，纪某嘎嘣咬着囫囵说：“顺便探探有没有啥有趣的事情。”
“说什么胡话。没睡醒吗。”
“毕竟阿忱你刚才实在很可疑啊！”他咬得咔咔响，没抬头。
也幸好没抬头。
实际上，林忱现在一样可疑——眼角耷拉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抖，相当坐立不安。
「十分钟，能忍不」
消息发送。他用余光偷瞄走廊，喝可乐。隔了约十秒，手机颤动。
「我尽量」
这次是一行半的省略号。林忱揉两下太阳穴，眨眼。
脑海中大概想象少女捧腹团在旧沙发侧边，抿嘴对着消息界面发愁的场景。想想就头疼。
「加油」
林忱充满义务性地回道。
转门把声的源头可见一斑。是对他的暗示也好，是打算溜出来也罢……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尽量”的程度。
得做点什么。林忱觉得。
“我说。”
“咋。”手头似乎正战到酣处，混杂在耳机漏出的怪物咆哮中，纪栈一惜字如金地应道。
林忱陷入沉默。
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作战计划。
关掉游戏，锁屏。纪栈一呼出象征胜利的长气，伸了个大懒腰，扭头看向干瞪着自己的好友。
他有点诧异：“咋，说话啊。”
“介意帮个忙？”
“要看帮什么。你这口气多半不是好事。”
双手揣入口袋，纪栈一静候下文地抱臂沉默。眼神与其说警惕，反倒是好奇的成分多些。
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林忱伸手挠头发，吸口气：“昨天写了一段，替我看看？”
“稀罕事！你从不许我看你的书。”
“仅此一次。”
“不是有什么隐情？”
纪栈一放下手，转而枕在脑后。看上去吊儿郎当，在奇怪的地方却莫名敏锐得很，像外出觅食的工蜂。
“能有什么？”林忱说。
“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室。林忱慢一步，不动声色地带上门。趁纪栈一发呆的间隙发送暗号，同时打开搬进来的电脑。
边看开机界面边侧耳听外头动静，实话说相当折磨。
厕所那似有关门声。
“呼。”
劫难余生的快乐，简单而枯燥。林忱跌坐在床边，等待开机助手弹出。纪栈一跪在办公椅上，脸伏着靠背。
“喂，阿忱。”他问，“为什么有两床被子？”
“！”
电流直窜上后颈。林忱略迷茫抬起眼，扫过凌乱不堪的床榻。再和纪栈一对视，对方脸上渐渐显露出戏谑。
“说呀。”
又是直觉？总感觉他已猜出什么。
“有些冷，多盖一床。”林忱说。
“昨晚可有二十三度。”虽不至于嫌热，但也绝对不是盖两床被的天气。
发觉似乎要前功尽弃，林忱扯过最近的棉被抱着，咬牙沉思。
“借口暂时想不出的话，先给我看文？”
纪栈一坏笑着指向电脑。气势上完全被盖过去了，林忱再起不能。
“不信？”他问。
“信，当然信。”
脸因憋笑涨的微红。纪栈一让出位置，扶着林忱左肩打量他不情愿的表情。“我太烦了？”
“才知道？”林忱不大精神。
“算了，反正乐够了。”
散去捉弄的神色，纪栈一昂头这么没头没尾说了句，转头朝外走。林忱怔一下，跟上去。
“怎么。”
“待太久了。得赶紧取了快递回去，否则老妈必发飙。”纪栈一耸肩说。
有这觉悟是很好。林忱和他对视，彼此笑一下。
一个苦笑，一个却带点玩味。
“这个带上。”
林忱把之前准备的杂志集递过去。纪栈一接过并夹在腋下，摆两次手后放入口袋。
“明儿来我家不？新游戏。”
“中午的话可以。”
下了两节台阶，他又侧回身，在戴上耳机之前。林忱尚杵在门边，见状眉跳了跳：“忘带东西？”
“没。”
纪栈一嘴角舒展开，眼神意味深长。
“走了。”
脚步远出楼道、并登上楼与楼之间空旷的篮球场时，林忱关上门。
“……好累。”
他已懒得再叹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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