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会议内容，确实没什么可提的。
冠冕堂皇的几句开头，繁杂找不出重点的通知，以及晚风拼命砸窗的噪音。在由以上三点组成的闷热“暖炉”里，林忱毫无悬念地睡着了。
在近在咫尺的两位学生会成员眼皮下。
至于接下来要回忆的区区两条勉强值得一听的小插曲，全是由目睹全程的谢唯以无言以对的口气告诉他的：
其一是点名。
“简短”开头后，会议照例点名数人头，确认到会人数。
其实那时林忱还坚挺着没睡，然而也已被更早时候的开头语捶晕了大半，迷糊之下只在听见自己名字时喊了声“到”。
这一喊不得了——
在他因为任务完成而放心“昏迷”过去后，反应慢半拍的两位主会者才惊愕地互相对视。
“一班副班长，林忱……到了？”
“呃，是的。”
谢唯无奈地摇摇头，代替他回答。而台上两名学生反复确认后，露出了自己考上年级第一才可能浮现的震惊神色。
“是吗，难得难得……”一个说。
“确实难得。哈哈，值得表扬。”另一个在纸上涂抹几笔，尬笑了两声。
台下，林忱睡得很安详。
其二则是通知里的一项。
考虑到林忱也许会感兴趣，谢唯特意在笔记本上的这点旁做了记号——关于一则全国性质的中学生征文启事。
“哦？名字叫什么？”
泡在散会后接近九点半的晚间冷风，林忱打着哈欠问。
“我看看，”谢唯打开笔记本翻了两页。“呃，金潮杯。怎么啦，你还真有兴趣？”
“不，完全没有。”
抹去眼角的泪，少年困倦地回答：“但那个什么杯的，我大概会参加。”
“诶，为什么？”
“因为倩倩姐之前找过我，让我参加。呃，我记得是每班至少派一人参赛是吧？”
“是有这条。”一如既往令人反感的硬性规定呢。
“那就对了。”林忱和经过的昏暗路灯对视，没所谓地甩着袖子。“她帮我挺多，就当还人情了。”
话说让学委或者身边这位去不好吗？
“明明是你自己总惹事……啊，我有作业忘记带了，回趟教室。”
检查过书包后的谢唯拉住准备往校门外走的同桌。
踏上楼梯时下课铃响了，学生海浪般涌出来，楼道里水泄不通。两人挤在墙边逆流而上，来到人已少去大半的班级里。
相比之下还真是视觉冲击级别的空旷。
只能说不愧是一班，逃离学习的水平是一流的。
“哎，阿忱？会开完了？”
刚走进教室，只见坐在桌上吸吮一盒快扁掉的柑橘汁的纪栈一，正与难得在教室一见的顾梓叶聊些什么。
看到他们进来，顾梓叶竟小脸一红，并迅速停止了交谈。
“是啊。你们怎么还在？”
林忱假装没看到。趁谢唯跑去找作业的功夫来到纪栈一边上，小声问：
“……咋回事？”
“就聊天啊，什么咋回事？”不料对面却把问题原封不动扔回来。声音奇大无比，瞬间令他挨了顾梓叶凶恶一瞪。
好，他再也不管闲事了。
“对了对了，这下咱四个是一组了吧？怎么说，明天周末找个地儿商量下？”
说着，纪栈一看向背起球拍的顾梓叶，后者点点头。
“小唯去的话，我就去。”
“诶，在说什么？”收拾好的谢唯小跑过来。
“说实践的事。啊，什么时候截止来着？”
“两周后。实践好像只需要一周就行，剩下是写总结的时间。”不愧是班长，还是一样一丝不苟。
纪栈一鼓着掌奉承道，随即摇晃着双腿问：“那咋办，明儿去哪不？”
“我倒是有时间……地点呢？”
谢唯说完，四人同时陷入沉默。
“果然还是去阿忱那边吧？”这时，先有了点子的纪某说。
回答他的是三颗摇成拨浪鼓的脑袋。
——“不要。”林忱说。
——“我为什么非要去他那里不可？”顾梓叶瞪大眼。
——“啊哈哈……我也不太方便……”最后是谢唯一脸无奈地举手这样说。
开玩笑，要真把这一大票人搬过去，她的秘密岂不就危险了？那是她绝对不敢冒的险。
万幸的是，林忱看上去也是这么想的。
“呃，这样啊。”
也许连纪栈一自己都没想到组内意见如此一致，善辩的巧口也哑火了，只得用意外的苦笑结束发言。
“要不去我们那？”
顾梓叶随后提议。但谢唯一阵沉默后，提出异议：“可是这么多人的话，有点挤吧？”
“确实诶。”两位女生倚着肩犯了难。
三对视线齐齐锁定在纪栈一身上。
“我爸妈在家，所以没戏。”——然后被他这样干脆地回绝了。
场面陷入僵局。
半晌，林忱沉吟着说：“最后就剩……”
跟随他的目光，其余三人纷纷看向不远处还在埋头做题的某位躺枪学委。感受到灼热而扫兴的注视，她没好气地抬起头。
“干嘛？”
“刚刚说的，你有听见吗？”以防万一林忱确认了一下。
“你们那么吵，想听不见都难。”
崔茹潼换了红笔，边翻开试卷后的答案边说：“如果是问去我家的事，这边建议别做白日梦。”
“嘁，谁稀罕……”
谢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哼哼。
“是吗，那打扰你了。姑且多问一句，明天你会来吧？”林忱安抚性质地碰碰她的鞋，接着问。
“如果你们能安静点，让我把这套题做完的话。”学委大人头也不抬。
“……我们出去讲。”
于是阵营转移到走廊。缩在校服衣领里，只穿着运动短裤的顾梓叶瑟瑟发抖：“所以呢，到底怎么说？”
“其实我有一点想问。”
林忱确认没人发言后，举起手。
“……为什么非要去谁的家里不可？去外面不行？”
“啊！”
三人信服地鼓起了掌，给他一种这小组前途堪忧的感觉。他悻悻把手放进兜里：“靠谱点，各位。”
“什么嘛，你偶尔也能想出好点子的嘛！”
“瞧你说的，阿忱脑子也有好使的时候啦！”
这样说着的男女用仿佛想惹火他的无心语气真诚地感叹道。
——要不，走人吧？
嗯，就这么办。他回教室拽起书包，扔下一句“明早九点校门集合”，大步离开了。当然，纪栈一也对两女告别后追上去。
“喂，还没决定去哪呢！”
“明天再说！”
已经下了楼梯的男低音在远处闷闷回吼道。
“嘁，所以说那家伙才讨厌。”顾梓叶缩回探出去的头，拍了两下手，“我们也回去吧，小唯？”
“嗯，走吧。”
谢唯背起包，临出门前看了依旧埋头的崔茹潼一眼。
“明早九点，知道吗？”她不情愿地提醒道。
“我没聋。”
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应。于是她怒气冲冲拽着一脸无辜的顾梓叶也离开了，留下终于抬头看了两眼的崔茹潼一人。
“吵死了。”
她抹了一下被冷风吹得干燥的脸颊，喝了口水。长时间学习导致干涩的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微长的睫毛隐隐颤动。
“唉……明天也要这么吵地度过吗？”
果然今天还是多做一份卷子好了，她默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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