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交错齿轮
庞大的时间机器。
交错的时之齿轮。
前进或后退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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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好了吗？”
“嗯。”钟不驯小声支吾着。
我叹了口气，把外套脱了下来系在腰上。把两只袖子扔到后面。
“抓住。”
“嗯…”声音更小了，几乎让人听不清。
这家伙…
使劲蹬一下，车纹丝不动。
“喂，你多沉啊。”
“闭嘴。”身后挨了一记软绵绵的拳击。
“唔…”
我摇摇头，把全身仅剩的一点力气压在腿上蹬了下去，车轮总算缓缓运行了起来。自行车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开始摇摇晃晃地前进。
尽管百般推辞，最终，斗志坚定的钟不驯同志还是被医疗兵商步谷同志已脚上有伤为由，强行拖上了自行车。虽然钟不驯同志也向组织提出过打出租车这样小布尔乔亚的建议，但被上级以出租车开不进小巷子和校园这样英明的理由给驳回了。因此，现在是商步谷医疗兵的个人自行车秀时间！
送走了李婧和齐牧野，寸头男姜文良也被警察带走（虽然警察一度怀疑我和钟不驯才是小混混，姜文良只是被我们合力打昏的无辜市民。不过还好警队里有个认识姜文良的老警察，这才帮我们洗清了嫌疑。不过，好像把人打昏这点也没什么错）。警察叔叔耐心地教导了齐牧野和李婧在遭遇小混混时应该采取的措施。最后，钟不驯还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两个孩子，“以后要是这群人再找你们，先报警，再打我的电话”，这家伙似乎是这么说的。唔…说实话，还蛮帅的呢。这明明是网络小说里龙傲天男主的剧本吧……喂喂，我之所以这么逊，是因为钟不驯把我的剧本偷了吧？嗯，一定是这样的。不然按本大爷的实力，现在早就该快进到“坐拥三千后宫，一日登顶卫南，号令千军万马，龙王为唯我独尊”这样的剧情了，啊哈哈想想还真有点激动呢芜湖！
“呐，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和她都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练过一点而已啦…”声音很轻，但似乎带着一股骄傲的意味。
“喂喂，那可不是练过一点的程度吧？”
“小的时候，哥哥和爸爸的好朋友在学散打。后来爸爸怕我在学校被欺负，就让我和哥哥一起去……因为老师在部队待过，所以教了很多拳击、擒拿、摔跤这些实战的技巧，打起架还是很有用的…”
“这已经远超防身的基础要求了吧。”
“老师看我学的很快，就多教了一点嘛…”隐隐炫耀似的语气像是幼儿园里被表扬小孩子一样，我耸耸肩，但还是没能没忍住，不经意间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钟不驯声音有些慌乱，小声抱怨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趣啦，明明是一个小姑娘却能放倒一个大男人，想想就想笑吧。”我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些，“不过，像今天这么冒险的事还是算了，免得我又要驮着你回去。”
“还不是因为猩猩同学太弱了，拳头都到脸上了，还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别直接说出来嘛…”
“不过…最后的时候，多亏了你……”
“蛤？唔…我…我可不想把你扛回去啊。骑车带你已经这么费劲了啊，整个扛回去恐怕会直接累昏的吧。”又是一记软绵绵拳击。
“不过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的鲁莽和笨拙，倒是很符合猩猩同学的特点呢。”身后传来一阵轻笑声。腰间，衣袖上传来的力度，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可感。
车子缓缓地前行，路上，我和钟不驯并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任由微风吹拂，让夕阳透过树影在脸颊上肆意摇曳。也许，大自然有一种代替言语的魔力吧，即使是在喧嚣的城市也韵味不减。
那天骑过的路是那么漫长，长到我现在仍在回味，可又是那么短暂，短到我还没来得及呼吸，就已经达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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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院门前空荡荡的，毕竟除了开学时的体质检查以外，也很少有人会去校医院吧。不过很不幸，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了。
“不用吧…回宿舍就好了…”
“好啦，赶紧下来。”我严声催促道，钟不驯只得乖乖搭上我的肩膀。里面没什么人，很快就见到了医生。
之前排练的时候，她就曾经扭伤了脚踝，伤处还没恢复完全，自然十分脆弱。但还好，钟不驯的伤势并不严重，只不过是轻微扭伤，静养几天就可以走路了。
“最近一个月就不要参加剧烈地活动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小姑娘！还好年轻人身子硬朗，恢复得快。我给你整点膏药，回去先冷敷。从大后天开始再贴膏药”校医院老医生严肃地盯着钟不驯，像爷爷在教训做错了事的孙女。接着，又交代了一些冷敷和贴膏药的注意事项，我在一旁听着，微微笑着。
“你，小伙子！别光顾着笑嘻嘻，提醒你女朋友注意着点！”
“蛤？啊……”我登时愣住了，一时间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钟不驯，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朝向我的一侧脸颊早已涨得通红。我苦笑了一下，“那个…我们不是那个——”
“小伙子要照顾好人家姑娘嘛，现在的娃娃唉，真是的，一点没有责任心……”说着，大夫走过来，猛地拍了拍我的后背，“知道不了嘛？”
我被拍的差点从座位上掀翻下去，“啊…知道了，知道了…”无奈，我只能连声答应着。
“这还差不多嘛。”说罢，大爷挥转身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门轻轻关上，只留下我和钟不驯二人。
“那个，给你舍友发个消息吧……如果在的话，让他们一会去宿舍楼下接一下你…”我看向钟不驯，她正在穿鞋子，像是没听到一般，她继续机械麻木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
“听到了吗？”我加大了音量。
“嗯……啊？”身体一抖，她猛地回过头，这家伙，又在发呆了吧…
“给舍友发个消息，你这样子没法自己上楼的吧，让她们下来接一下你。”
“哦……嗯。”她低下头，默默地提上鞋子。转过头，又转过去，她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
“委托，算是结束了吗？”穿好鞋后，钟不驯直起身，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窗边探出的树梢枝头，她缓缓问道。
“嗯，结束了。”
“那两个孩子呢？”眼眸低垂，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你……在担心他们吗？”
她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又转过头看我一眼，只是依旧呆呆注视着窗外。
“没关系的……看到女孩子被那种人欺负，大家都会担心的…不过警察不是去了嘛，而且你也给他们留过电话了，唔……就算他们不怕警察，肯定也会忌惮你城西大姐大的名号的嘛。放心吧，不会有事了。”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室内僵硬的氛围。
“是啊……按道理应该担心的吧。”良久，钟不驯的声音从窗边悠悠传来。“看了那种场面还觉得不痛不痒的人……算是冷漠的可怕吗？”喃喃自语般的轻声低吟传入耳中。
“什……什么？”我明明听清了，但不知怎么地，潜意识告诉我，这个时候我应该装糊涂。
“没事……念叨一些没意义的话罢了。不用在意，我没有担心。毕竟说到底，我即使再怎么掺和他人的生活，也只是个冷眼旁观的过客而已。”
应该告诉她吗……告诉她杜朗和我说的那番话，告诉她我明白，清楚，我懂得你的难处。
可那又能怎样，能为她带来希望吗，还是只会让她徒增烦恼。
正当我难以抉择之时，钟不驯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觉得那两个孩子选择的，是正确的解吗？”
她是在困惑吗？
她也会困惑吗……
但我知道万能的答案。
“正确的答案，不可能只有一个吧……而且，他们两个也都有各自的苦衷。”含糊其辞，用大家都能接受的话语，去搪塞那无比尖锐的问题，此乃最轻松的万能答案。
“各自背负着重担前行，以此为守护珍视之物的代价，他们是这么想的吧……可万一没有今天的一切呢？万一就此错过了呢……”
“那样的情感，可能藏在心里就够美好了，对于他们来说。”我咬紧嘴唇。
这是真相吗？
还是大家所喜欢的，名为“真相”的虚伪？
我不明白。但我知道，我无比讨厌自己现在的姿态。
“呐。”声音低沉下去，她转过头，看向窗外。
“互相隐瞒，为了对方独自承受疼痛。这样，就是大家说的喜欢了吗……”她低沉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端传来。
“喜欢，大概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吧，没有经历过的话很难明白的……”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也是……到最后还是一样，什么都不明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隐匿于地面的残花落叶之中，不见踪影。
微风钻进校医院的窗，撩起鬓角的黑发。白雪般的肤色在温暖的光晕中愈发摄人心魄，夕阳在那深邃的眼眸中回归地平线。她的目光似乎洞穿了时间，仿佛在对着一片枯叶追忆一段不曾存在的春天。
这样凝固了时空的一幕。
即便是我最厌恶的虚伪……
即便以它为手段，
也想要留住。
“喜欢什么的，我也……我也不清楚。但在我看来，那两个孩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没事的，委托结束了。他们都很懂事，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我已经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呕吐感从胃部袭来。我屏住呼吸，转过身用手按住胸口，以缓解这早已习惯的症状。
我在撒谎。
即使没有说假话，我也在撒谎。
这世界上的谎言，有时候并不取决于说出的话的真假。
而取决于说话人的心意。
我抬起头，少女仍在凝视窗边的风。
她接受了吗？
转过头，她看向我，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
夕阳温暖着秋风，慰藉夹杂着寂寥。
本应属于飞鸟的双翼，仍旧被锁链紧紧桎梏于地面。
“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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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缓缓驶向宿舍楼。
“舍友到了吗？”
“嗯，应该在楼下了。”
经过装修颇为气派的食堂，拐入宿舍楼后的一条小径，掠过两边的行道树和精致的长亭，前方，就是女生宿舍楼了。
只要再拐个弯，就到了吧。
钟不驯的舍友吗？从来没听她说起过呢。不知道相处的如何……不过钟不驯这样子，大概和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吧。
拐过楼角，前方宿舍楼前开阔的广场上，一个披着牛仔外套，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冲我们招着手。唔……看样子是个很有活力的家伙嘛…
喂…
等等。
自行车靠得越来越近，女孩的手僵在了半空。
“老布？！你……？”
喂喂，不是吧…钟不驯的室友是这家伙？这用巧合都已经无法解释了…
“你们认识吗？”身后的钟不驯低声问道。
还没等我回答，女孩就急匆匆地凑了过来。
“不驯！没事吧…”她皱着眉，自然而然地摸了摸钟不驯的后背，像是在抚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我没事…麻烦你了小恬，还要特意跑下来一趟…”与女孩的热情相反，钟不驯的声音很轻，看来平日里两人的关系也并不是很亲密，但不如说这才是预期之中，毕竟是钟不驯嘛，能和别人亲热地搂搂抱抱才出乎人意料呢。
“没事啦，你没事就好。但是…”她看向我，鼓起嘴，“老布你怎么在这？而且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嘛！”
喂喂，我还想问你呢！
我摇了摇头，“一会回去再聊，先扶她上楼去吧。”说罢，我翻身下车，示意女孩一起来把钟不驯扶下去。虽似乎还在为我的突然出现耿耿于怀，但女孩还是搀起钟不驯，“没关系的啦…我能下车的…”被两个人搀着的钟不驯低下头，小声咕哝着。“好啦，这时候就别逞强了。”女孩支起钟不驯的胳膊，二人缓缓向前走去。
“这样可以吗？”女孩关切地问道。
“嗯…麻烦你了…”
向前走了两步，女孩回过头看向我：“老布回去吧，不驯交给我就好了！”说着，还向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
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我才骑车离开。
脑海里，那个女孩的身影，不停在脑海中闪烁。
一切的一切，一段只属于这个大陆的罪恶传说，还要追溯到初一的时候。
那时，班上的第一名是一个名为关小恬的魔王少女。此魔王穷凶极恶，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彰显着她作为魔王的觉悟和霸道。无论遇到谁，都会用魔王的必杀技“灿烂微笑”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即便拥有着先天满魂力这样恐怖的属性，每天也没有懈怠为了屠杀勇者而进行的训练，次次考试都全力以赴大开杀戒；明明可以孤身一人称霸大陆，身边却仍不乏一批忠诚的魔王军将领，无论何时何地都被班里的男男女女簇拥成团。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将一个个试图拯救大陆的的勇者毫不留情的碾碎。
但即便如此，大陆的希望，世界的救世主——名为商步谷的勇者依然勇敢地向魔王发起挑战。终于，趁着魔王感冒时双抗下降的机会，商步谷勇士在月考中一举击溃了魔王军，夺回了名为班级第一的救世王冠。虽然仅仅过了一个月就被魔王毫不留情地掠夺回去。但这场伟大的战斗，将被刻在大陆历史的丰碑之上，为后人所铭记、颂扬。后来，勇者始终没有放弃对魔王的抗争，这场英勇的圣战，伴随着勇者度过了他的初中、高中时光。但没想到，即便是高考之后，魔王的阴影也没有消散…
总而言之，就是初中高中加大学同学啦…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我的思绪，是聊天软件pp。
“到宿舍了！”紧接着，是一个不知所以的但总之还蛮可爱的表情。
“嗯，辛苦你了。”
“没事啦，应该的。”又是一个不明所以的表情。喂喂，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发表情啊，还都是那种为了可爱而可爱的表情，你是四岁的小朋友吗？不不，现在的话恐怕四岁小朋友都不会用这种幼稚的简笔画表情了吧。
“倒是你，你也是心学社的吗？”
“嗯。”这么说来，自从开学以来，两个人就没怎么联系过了…怪不得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近况。“钟不驯平时没有和你们说过吗？”
“唔……不驯的话，只和我们说过她加了一个叫心学社的社团，其他就没多说了。她平时话一直不太多的…”
果然…
“宿舍里关系还好吗？”
“嗯！大家都很懂事，所以一直很和谐啦+卡哇伊的表情。”
“那就好。”
“对了老布，下个周，是有同学聚会吧，你去吗？+困惑的表情。”
“蛤？”
“果然，就猜到你不知道。萧飒呢，他没和你提起过？+愤怒的表情。”
“他还没和我说过…”
“真是服了你们了，一个死宅，一个住在火星的社恐。+无奈叹气的表情。”
喂喂，虽然萧飒是死宅这一点没错，但我可不是什么社恐哦！我可是鼓起勇气的话，甚至敢于去和饭店服务员搭话的社交新星啊！
“所以…那个聚会是什么…”
“自己去群里看！+摊手的表情。”
我只得打开许久没有查看消息的高中同学群。
唔…虽然这些消息都被设置成了接受但不提醒，但每次看到一个个灰色的99+，心情还是郁闷不已。这些人难道每天除了水群就想不出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吗？果然，下次还是直接屏蔽比较好吧……
打开之后，群公告立马跳了出来。“——暂定10月17日于卫南春酒店5212举行高中同学聚会…”还没看完，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到了吗？+好奇的表情。”
“嗯。”
“不准不来！+叉腰的表情。”
完全不给人商量的余地吗…
不过，本来也该去的吧，一直一言不发似乎也不太好。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孤僻到没朋友的青春校园哲学家。哪怕去凑凑数，和高中同学聊聊天，大概也不错吧。
总而言之，虽然不是必要的，但也不坏。
“嗯，知道了，会去的。”
关小恬立刻回了一个“OK”的可爱表情。这家伙，真的没救了。
“那我去吃饭啦！+蹦蹦跳跳的表情。”
“嗯。”呼，终于走了…总算能松口气了。
思绪，渐渐开始发散、游荡。刚刚脑海中的场景又浮现出来。
回想起来，即使到现在还和我有联系的女同学，就只有关小恬了。想想也是，毕竟我是从来不会主动去联系老同学的（只会制造溢出屏幕的尴尬），对于很多消息更是能拖则拖（这种人就该处以极刑！），甚至直接选择遗忘。因此，虽然上了这么多年学，保持联系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女生了。
竟然有耐心和臭屁到极点的我保持联系这么久，这家伙，果然是个魔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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