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勾销….？
沈郁的第一反应集中在这几个字眼上，接着才细想他提出的两个条件。
“你要我去妖界，要么变回人，这样就可以不计较我杀了人的事…为什么，你又是谁？凭什么可以做这样的决定？”
夜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江止雨，心想既然他能让刚刚那个人离开，说明他的身份地位应该在那人之上，也许他知道猫族为奴的原因。
江止雨反问道：“你也觉得这样就能一笔勾销，好像有些轻率，对吗？”
夜宁和沈郁都是一怔，没等沈郁说话，夜宁就用生硬的语气道：“人是我杀的，我也没有求你放过我，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人世的猫族就要给人当家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和你说声谢谢，但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想杀我，那就请便！”
“夜宁….”沈郁低声叫着她，拉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身后拽，不想让她再说这些挑衅的话。
江止雨并没有为她的话受到影响，心平气和地问道：“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你因为猫族为奴而心怀怨恨？”
夜宁用一双疲惫但倔强的眼神告诉了他答案。
“是，我杀那些人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我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定下这样的规矩。”
沈郁听到她的话，心情陡然复杂几倍。
他原本还抱有几分侥幸，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她做下的，又觉得她可能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所以只杀乌弋人，而放过了临瑶县的百姓。
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她只是为了探寻和猫族有关的真相，竟就这样残杀了一千多个人…
沈郁此刻五味杂陈，回想起她离开的那个晚上，不免将她变得如此暴戾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她是因为那晚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才铸下如此大错的吗…？
就在他陷入自责的时候，江止雨稍显严厉的嗓音将他拉回当下的问题。
“我其实不爱教育人，但今日这件事，我必须要说你两句。”
他同时看着两个人，似乎并不只是针对夜宁。
“那一千多人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他们单纯只是为了泄愤，且不说你身为妖族，能不能介入人族的战争，你如果是在战场上杀的人，尚且可以另当别论，但如你方才所言，此举更应当受到重惩。”
夜宁没有作声，紧紧抿着带血的嘴唇，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泄愤。
但彼时彼刻，杀人的冲动已经完全将她控制，她一如堕入深渊，谁也拉不住她了。
沈郁感觉到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在隐隐颤抖，他很清楚夜宁本质并非如此，是过多的压力将她压垮了。
“王爷，错已铸成…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愿意替夜宁承担后果，希望您…！”
“这件事的后果你承担不了，沈郁。”
江止雨打断他的恳求，神态威严地看着他。
这句话像一记闷锤，敲在了沈郁的心窝里，让他张着口，却说不出话。
荒凉的宅院忽然安静下来，只有嗖嗖的冷风在继续吹着。
被压倒的杂草上滴着血，一滴一滴，不知何时才会滴完。
夜宁的情绪也被这风吹冷了，攥着沈郁的衣袖，喃喃地说：“楼主，你不用替我求情了，人是我杀的，我也打不赢他们，他们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本来如果你没有来…我可能已经死了…我不想再让你….”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变得哽咽，只是不想让人发现似的，更加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沈郁低头看着她的脸，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使劲攥紧了剑柄。
有这样一个刹那，他仿佛抛弃了是非对错，只想要护她周全，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哪怕挡在他面前的是天地间最强的人，哪怕丢了性命…
他回过头来时，看向江止雨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了，那些茫然的杂质消失不见，只余下纯粹专注的决心。
江止雨和他对视着，这种除了勇气一无所有的眼神，让他觉得很熟悉，也让他想起了无数年前的自己。
“你这样看着我，是打算用武力解决这件事吗？”
江止雨说着淡淡地笑了笑，接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都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我提出来的两个选择，选一个就是这件事的结果，不用问我为什么可以做这样的决定，我就是可以。”
“为什么夜宁去了妖界，此事就可以一笔勾销，她去了那里再也不能回来，就算是惩罚了吗？”
沈郁想知道他给出这种选择的本质原因，这也是他最顾虑的事。
“既然你想刨根问底，我也一并将刚才没有回答你们的问题一起告诉你们。”
江止雨的话让夜宁提起了神，重新把头抬了起来。
“要回答你这个问题，首先要先解释一下为何留在人间的猫族需要世代为奴，这件事其实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江止雨将交叉的双臂放下，背在身后，缓缓说道：“很多年以前，人和妖是共同居住在这天地间的，妖乃草木或是动物修行而成，远古时期，坊间就有很多关于妖的传说，妖族是少数，人是多数，二者天然有冲突矛盾的地方，比如最普遍的情况，很多妖都会吃人，我出生的那个时候，还有专门降妖的修行者。”
两人慢慢听了进去，渐渐也顾不得身上伤口的疼痛。
这时，江止雨看向了夜宁，告诉她：“你们的祖先猫妖，是一种与人亲近的妖，这一点很重要，他们通常寄住在人的家中，也很少有会吃人的猫妖，相反还会暗中保护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避风之所的家主。”
“因为种种原因，猫妖和人是最容易诞生混血后代的妖，那时候自然是有修行成仙的人管这些事，就和你们刚刚见到的那个白衣服的少年一样，负责管理各族的这些仙者会说他们来自法界，法界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组织，顾名思义，就是以法为界，司理天下的一个组织，平日你们不会感觉到他们的存在，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触碰到法界的界限之内，假如沈郁哪天杀了一只妖，或者一只妖杀了他，再或者沈郁和一只妖诞下了后代，这就触到了法界的界限。”
“……..”
他这个例子一举，气氛忽然就古怪了起来。
江止雨不以为意，接着说道：“目前法界的界主是由梦白尘担任，也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萧弥，他喜欢人间，也会在人间收徒，所以会有很多化名，至于我是什么人，这个很难解释，我没有任何职务，平日就住在山里，我有妻子也有孩子，这些全都是法界不允许的，但他们拿我没有办法，我也不进入他们的组织，我说这一点的原因是，我提出的选择并不能抹平夜宁杀了一千个人将在法界裁定的罪行，但除此以外的代价，也不用你们去承担，你们真的要承担，就是死路一条。”
沈郁和夜宁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的意思难道是，由你去承担吗？”沈郁的语气显得有些担忧。
江止雨摇了摇头，说道：“我先把夜宁最关心的事情告诉你们，你们大概就会明白了。”
夜宁终于等来这一刻，不禁从沈郁身后探出身去，格外专注地倾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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