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竟觉得他这声称呼十分的亲切。
李剑雨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坐在上面，很想上去和他聊几句。
“剑雨，你和凌宇一起过去，把俘虏带过来。”
“哦好。”
李剑雨听到厉泓沉的吩咐，只好先去追凌宇将军。
沈郁回过神来，刚刚被中断的话题也不好再起头了。
然而，厉泓沉却记着他刚说过的话，继续道：“沈大人若是有心，明天可以看一看士兵们是怎么操练的，正好，我们明日上午聚一下，旗令号角要统一，定下来再分兵训练。”
这件事师盛倒是完全赞同，说道：“好，明天早上我们过来找你。”
沈郁边听边想，自己终于是要打仗了，好在李剑雨也在军营里，不懂的地方可以问问他。
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又撕了一块肉吃。
真没想到从西灵山下来，以为一两个月就能回去，结果越走越远不说，还跑到边境来打仗了。
雪雪...姐姐...还有仙儿...她们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收到自己写给她们的信？
虽然皇上也给雪雪写了一封信函，但能拦得住她们不来找自己吗？
唉….他很思念她们，也很想和她们见面，却又害怕见到她们。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上阵杀敌，让这场战争越早结束越好。
没用多久，凌宇和李剑雨左右夹着被俘的斥候过来了。
那人穿着一身毛皮衣裳，头发编成股股小辫，额前戴着一面护额，蓄着八字胡，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因为被俘而有些垂头丧气。
两人把他带到高台下方，周围的士兵们也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总督，人带到了。”凌宇说道。
厉泓沉放下酒杯，打量那人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垂着脑袋不作回应，厉泓沉也不说下一句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他。
等了一会儿，那人突然开口道：“要杀就杀，少废话！”
说罢头也抬了起来，眼睛也忽然有神了，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赴死。
沈郁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厉泓沉会不会下令将这人处死。
空气安静了许久，久到那名斥候的气势渐渐萎靡下来，厉泓沉才轻飘飘地说：“把他带下去，好好招待。”
凌宇领了命令，李剑雨听到这话也知道自己可以去喝酒了。
于是和凌宇一起把俘虏架起来，强行把人拖走，随便找了一堆篝火围坐下来。
沈郁的目光跟随着他们，听见一阵阵哄闹声。
师盛和古越影都见怪不怪了，聊起了敌军的情况。
而这一边，李剑雨打好了酒，端着一碗肉回来坐下，什么也不管先自己喝一口。
“哈...爽！”
说罢咕咚咕咚干掉一碗。
被他们按在中间的俘虏听见他喝酒的声音，厌烦地闭上了眼睛。
“给。”
凌宇递给他一碗，他不接，他便无所谓地放在地上，又给他放一碗肉。
浓郁的肉香直冲鼻子，让饿了两三天的俘虏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吃吧，你都打算死了，还死犟什么，吃饱了也好过做个饿死鬼是不是？”
凌宇一边啃着肉骨头一边劝道。
李剑雨干完了一碗酒，显然还不够，眼神往地上的酒碗一瞥，幽幽道：“你不喝要不让给我？”
他话音未落，那俘虏突然饿狼似的把酒碗抢过来，一口酒一口肉，疯了一样往嘴里塞。
“哈哈，香不香？好不好吃？”
凌宇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拍着腿大笑。
那人不言不语，只顾着填饱肚子。
“诶，你们平时能吃到这么好的肉吗？能喝到这么好的酒吗？”
凌宇开始旁敲侧击地游说他。
而李剑雨则不满足的跑去找厉泓沉要了一坛酒，搬过来打算好好畅饮一回。
“雨哥雨哥，给我们也分点嘛。”
“不给不给，这是我自己赚来的。”
在李剑雨和周围士兵吵闹的时候，凌宇还在俘虏耳边念叨劝他归降的事。
“我跟你说，我们总督就喜欢像你这样有骨气的人，你要是嚷着要死他反而不会杀你，还会好好优待你。”
“......”
“你说你们十多万人拖家带口的跑来打仗，图什么啊，不就图这块地吗，你要是直接跟了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好酒好肉随便吃，还有大米，你吃过大米吗？这地方春暖夏凉，不像你们那风餐露宿的，又冻又冷，还要到处跑....够不够？不够我给你再盛一碗。”
“.......”
那人碗里早就空了，连汤汁都喝的一滴不剩。
“你等着，我去给你盛。”
凌宇说着要去拿他的碗，他还有些脾气，和他对着干，不愿意给他，可凌宇再稍稍用一点力，他便干脆撒了手。
凌宇嘴角一扬，心想这人八成是动摇了，他抓过这么多俘虏，没有几个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的。
这顿晚饭已经吃了一个多时辰，场地里闹声不断，徐徐夜风把篝火吹得越烧越旺。
和外面的热闹相比，古雾雨和夜宁住的营房就要安静多了。
院里有一个小灶，古越影让人给她们送来了米面，古雾雨就用这个小灶煮了点稀粥。
她端着粥回到卧房里，屋里没有人，夜宁还没有回来。
她便坐在饭桌旁等了一会儿，看着冒热气的两个碗发呆。
来沛城的路上，她们的关系依然不温不火，稍微好点的地方，也就是比之前习惯了一些。
正想着，有人从门口进来了，她探身出去一看，果然是夜宁。
“你回来了...吃饭吧。”
夜宁抱着一叠衣服，迟疑地走过去，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你去哪里了？”古雾雨看了看她带回来的衣服，像是民夫们平日穿的粗衣。
夜宁回了一下头，喃喃道：“我出去转了转，找了几件衣服，等会我想去看看楼主。”
古雾雨明白了她的用意，她们都是女子，穿着裙装在军营里走来走去是很不方便。
“你是去库房拿的吗？”
“....嗯。”
“你可以...给我一件吗？”
夜宁还以为她会说什么，转回来坐下，似懂非懂地问：“你要来做什么？”
古雾雨难为情地支支吾吾：“我...我也想出去走一走....”
“你直接出去就好了，很多人都知道你是谁，而且门口还有守兵，你变了装出去，他们就会去告诉左将军。”
“那你可以带我出去吗？你不是能来无影去无踪…”
“我为什么要帮你？”夜宁知道她也想去看沈郁，本能地不愿意。
这话把古雾雨说愣住了，半天还不了口。
夜宁见她不说话，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激了，可话已经说出去，又怎么能收回来。
而且她本来也希望古雾雨放弃沈郁，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她这样一想，心理负担少了一些，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古雾雨心里泛起一股酸楚，想到她们以前那样的感情，却变成今日这番模样，自己还鼓励过她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可现在她却反过来这样和自己说话。
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使劲攥了一下拳头，饭也不想吃了，起身离开了饭桌。
夜宁看见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
低头看一看这碗粥，心想这是她煮的，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还在这吃什么？
索性把筷子放下，换了身衣服，头发扎成一个丸子，扮作小厮出去了。
.........
晚宴刚刚结束，士兵们陆陆续续返回东西两营，有的人喝得东倒西歪，还得让人扶着。
沈郁走在人群中，没有一点醉意，倒是困意汹汹，只想赶快回去睡觉。
明天早上鸡鸣就要起床了，还要去找厉泓沉确定接下来的计划，然后要去校场和士兵们一起操练....
他一边想一边来到营帐前，等徐游把门帘卷起来，低头走进去。
“夜宁？....”
谁知一进去就看见少年打扮的夜宁坐在他的床上。
不仅沈郁感到惊讶，徐游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楼主...”夜宁站起来，看着他说，“我来看看你。”
沈郁一边走近一边问：“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两个营帐比较大，我进来一看有你的东西，就在这等了。”
“嗯…”
沈郁回头瞥了一眼，徐游果然出去了，他便小声问夜宁：“你吃饭了吗？”
“....吃了。”
“哦…”沈郁在想还有什么要聊的，他实在是有点困，想了想说，“你们住的怎么样？习惯吗？”
“还好吧。”
夜宁敷衍了一句，不想和他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直截了当道：“楼主，我可以留在这吗？”
“留在哪？”
“这里...你住的这里。”夜宁的语调着急起来。
沈郁惊讶地压低声音道：“你想和我住吗？不行的夜宁，这里是在军营。”
夜宁知道他会这样说，慢慢坐回床上，皱起眉头道：“我和小雨吵架了，我不想和她一起住，估计她也不想看见我。”
沈郁听得一愣，吵什么架啊，白天还好好的，唉真是...
他头疼地左右找了个板凳坐下，揉了揉眉心，半晌后无力地问道：“你们又怎么了？为什么吵架？”
夜宁抬起头盯着他，把他盯得反而心虚起来，好像在说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
沈郁两只手撑着脑门，使劲搓了搓，一阵阵叹气。
“唉…反正你不能和我住，让人看见了影响很不好。”
他说完又赶快劝道：“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很快就会和好的，有什么问题好好沟通一下，不要吵架伤感情。”
夜宁不仅不买账，还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说道：“楼主，我不是小朋友，你不用这样教我，而且...其实我们也没有吵架，但我们两个可能也不会有以前的感情了。”
沈郁无奈又困惑地望着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时，夜宁向他投去柔和的目光，低声道：“今晚让我在这住一晚吧，明天我会回去的，我走得很快，不会有人注意到。”
“你真的不想回去？”沈郁再次确认道。
夜宁肯定地点点头，表情很倔强。
沈郁看了她一会儿，只好站起来，出去和徐游说了一声，让他先去别的营房睡一晚。
徐游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怎么，对此一句话也没说，进屋来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就走了。
夜宁看到沈郁为难的表情，嗫嚅道：“对不起楼主，给你添麻烦了…”
沈郁听到这句略显生疏的话，一瞬间感到有些错乱，不知所措地拎起木桶，忙说：“没事，我去打点水来，洗洗睡吧。”
说罢赶快出去了。
等他打完水回来，烧了热水，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到床上挨着睡了。
半夜，夜宁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连叫了好几次，她皱着眉头用力捂着，不想吵醒了沈郁。
可沈郁睡得很浅，接连听见她肚子叫，小声关心道：“你是不是饿了？”
夜宁背对他蜷缩着，按着肚子说：“没事...我晚上水喝多了…”
沈郁看了看她，隐隐约约觉得她在撒谎，相处了这么久，她说谎的习惯也差不多能感觉出来了。
他忽然坐起来，下了床说：“我给你弄点吃的，还有干粮，晚上我们吃了炖肉，我带了点回来。”
夜宁听着他的说话声，回头看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坐在炉子前，点起了朦朦胧胧的火。
“楼主...你生火的话会被人发现的。”
“没事，一会儿就好。”
夜宁坐了起来，靠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着他鼓捣。
“好了，尝尝看。”
没用多久，沈郁在床沿上坐下，递给她一个烧饼，里面夹着他用小刀切出来的瘦肉。
“这是什么？”夜宁睁着水灵灵的猫眼，接过热乎乎的烧饼。
沈郁枕靠在被子上，告诉她：“肉夹馍，不过这肉是我吃剩下的，但是我都切出来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夜宁扭头看着他，微微张着莹润的小嘴，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忽然张大嘴巴猛咬了一口。
“慢点吃...”
“唔好好吃。”
沈郁看着她一口一口使劲吃着，赶紧去给她倒水。
夜宁捧着烧饼，腾不出手，他便给她喂了几口水喝，失笑道：“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
夜宁咽下温水，老实地点了点头，“饭是小雨煮的，我不想吃她做的饭。”
沈郁把水壶收回来，略微苦恼地发了会呆，又听她说：“楼主，你去和那个师将军打个招呼吧，让我去当伙夫也行，我自己弄东西吃，或者让我入伍，我也能去打仗。”
沈郁抬起头，眉头微锁，说道：“你不用做这些事....先吃吧，吃完了赶快睡了。”
夜宁听他的话，三两口把剩下的全部吃完，连手指头都舔干净。
“不要舔手，过来洗洗。”
折腾到了深夜，夜宁肚子也饱了，心情极好地拱进沈郁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肩窝，与他相拥而眠。
可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古雾雨现在睡了没有，她是不是又哭了，她只知道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大宝贝，谁也不想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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