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门的饭厅里,古雾雨坐在桌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桌上的饭菜一样也没有动过,才回锅热了一遍,刚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
老管家看到她犯困的模样,不忍心地走上去劝说道:“小姐,你先吃一点回去休息吧,二老爷应该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呢。”
古雾雨被他的声音叫醒了,晃晃脑袋,眼睛半睁不睁地说:“再等等吧,我还不困...”
“唉……”
这一家子都是倔脾气,管家心里嘀咕了一句,刚叹完这口气,门外的小路上就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诶...二老爷回来了!”管家瞧见古越影的身影,连忙迎了出去。
古越影走进饭厅一看,发现古雾雨面前的碗竟然还是空的,桌上的饭菜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看来是她在等着自己,心窝里顿时觉得暖融融的。
“小雨,我不是让老陈叫你先吃吗,都这么晚了。”
他边说边坐下,嗓音变得十分温和,和刚刚在总督府时的语气完全不同。
古雾雨微微笑了笑,帮他摆好碗筷,说道:“我还不饿,想等小叔回来一起吃。”
古越影感动之情更甚,赶快拿起筷子说:“快吃吧,让你等了这么久。”
“嗯。”
古雾雨也给自己盛一碗米饭,叔侄二人便在这宽敞的饭厅里吃起了迟来的晚饭。
这桌上少了很多人,古雾雨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后来的婶婶,一个一个的都不在了。
在古雾雨回来之前,古越影都不会在这里吃饭,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随便吃两口,回来了也叫人下一碗面条,端进屋里吃了就睡。
这饭厅明显是才整理出来的,古雾雨细心地发现了打扫的痕迹,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等叔叔回来一起吃。
不过就算不是这样,她也不想自己先吃,回到家里了就该等一等家人。
她现在也只有古越影一个亲人了,想到这些便伤感起来,嘴里的米饭忽然有些堵喉咙。
古越影也是,一想到她等自己等到这么晚,夹菜的动作就显得沉缓了许多,只要看到她碗里没有了,就忙着给她夹。
“小叔,小叔,我吃不了这么多...”古雾雨赶快咽下一口菜,急忙拦住他的筷子。
古越影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放到自己碗里,“那你自己来吧,想吃什么就多夹点。”
“嗯...”
两人似乎都还不太习惯,默默地继续动起了筷子。
饭厅里充斥着暖黄的烛光,气氛依然是温馨的。
与此同时,总督府内的大部分屋子都已经暗了,除了几个值夜巡逻的护卫以外,下人们也都吹灯睡觉了。
但厉英英的房间还是亮着的,厉泓沉去叫人送完拆风无瑕,才过来敲了敲她的房门。
“英英,是爹爹。”
正在床上躺着就快要睡着了的厉英英,听到他的声音,蹭的一下就醒了,坐起来朝外面喊道:“爹爹,我还没睡,你进来吧。”
厉泓沉听到她欢欣雀跃的声音,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英英。”
厉英英躺靠在床上没有下来,见到他撩开帘子过来,撅了撅嘴,不满地说:“爹爹怎么现在才来,我都要睡着了,是不是无瑕阿姨又缠着你了?”
厉泓沉心觉疲惫,提了张圆凳过去坐下,对她说:“你困了就睡,非要等我做什么,躺下睡吧。”
厉英英一边缩进被子里,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瘪着嘴嗫嚅:“我这么久不在家里,爹爹也不想我吗?”
“想你,唉我都想死你了,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就顾着想你了。”厉泓沉拖长着话音,听上去有几分敷衍的意味。
“哼...”厉英英两只手抓着被子,挡住自己的下巴,盯着父亲的脸说:“你不准给我找一个后娘。”
这句话厉泓沉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单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道:“我倒是想找,也没人配得上你爹我啊。”
厉英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娇俏道:“爹爹真臭美。”
厉泓沉也无奈地笑了笑,帮她捋了捋被子,低声说:“好了,很晚了,快睡吧。”
厉英英仍然直勾勾地望着他,视线一刻也没有从他脸上移开,冷不防地问道:“爹爹,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乍一听是个十分突兀的问题,但厉泓沉却表现得异常自然,他也不是头一回听到厉英英这样问他了。
“会啊,你是我的女儿,爹爹当然一辈子都爱你。”
厉英英的眼神里却荡漾着不安,她想到自己这一趟出门,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既没有杀了沈郁,也没有把萧仙儿带回来,便感到十分的焦躁和郁闷。
“英英,你在想什么?”
厉泓沉发现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轻轻拍两下她的被子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我也要回去睡了。”
说罢便站起了身,就要转身离开。
“爹...”厉英英突然回过神来,拉住了他的手,碰到他无名指上的那个指环。
“怎么了?”
“你可以亲我一下再走吗?”
厉英英把被子拽了一角下去,露出了全部的脸庞,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平日蛮横霸道的眼神此刻却充满了柔弱和期许。
厉泓沉怔了一下,但这也不是他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要求了,因此他也并没有太过诧异,只是俯下身,在她的脸颊上很快地亲了一下。
“睡吧。”
厉英英感受到被他笼罩的气息,身体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温度,在他直起腰身时,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指。
“爹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
厉泓沉这回是真的愣住了,转了半面的身体也忽然僵住,回头皱眉道:“你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
他不想和她继续谈论这个问题,又催促她赶快睡觉。
厉英英望着他的背影,开玩笑似的说:“唔…如果不是的话,爹爹应该会亲英英的嘴吧…嘻嘻....”
“....你少看你娘给你留的那些东西,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厉英英见他穿过五彩斑斓的珠帘走了,渐渐收起嘴角的笑意,转过头平躺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过了许久才沉沉地睡去。
鲤云城夜里实施宵禁,街道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但由总督府派人护送的拆风无瑕,此刻仍坐在马车里,还未抵达城南拆风家的府邸。
她正坐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陷入深思。
吵杂的车轮声扰得她心绪不宁,紧锁的眉头一刻也没有放松。
终于到了家宅附近,拆风无瑕下了马车,一句话也没说,迈开长腿直奔院门而去。
她的婢女夏雅抱着刀紧随其后,追赶到她的身旁,才听她疲惫地吩咐道:“明天早上你和我去一趟将军府,备点礼品,弄点古越影喜欢的东西,他喜欢....他喜欢什么?”
拆风无瑕突然驻足,脑子发懵地看着婢女。
夏雅张皇失措地低下了脑袋,小声道:“奴婢也不知....”
“算了,随便拿几样意思意思,他也不吃这一套,我明天去找他问问....”
拆风无瑕迈过门槛,喘口气道:“问问他那还有没有那种药。”
..........
第二天一早,古雾雨和古越影一起吃了早饭,他便出门去办宇玄仁那件事去了。
他自然没有告诉古雾雨他出门去做什么,只说有些事要外出一趟。
等古越影走了,古雾雨就在府里到处转一转,看一看。
将军府占地宽阔,庭院相连,仅是大小花园就有三处,古雾雨一个人加两个陪同的丫鬟,走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竟显得有些孤单寂寥。
走了没多久,眼前又出现了一座后花园,她望着满园只简单打理过的景物,想起儿时的许多回忆,只感觉物是人非,也没有什么心情赏花了,只好意兴阑珊地转头回去。
正走到前院时,忽然听见有一串脚步声靠近过来,还夹杂着管家老陈的声音。
“将军刚刚才出了门,可能要中午才能回来,您要是不着急,先在客堂里稍作歇息吧。”
“刚走?他有没有说他去哪了?”
拆风无瑕才问完,眼神一瞥就瞧见走廊下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穿着一身浅绿的中原裙装,打扮也是中原人的习惯,两根白玉簪子将一半长发轻轻绾成一个花结儿,另一半的发丝散落在肩上,一副小家碧玉,温柔可人的模样。
两人打了个照面,一时都有些愣神,反应了半天才认出对方是谁。
“.....古雾雨,小雨....真是你?”
“无瑕小姨...”
古雾雨也认出了她,朝她腼腆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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