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萧仙儿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身处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天色渐晚,树叶被夕阳照出一圈金色的光。
她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简单的行李,没多久,手里提着一只宰好的野鸡的少年,从林间朝她走了过来。
少年束着黑发,英俊帅气,身上的衣裳却十分朴素,个子很高,嘴角挂着淡淡笑容。
“仙儿,饿了吧,哥哥现在就给你烤鸡吃。”
少年坐下来,将整只野鸡穿在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烤着。
烤了一会儿,油香味飘了出来,少年又对她说:“可以放盐了吧?你把盐拿出来吧。”
萧仙儿趴下腰,将包袱里的盐罐够出来,一只小手握着递过去:“哥哥给。”
少年接在手里,一边撒盐一边感慨:“哎...这罐盐还是我帮那个大婶背柴换来的,真抠门啊,背了那么多就只愿意给点盐。”
萧仙儿挪到他身边,和他紧挨着坐着,奶声奶气地嗫嚅道:“对不起哥哥...都是因为我钱袋才弄丢的....”
少年奇怪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谁说是因为你弄丢的?”
“因为我的头发...”萧仙儿低落地嘟囔,“我的头发是白的,所以把贼招来了…”
她刚说完,一只大手轻轻拍在了她的脑袋上,然后用力地揉了揉。
“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把钱袋照顾好,才让它走丢的....”少年的声音忽然爽朗起来,笑道,“没关系,那点小钱哥哥很快就能赚出来,以后我还会挣很多钱,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萧仙儿抬头看了看他,脑袋偏过去靠在他的手臂上,小声地说:“我不怕饿肚子。”
少年翻转着烤鸡,半晌后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怕。”
烧鸡烤好后,两人就着星光和篝火一起吃了,不过只吃了一半,剩下的用一张纸包起来,留着明天还能再吃一顿。
夜里,萧仙儿依偎在少年怀里,七岁的身高只够到他的腰部。
蚊子很多,蟋蟀和青蛙的叫声也很吵,虽然这段时间已经有些习惯了,但两人却都睡不着。
少年望着天上明亮的星星,萧仙儿则被环绕他身边的萤火虫吸引,眼神一直跟着它们飞来飞去。
“仙儿,以后哥哥一定要盖一座大房子,玉人谷的房子也很小,你还没有住过大房子,大到你在里面随便乱跑都可以,给你盖一个能踢毽子的屋子,好吗?”
萧仙儿突然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的脸,天真地说:“盖那么大的房子需要花很多钱吧,我不想哥哥那么累。”
“你不用替我担心,你只要想以后怎么布置你的房间就好了,我还要送你去上学,你每天就去书院,然后回家,在你的大房子里面玩,还可以带你的朋友一起过来。”
少年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搂着女孩,让她的后背尽量少挨着地面扎人的杂草。
萧仙儿发现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仙儿,虽然师父不在了,但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等你以后想起我们这段苦日子,你应该会觉得很怀念吧,哈哈,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在外面露营了。”
他突然又笑起来,接着把萧仙儿搂到自己怀里,撑起上半身,在她耳边说:“快看星星,以后我忙起来了,就没时间带你出来看星星了。”
萧仙儿懵懂地望着夜空,脑袋枕在他的胸膛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哥哥....我不想要大房子,我只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顾着赚钱,不要我了?”
她仰起头,看到一双错愕的眼神。
“傻瓜,我赚钱不就是要给你花的吗,为什么会不要你?”
他的下颚抵在了毛茸茸的脑袋上,双手将她环抱住,让她感觉到十足的温暖和安全感。
萧仙儿放松了下来,完全躲进他的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忽然间,身后的重量莫名消失了,一切都在后退,一切都在远去。
萧仙儿惊慌地去抓他的手,口中不停喊着:“哥哥....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一声从梦里穿透到现实的“哥哥”,让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在。
刚刚吃完早饭的梁洛雪和许恨心也听见了她的轻吟,从饭桌旁起身来到了她的床边。
萧仙儿的眼角有一道淡淡的泪痕,艰难挣扎了几下才把眼睛睁开。
模糊的视野里没有沈郁,只有那两个她讨厌的女人。
“你觉得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梁洛雪放轻声音关怀道,她却依旧一脸迷茫,神智不清地问:“哥哥在哪里...我想见哥哥....”
梁洛雪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她想要支撑起身子,便伸手去帮她。
萧仙儿下意识往后一躲,手腕一软,跌在了枕头上,用无力的嗓音警告道:“你不要碰我。”
梁洛雪无措地顿住了,将手收了回去,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许恨心耐心地向她解释:“仙儿,你不要着急,沈郎还在休养,你想见他,我们带你过去。”
萧仙儿的眼睛晃了几下,慢慢挪下了床,光着脚往外走。
许恨心和梁洛雪只好跟上去,加快两步走到她的前面。
“就在这里,你不要太激动,你们两个身上都有伤。”
许恨心用着无比温柔的声音和她说着话,连梁洛雪都听得佩服起来。
萧仙儿远远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沈郁,脚下一寸一寸地向他靠近,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张着,昨日的记忆在她脑海里重新浮现了出来。
“哥哥....”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沈郁,站在他的床头,眼眶里的泪珠止不住地被微风吹落。
梦里的少年,和这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男人,明明有着相似的五官,却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萧仙儿小心地抚摸他的脸,紧咬着嘴唇,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呜....呜....哥哥....对不起....我不是...不是那样想的....我不想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呜呜....哥哥...你快醒醒....你醒醒好不好....是仙儿错了,仙儿不是想要你的命....是我说错话了……我想要你喜欢我...我只是想要你喜欢我....”
她抓着沈郁的胳膊哭诉着,呜咽的声音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她的情绪却传染给了身后的两个女人。
梁洛雪和许恨心的眼睛也不知不觉地红了,在她们面前的萧仙儿,就像变成了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女孩,不断地哀求,索要,要一个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
看着她那副伤情的模样,虽然知道这会让她虚弱的身体更加吃不消,但她们也不忍心去将她拉开。
就在这时,温世风带着江暮瑾交给他的药草种子来到了门口,见到眼前的一幕,略感惊讶地定住了,轻声叩了叩门。
梁洛雪和许恨心出神地转过身,看见是他,赶忙将眼角的泪珠擦一擦。
“温御医。”
“公主,”温世风走了进去,看了一眼萧仙儿,将装在袋子里的种子伸出去,说道,“这是皇上给我的药,我准备找块地方种出来给驸马服用,也许会有奇效。”
他打开布袋给两人看看,里面装着十几颗芝麻大小的种子。
“这是什么药?”许恨心没有从药籽中看出来是何种药材。
温世风摇头道:“皇上也说不清楚,我也没有见过这种药籽,总之先试试看吧。”
梁洛雪惊喜道:“好好,那就快点种吧,不对,等一下,等它长成药草了要多久之后了,沈郁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她仔细一想又面露忧愁。
“现在只能赌了,”许恨心果断道,“等种子发芽可能需要一两天,再长两天就取些幼苗煎制出来试一试,如果它当真是什么神药,一小部分应该也有些微的效果。”
“我同意许医师的想法,事不宜迟,我先取一部分出来试试。”
温世风只是过来和她们知会一声,打好招呼之后便着手去准备药材了。
梁洛雪见他出去,马上去把萧仙儿拉起来,抹掉她的眼泪,哄道:“你不要哭了,沈郁有救的,我们去看看大夫给他种的药草,你没事做就在那里看着,等药长好了就能救沈郁。”
萧仙儿抽抽噎噎地听她说完,打着磕绊问道:“什么药...在哪里....”
“我带你去,跟我来。”
梁洛雪拉着她的手把她拽了出去,很快就追上了温世风的身影。
许恨心看着她们火急火燎地出去,愣了一下,无奈地喊道:“....她没有穿鞋啊!梁洛雪!”
唉…她赶紧去另一间房里把萧仙儿的鞋子提上,也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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