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好像没什么能聊的了，江暮瑾路上感了风寒，身体也不大舒服。
他低头摸了摸茶碗，想起一件事来。
“玥王，朕恢复了燕梁王和琉星公主女儿的身份，她叫作梁洛雪，也到余州来了，你可曾与她相认过？”
江心彻回过神，扭头看着他，“...见了，怎么了？”
江暮瑾耐心道：“朕只是问问你，那你可知道她现在何处？”
“不知道，”江心彻面不改色心不跳，“说不定过两天就来找皇兄了。”
“好，那到时候在珠台行宫设一场家宴，我们也该团聚一回。”
换作平时，江心彻会对他这种亲切友好的模样心生厌倦，但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思，随口附和了两句，便送他回了安排的住处，然后退下了。
江暮瑾回到雅致安静的璃园，喝了御医煎制的汤药，在软塌上躺了一小会。
御医请他多多休息，但他习惯了忙碌，闲不下来，脑子也无法放空。
他刚刚就察觉到玥王像是有心事，本想再问问他和昱雪公主相见的细节，可看他那样子也不愿多谈。
“来人。”
他轻声对门口一宣，走进来一个公公。
“皇上有何吩咐？”
“你到知府衙门去，把洛朝夕叫来，”江暮瑾想了想，说道，“若是没有找到人，就叫凌渊来见朕。”
“是，奴才告退。”
江暮瑾坐在榻上，不知为何自己安排在余州的虎贲卫没有来接见他。
虽然时间已经有三年了，此人还能不能信，他也早就打了一个问号，但断断续续的汇报至少表明这个哨兵还在工作。
过了大半柱香的时间，随同公公一起过来的，是凌渊。
“皇上，凌大人在外等候觐见。”
江暮瑾一听便知是出了事。
“宣他进来。”
凌渊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问起洛朝夕的事，看来的确是真的有这个虎贲卫存在的。
他走到宽敞明亮的房间后，见到江暮瑾比上午更严肃地坐在椅子上。
“不用行礼了，过来坐，朕有件事问问你。”
凌渊闻言，带着钦敬之情坐到了比他小好几岁的皇帝身旁。
江暮瑾说道：“朕三年前曾派一名虎贲卫到你衙门里任职，你清不清楚此事。”
“微臣知道。”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发生了何事，你要如实告诉朕。”
凌渊组织了一下语言，露出自责的神情，“回禀皇上，洛捕头...也就是您派来的洛朝夕，在皇上来到余州前几日，被人杀害了。”
江暮瑾眉头微微一皱，低沉道：“说清楚。”
凌渊便将来龙去脉，包括沈郁的嫌疑，对洛朝夕的怀疑，以及梁洛雪以公主的身份将嫌犯带出衙门的事，全都一一告诉了他。
说完还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职之处。
江暮瑾一个字一个字听完，生着病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尤其是听到梁洛雪带走沈郁的部分，前额便隐隐作痛。
“沈郁....”
他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凌渊看到他深沉的眼神，没有做声。
江暮瑾先把沈郁放在一边，又向他确认道：“你说洛朝夕的尸身已经被火烧毁，无法辨认了，仵作可有验明，前后是否是同一个人？”
凌渊没想到他直接问到自己怀疑的关键，说道：“微臣衙门里的仵作能力有限，已然辨别不出了，不过，微臣也感觉这件事实在蹊跷，但现在还未能查出实情。”
“好，那你和朕说说你认识的洛朝夕长什么模样。”
凌渊一怔，忙和他描述了一遍，身高，身形，五官相貌。
江暮瑾听到一半，已然心中明了。
“此洛朝夕非彼洛朝夕，应是有人中途拦截了朕的虎贲卫，以虚代实。”
凌渊忽然恍然大悟，果然等到皇上来了一辨认就能知道真相如何了。
“如此看来，沈郁也许当真是被冤枉了....”
江暮瑾这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沈郁身上，但他没有再和凌渊谈这件事，而是叫人准备了笔墨，让凌渊把假的洛朝夕的样貌描绘出来。
凌渊画完了之后，江暮瑾又叫人再临摹几份，告诉他回去通缉此人。
“你继续调查此事，有什么情况直接来向朕汇报。”
凌渊心里突然踏实了一些，领命之后便离开了玥王府。
江暮瑾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吹了吹风，看着卷帘后的暮色。
“沈郁...”
昱雪公主的心上人，怎么会卷到这种事里来？
他负手站立了一会儿，再度唤了一人进来。
来人不再是内务的公公，而是带着双刀的虎贲卫头领，林延。
“陛下。”
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听候差遣。
江暮瑾望着窗外道：“你去调查一个人，此人名为沈郁，与昱雪公主相识七年，朕要知道他的出身，他的父母，他做过什么，主要和什么人来往，尽快去查，查得越详细越好。”
“是，属下领命。”
江暮瑾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也并不陌生。
很多人都在隐瞒欺骗，不管是江心彻，还是梁洛雪，他们都不会对自己讲实话。
他实在觉得有些疲乏，又回到榻上卧了一会儿。
.........
傍晚，风波楼的大厨房又一次用上了。
沈郁和回来的人一起在这里吃了顿晚饭，气氛平静而忧伤，没有太多人讲话。
不同的是，饭菜大多是古雾雨做的，第一次吃到她煮的菜时，众人无精打采的脸色莫名亮了一下。
“真不错...很有天赋...”阿川很久没有吃到让他称赞的菜了，忍不住夸奖了几句。
沈郁也记得古雾雨饭菜的口味，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好像每次都是难过的时候吃到她煮的菜，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古雾雨腼腆道：“我还煮了汤，我去给大家盛出来....”
她露出一个温馨的笑容，抹了抹围裙去了厨房。
梁洛雪也尝了几口她的菜，不得不承认，确实比自己做的好吃。
不过她现在倒没有什么心情去比较这件事，吃了一小会就放下了筷子。
“我明天就去玥王府了，有消息我让听云听雨来告诉你。”
“好，”沈郁给她夹菜，淡淡道，“再吃点，不要浪费。”
他做完这个动作，整张桌子上的人都愣住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有什么尴尬的样子，也给身旁的许恨心夹，引来一道她疑惑而又怜惜的目光。
“吃吧，别看我，今天大家都累了，吃完了早点睡。”
沈郁像是一个大家长一样，说着照顾人的话。
桌上的烛光微微摇曳着，筷子很快又重新动了起来。
他们感觉沈郁好像有一点变了，梁洛雪也有一点变了，许恨心也是。
大家都变了，从热烈的烟花变成了慢慢燃烧的烛火，虽然微弱，却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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