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而缓慢的脚步踏在芒草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被他的衣摆蹭出灰尘。
沈郁迟疑地蹲下来,看到那身记忆犹新的青杉,眼下浮出一道浅浅的暗影。
他拿起遮面的扇子,瞬间,那道阴影变得更深沉,脑袋不愿相信地耷拉了一些,刘海将他的双眸遮住了。
他这样望着高肆言的脸,没有闭上的眼睛,好像也在望着他。
梁洛雪和许恨心在他身后不远,看着他微微发颤的肩,露出相同的沉痛的表情。
沈郁看了很久,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跟着他轻轻拂过高肆言的眼睛。
“一会儿我和小高坐马车吧,你们两个骑马回去,好吗?”
他没有回头,说得很平静。
说完拾起带血的扇子,别到腰后,然后将高肆言抱了起来,转身一步一步往乱葬林的出口走去。
两人在身后慢慢转过身,一点一点跟着他,这时候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张在外面等着,大白天却觉得寒气森森。
看到沈郁接了人出来,走到自己眼前,跨上了马车,他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是小高...真的是他....
“回风波楼。”
沈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张悄悄揩了一下眼角,蹬了两下才上了马车,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驾。”
车轮缓慢地驶动起来,墓碑和树林慢慢倒退。
沈郁坐在马车里,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他只低头看着手里的扇子,看了正面又看背面,嘴唇越抿越紧,眼神越来越沉。
扇子被他合上了,握在手里,忍不住一用力,扇柄被他生生握碎,指缝里洒下了几缕木灰。
蓝觉予....蓝觉予....!!
他咬了咬牙,望着脚下的木屑,久久没有抬头。
马车驶到了接近离人湖的位置,街上的行人出奇得多,全都是往北去的,热闹得像是过年赶庙会。
梁洛雪和许恨心并排骑着马,也因行人放缓了速度。
看人们兴奋雀跃的表情,二人同时猜测道:“是不是皇帝到了?”
果然,路上行人问何处有什么好事,怎么都赶着去看热闹。
有人便嚷道:“皇上来了啊,就在北城门!”
“皇上来余州了?!真的假的?”
听闻消息,卖菜的挑着扁担就要去一睹天子真容,打算好好跪拜一番。
比起街上的热闹,风波楼的马车四周却环绕着冷气。
回到楼里,萧宁和古雾雨焦急地等在大门口。
看到沈郁抱着高肆言走过来,萧宁一个箭步赶了上去。
“楼主....小高...?”
她的表情又惊又怒,沈郁没有说什么,停顿之后,又继续往院子深处走去。
古雾雨茫然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往前跟了两步,可看到他令人生畏的眼神,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见过沈郁的这一面,揪了揪胸口,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梁洛雪和许恨心姗姗而来,萧宁急忙找到她们,问道:“小高是谁杀的?”
许恨心沉吟道:“应该是蓝觉予,我见过他用扇子。”
萧宁听完没有再问,她们也没有再说,可她却不得不去怀疑她不愿意怀疑的那个人。
回到医馆等着沈郁,几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们的视线落在饭桌上,那里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午饭的汤汁。
而不久前,沈郁和高肆言就坐在饭桌旁,聊了很久的天。
沉沉的脚步声从走廊传了过来,她们一起望去,看见了沈郁。
沈郁把高肆言的遗体放到了他原来住的屋子,过来拉开他之前坐的那把椅子,神色略显疲惫。
“萧宁,你去叫一下阿川,夜三郎,风铃,把他们三个叫过来,先不要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来风波楼。”
沈郁的嗓音温和而平稳,说完又看着梁洛雪,轻声问:“你还记不记得宝和药房在哪?我想把东叔和他的家人接过来。”
梁洛雪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去。”
她站了起来,干脆利落地往外走,经过沈郁身侧的时候,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小心一点。”
梁洛雪怔了一下,慢慢将手抽出来,迟钝道:“嗯…”
沈郁一直望着前面,眼睛看似有神却又无神,许恨心表情的变化他也能看见,可是却像没看见。
而许恨心也很快收起了近乎本能的反应,默默地望着沈郁,只听他要说什么。
“葬礼还要做很多准备,我等会要出门一趟,去找一下丧仪的师傅,这几天情况特殊,仇也还没报,就不大操大办了,但该有的都得有。”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许恨心身上,“许姐姐,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我也没有办过这种事,最近要让你受累了。”
“你不准说这种见外的话。”许恨心带着些微怒气的话,却像点着了沈郁情绪的火星。
“好....”他沉声答应,缓了一下,恢复正常的语气,看着古雾雨,安慰她:“古姑娘,你不用紧张,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人悄悄来找你,你最好和我打个招呼。”
古雾雨隐隐约约明白他说的“有人”是指谁,一边答应一边说道,“我也可以帮忙,沈公子...请让我帮一些忙吧。”
沈郁弯了弯嘴角,笑了短短一瞬间,说出两个字“多谢”。
古雾雨看到他那记复杂的微笑,又听到那声道谢,忽然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她呆呆地看着沈郁,看着他站起来,也看到萧宁和他一道走了出去。
“楼主...”
楼主楼主的称呼一直在她耳边回荡,她发现萧宁望向沈郁的眼神,充满了绝对的依赖和崇敬。
但此刻沈郁分明是十足高大的身影,却显得十分孤单落寞。
他肯定在自责吧,自责得好像都要把肩膀压垮了。
古雾雨想着,加深了内心的担忧。
.........
风波楼在忙着高肆言的葬礼,从北城门进入余州城的皇帝,一路上却是欢欣雀跃。
然而但凡车辇经过之地,马上又会变得鸦雀无声,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双膝跪地,匍匐在地上,不敢用双眼注视皇帝。
装仪威严的虎贲卫在两旁拦截着行人,开出一条宽阔的大路,让皇帝的车辇无阻碍地通行。
仅仅是这股氛围便已足够令人震撼,不需要任何人的通传,余州城中仿佛已经飘荡起一个嘹亮的声音——“皇帝驾到!”
消息很早就传到了玥王府,一个侍卫接一个侍卫的跑来向江心彻禀报,请他到越来越近的地点去恭迎皇上。
但江心彻却始终一动不动,城内所有官员都已经前去接驾,只有他还坐在府里,等着皇帝自己上门来。
不仅如此,还阴沉沉地询问侍卫:“我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侍卫低着头不敢答话,只摇摇头。
江心彻听了轻吸一口气,摆手道:“那就再去找,不要再拿皇兄的事来烦我,滚。”
“是...王爷,属下告退。”
江心彻阴森森地捏着盘子里的葡萄,沾了满手的湿泞。
不多时,李秋染匆匆来到他的卧房,脚没站稳就说:“王爷,皇上都到王府门口了,您还不出去吗?”
江心彻的太阳穴跳了几下,反问道:“他不去行宫住,今天就过来?你去和他说,房间没收拾好。”
李秋染心急地上前去拽他的胳膊,无奈道:“不管什么事等接完了皇上再说吧,哎....”
王爷又犯病了,真是造孽啊。
李秋染拖拽了他几下,江心彻才将他甩开,自己大步流星地往府门走。
两路人在前院花园碰了面,江暮瑾肉眼可见的疲惫,在一众大臣和怡王妃的簇拥下,缓缓放慢了脚步。
江心彻脸色不好地迎上去,合手弓腰道:“皇兄车马劳顿,臣弟有失远迎,请皇兄恕罪。”
空气里依然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这个气味有一种缓和情绪的作用,也让江暮瑾的头痛得到缓解。
他瞥了一眼江心彻,眉心微蹙,等了一会儿才说道:“免礼,带路。”
“皇兄请。”
江心彻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直起腰,和江暮瑾并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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