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门前,阿卡丽疲惫地在门廊前喊道:“姨父,开门,是阿卡丽。”插销拉开,片刻之后大门向里打开了。保罗手扶着门站在那里,衣衫褴褛,活像一个挑着些破布的木头架子。带有饥色的干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透过泛灰的头发向外射出炯炯目光。面对阿卡丽的目光,他回答说:“罗恩在睡觉。”
阿卡丽放下背包,把肉拿出来。“这是什么?你买的肉?你哪儿来的钱?”姨父看到包裹时严厉地问道。
阿卡丽鼓足勇气,小声回答道:“不是,是霍特帮忙买的。”
“你让他付的钱?我跟你说过,我永远不会乞讨食物!如果我们不能靠自己养活自己,倒不如搬到村子去,不用转上两圈,就会有人给你送来衣服,问我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我没有!”阿卡丽大声辩解道,“霍特答应春天让我去他那儿帮工还债。”阿卡丽把弩和箭袋挂在大门旁边的钩子上。“另外,我找到了一个东西,可能会值点钱。”说着,就将石头放在了桌子上。
保罗向它伏下身子,仔细打量:“你在哈克兰找到的?”
“是的,”阿卡丽说着,将经过讲了一遍。
“天气怎样?”姨父问道。他举起石头,双手握的紧紧的,好像生怕它突然从眼前消失。
“很冷,而且没下雪,但是每天晚上都会结冰。”
这个消息让保罗忧心忡忡。“明天你去帮罗恩继续收大麦,可以的话再把南瓜摘下,这样就不怕霜冻了。”他把宝石递给阿卡丽,“拿着吧,等商人到来时,我们就可以知道它值多少钱,卖了它也许是最好的方法。我们离魔法越远越好……为什么肉钱要让霍特付呢?”
阿卡丽花了些时间解释她和克莱恩之间的争执。“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保罗耸耸肩。“克莱恩的妻子在你来这前一年就跳下了伊卡达瀑布。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走近哈克兰,也从来不和它发生任何联系。”
阿卡丽身子一歪,睡眼朦胧,说:“回家真好。”保罗的眼神柔和下来,轻轻揉了揉阿卡丽的长发。阿卡丽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石头放在床底下,然后扑倒在床上。从打猎到现在,她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不必抵挡睡意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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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晨曦透窗而入,倾泻在阿卡丽脸上,暖洋洋的。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坐在床沿。松木地板踩在脚下冰凉冰凉的,他舒展酸痛不已的双腿,一边张着小嘴打哈欠。
床边有一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她收集来的东西。有形状怪异的木头,色彩斑斓的贝壳,还有断面光滑的石头。房间其余部分空荡荡的,只摆着一个衣柜和一个小茶几。
她穿上鞋子,盯着地板陷入沉思。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17年前,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娜塔莎,在离开家乡、移居城镇六年后,怀上身孕,独自一人回到那塞尔。回来时锦衣华服,头上戴着珍珠串成的发网。她找到自己的哥哥保罗和嫂子玛丽,求他们收留她,直到孩子出世。五个月后,她的女儿降生了,娜塔莎眼泪婆娑地请求保罗和玛丽将她抚养成人。大家惊诧莫名,问她为什么。她却一味流泪,只是说:“我必须如此。”她的请求越发凄楚急切,直到他们点头同意。她为女儿起名为阿卡丽,留下一笔钱财,第二天便匆匆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玛丽去世前将这件事告诉了阿卡丽。直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内心的感受。保罗和玛丽原来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让她陷入了极大的困扰之之中。过去一直认为天经地义、毫无疑问的事情,如今骤然发生动摇。到最后她还是接受了一切,但最后还是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她怀疑妈妈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好。“我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缘由,只是希望能让我知道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情让她困惑不已:她的父亲是谁?娜塔莎对任何人都没有说。无论他是谁,都没有来找过阿卡丽。阿卡丽希望自己能知道他是谁,一个名字也好,毕竟知道自己的出身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走到茶几前,捧起盆里的水往脸上泼。水珠流到她雪白的脖子上,激起一个寒战,让她精神一振。她从床下重新找出那块石头,放在架子上。赤红色石头浸润在晨光中,在墙上反射出一道温暖的光影。她伸手再次摸了摸它,然后急匆匆往厨房走去,迫不及待想见到家人。保罗和罗恩已经在里面,正吃着鸡肉。阿卡丽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罗恩朝她咧嘴一笑,站了起来。
罗恩比她大两岁,健硕结实,行事稳重。他们俩亲密无间,亲兄妹也不过一次。
罗恩微笑着说:“你回来我真高兴,路上怎样?”
“很辛苦。”阿卡丽说,“姨父告诉你了吗?”她拿起一块鸡肉,开始吃起来。
“没有。”罗恩回答说。故事很快被讲了一遍,在罗恩的执意要求下,阿卡丽不得不放下嘴边的食物,带他去看石头。它让罗恩大大地惊叹了一番,但紧接着,他又紧张兮兮地问:“你和凯瑟琳说上话了吗?”
“没有,和克莱恩吵过后就没机会了。不过在商人来之前,她会等你的。我让霍特大叔帮忙转告给她了。”
“你告诉霍特了?”罗恩不肯置信地说,“这可是悄悄话!要是被克莱恩知道了,我再也别想见到她!”
“放心吧傻老哥,霍特会很小心的。阿卡丽打包票说。罗恩看上去还是不大放心,但也没有争论。他们于是又回去和沉默无语的保罗一起吃早饭。等最后一口下咽,三个人便一起下地干活。
阳光苍白惨淡,带不来多少暖意。在它的注视下,最后一批小麦也被收进了谷仓。接下来他们又采摘了南瓜、甜菜等蔬菜,一袋袋的阴进了地窖。经过几个小时的劳动,他们伸展累的抽筋的肌肉,为收获工作结束而心中快慰。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忙着腌制、去壳,为过冬准备食物。
阿卡丽回来九天后,猛烈的暴风雪从山的那边袭来,在山谷里徘徊不去。雪花大片大片的飞舞,将乡村深深埋盖。他们只敢走出家门取柴火,其余的时间全部蜷缩在炉子边,听着风把沉重的窗户震撼得格格作响。数日后,肆虐的风暴终于过去,眼前是一个白雪千里的崭新世界。
“天气坏成这样,恐怕商人今年来不了了””保罗说,“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我们再等等看,如果他们再不出现,我们就不得不向村里人买富余的必需品。”他不抱什么指望的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仍然没有半点商人的消息,他们日益焦虑,几乎没有人说话,屋子里笼罩着沮丧的阴云。
等到第八天,阿卡丽在绝望中再次到大路边查看,只见数道深深的车辙出现在雪地上,其中还夹杂着许多脚印。她喜出望外,连忙跑回家,为他们的准备工作带来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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