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尔薇夫人……在等我？”
沃伦金色羽睫细颤，她蒙了被子，显露出不愿理睬的模样。但过了片刻，她又露出她的眼睛，“黛尔薇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呢？”
「她是有话想和你说」
“和我……我不清楚，现在……有什么可以说的价值吗？”
薇尔看了她一会，写道：「母亲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黛尔薇夫人……是怎样的女士？”
「据说，母亲早年十分辛苦」
“啊……”
沃伦低吟了声，她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她不清楚她的相貌、声音，乃至名字，只知道她是因病而逝。那她的余生必定是沉默而苦痛的——沃伦可以想象到，因为她离开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沃伦蜷起身子，足尖一点点的泛着灼痛。她心里波动，只觉得烦躁。然而有薇尔在一旁抚慰着她，她的身体也得以片刻的安宁。
“……我会去的。”沃伦无神地喃喃，“……但不在当下。”
薇尔吻了吻她的后颈，无言的抱住她。
沃伦还是再次来到了王宫。黛尔薇一如既往的亲切地询问她的情况，沃伦斟酌着回答了。她原先是很担心会遇到国王，黛尔薇瞧见她悄悄地瞥向四周，放下了杯盏。
“夏洛蒂小姐，请不要担心。今天只会有我们两个人。”黛尔薇浅浅地笑，她不急不慢地端过一个小盘，“尝一尝。你要是只想喝茶，当然也是可以，茶是滋养的。”
“谢谢您。”沃伦犹豫了下，摇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现在并没有食欲。”
“那就给薇尔那孩子送过去。”黛尔薇笑着说。
沃伦也弯了弯唇角，“薇尔不是在处理事务吗？”
“她太忙了。一盘蛋糕会让她休息一会的。”
黛尔薇唤了女仆过来，吩咐她带给薇尔。
“既然你难得来了，花园最近有新栽来的品种……你愿意陪我一起去瞧瞧吗？”
“这是我的荣幸。”沃伦点头致意。
她们在花园里漫步了一个蓝天的午后，充满了鲜花，白云，灿烂飞鸟的飞翔，溪流闪烁的阳光。黛尔薇将她带到小溪边，沃伦能清楚的看到水晶玻璃般的流水里，缓缓挪动着小鱼，小虾。
“是我的丈夫，为了这座花园，从伏尔加河开了一小条支流来。”黛尔薇此时眼睛里，那条溪流熠熠生辉，“河流一直通到山下……灌入田地。”
黛尔薇牵起沃伦的手，将她的手放入水中，像一阵微凉的风，沃伦的手被浸润，她的蓝眼睛闪烁晃荡，纯净透彻。“这条溪水真是美好。”她忍不住赞叹。
“……是的。”
“您的丈夫……他一定很爱您。”
“……是的。”
沃伦捧起水，看着晶流缓缓落下。黛尔薇站起身，带着她下水去抓鱼。
“……黛尔薇夫人！”
“我曾经的眼力很好。”黛尔薇提起裙摆，笑了笑，“不知如今还能不能抓到一条鱼。如果不能，还请你帮帮我。”
“……好的。”沃伦有些晕乎乎的，她被黛尔薇牵着走进溪水，溪底鹅卵石上闪着水纹，温润如玉。
她一抬眼，细细晶莹的流水乘着阳光，向前延伸，它的尽头在蓝雾雪山上，蝴蝶舞动清风，远远望着缓步离去的妇人，她的背影纤细修长，流淌在水中，一回眸，仿佛她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金色的眸中倒映着回退的溪水，里面闪动着金色的人影。
“……不行了。”黛尔薇追了一会，只能顺手逮到一只小虾，她看了看，又将它放回，“岁月不再待我如故。”
沃伦是有些意外的，但她仍安慰了一句：“不，是鱼新生得太快，它们的躯体非常灵活。”
“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黛尔薇道。
她们坐在溪流边，等阳光晒干后，她们穿上皮鞋继续漫步。黛尔薇会问许多有关于薇尔从前的事情，沃伦并不是多话的，此时也不得不绞尽脑汁回忆起过往，尽量的说些什么。
“薇尔……她擅长钢琴，我的老师经常批评我，而教导我向薇尔学习。”
“……她喜欢……看我画画……是的，我会一点油画，还有些别的，但我想不起来了，也很久没有再作画了。”
“唔……我们喜欢看日出日落，在任何地方看。”
“她喜欢花。我记得……”沃伦喃喃着。
“啊！”黛尔薇惊奇了一声，“这花园里的花，也有大半是薇尔那孩子种的。”
“是吗？”沃伦举目望去，她们刚好来到一小片雏菊地，白色的真情在风中颤抖，沉稳而炽热的盛开。
“是的……那孩子从前不待在房间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照看植株。”
“她……从前总是待在这里吗？”
“不，那孩子大多数时间，都会自己待在房间内，她本就不能说话，因此也总是埋头在学习政务和各种技巧。让她出来的原因之一，就是照看花园。”
“之一……？”
“是的……她每年总有一个日子是要出去的。去城里逛一天，晚上便会回来。”
“这日子是固定的？”
“应该是的。”
她们慢慢的聊着，一直走到日落西山，沃伦的腿本来就不灵活，此时隐隐的发着酸痛。她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走了许久了。她们又走回了王宫，天色已经不早。
“欢迎随时来拜访。”临别时，黛尔薇对她说。
沃伦正准备上车，听了这话，她顿了顿，说：“我会的。”
正如沃伦所说的，后来的几周里，她又来拜访了几次，与黛尔薇共品一个午后的时光。沃伦发现，黛尔薇夫人不止是表面看上去的和蔼，偶尔的时候，她的眼里会显露一点天真，以及更少见的狡黠；她应当是不多言语的，但在和沃伦聊天的时候，她能从善如流，泰然自若；对于过往，她轻描淡写，声音柔和平缓，如同讲述一个童话。
就这样来往了几次，沃伦对黛尔薇也有些熟悉了，她开始想要了解到更多关于母亲的故事——她遥远的、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
她从哪里来？长得怎样？是不是喜欢笑？喜欢画画吗？她有多高？写字是不是很好看？她的声音好听吗？她是易怒的，还是爱玩的、喜欢调笑的？……
她为什么如此早的就离开了？
为什么家人对她的姓名避之如讳？
她爱她吗？
“不要着急，夏洛蒂。”黛尔薇说，“我要说的这个故事，有点长，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不过，我始终认为，你有权力知道这些。如果你想好了，我愿意悉数告知。”
“我当然愿意……”沃伦一阵失神，“怎么会不愿意？……”她喃喃自语。
黛尔薇放下杯盏，看向蓝天，那有一处鸣叫，唤回曾经的白云。
“等你下一次来吧，夏洛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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