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是！”
莱尔德推着古拉佩斯的轮椅，快速接近到修面前，惊愕地问道。
“嗯……比起说明，还是直接证明比较快，”修伸出右手，在怔住的两人前露出手上的手饰，“谨以此言，颠覆世界之理。”
伴随咒言出现在修手上的，是一块系着长链的银色怀表。
“这是……”
古拉佩斯认出了怀表是什么，“汉斯大师的魔杖！”
“除此之外，还有，”修将怀表换到左手上，继续说出咒言，“谨以此言，颠覆世界之理。”
这次出现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
莱尔德愣愣地指着它，“这是格兰斯前辈的「白瞳」！”
“还有你这件手饰，这是威尔尼提大师的作品！少年，你到底是——”
“他是尤利亚先生和欧罗拉小姐的孩子，古拉佩斯老爷，”莫莱斯上前回答道，“威尔尼提大师是他的祖父。”
说着，莫莱斯又把之前和修的谈话都跟古拉佩斯快速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老人只是愣愣地坐在轮椅上，出神地想着什么。莱尔德则带着复杂的情绪打量起修来。
“爷爷，既然你还有一个亲兄弟，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呢？”雪莉走到轮椅旁，在古拉佩斯面前蹲下来轻声问道。
“那是因为……”
老人有些悲伤地垂下头，看来十多年的时间还是抚平不了失去家人的心伤。
“唉，对不起，雪莉，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说，好吗？”
少女看着爷爷那副颓然的模样，不禁也有些心疼，就乖巧地点了点头。
古拉佩斯又面向修，说道：“孩子，我们过去那边坐下来说吧。”
在莫莱斯和莱尔德的引导下，修和伊芙面对古拉佩斯坐了下来，雪莉坐在老人的旁边，两个管家则各自站在了左右两边。
先开口的是古拉佩斯。
“修，不介意老夫这么叫你吧？听完你的事情，再看到你能使用威尔尼提大师打造的魔具，老夫不会怀疑你身上流着大师他的血，而且在十五年前的决战之前，欧罗拉小姐也确实有孕在身……是这样啊，是汉斯大师他们将你抚养长大的，呵呵，真不愧是「心魂戏师」。”
“我很感激汉斯老师他们，”修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左眼眶，“我的父母给了我生命，而我的老师们给予了我成长的机会。”
“你说你在找寻「百首龙」的魔杖？可是，他们的杖不都应该在魔力崩溃中……”
修摇了摇头，“按照汉斯老师留下来的记录，「百首龙」的魔杖现在应该散落在世界各处才对，并没有在战争中被毁掉，据说，就在毁灭前的最后一刻，正是我的祖父将大家的魔杖集中起来，并且用空间魔法传送走的。”
“为什么威尔尼提大师要这么做呢？”
“汉斯老师没有留下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但是，我猜测祖父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就算是魔力崩溃，也无法摧毁刻有「亡龙默示录」的魔杖。”
“这并没有实际根据。”
“是的，但我只能这么想，因为，那场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敌人——「万神殿」得到「亡龙默示录」，如果魔杖会被毁坏的话，那祖父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送走魔杖。”
“这么想，倒也合理……不，等等，有没有可能是「百首龙」想要留下对抗「万神殿」的希望呢？”
“古拉佩斯前辈知道「万神殿」现在怎样了吗？”修反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在战争之后销声匿迹的，不光是「百首龙」。”
“是的，「万神殿」在那之后也沉寂了下来，而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万神殿」在战争之中，被百人不到的「百首龙」摧毁掉了大半数的成员结社。”
“哈，被巨龙咬得满目疮痍吗！”
“所以，就损失而言，「万神殿」可比「百首龙」要巨大得多，再加上「万神殿」还没能得到「亡龙默示录」，从这两点可以判断，战争的败者正是「万神殿」无疑。”
“原来如此，所以「百首龙」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跟「万神殿」纠缠不清了，把魔杖送走，也是为了防止对方的残党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得到遗留下来的魔杖。”
“是的，不过，”修微微握紧了双手，“这种做法还是存在风险，魔杖散落各地，就连祖父本人都无法掌握它们的位置，是完全随机的……我不得不离开从小长大的家，就是因为，「万神殿」又开始了活动……”
“你说什么！”
“我是在斯凯尔王国旁边的中立地区阿特拉斯长大的，位置大概就跟这庄园正相对，一年多以前，有一群「万神殿」驱使的魔物袭击了阿特拉斯地区，他们的目的一定就是魔杖。”
古拉佩斯陷入了沉默。
“自从战争结束也过了十几年，如果「万神殿」已经察觉到魔杖没有被毁掉的话，那他们很可能早就开始着手寻找了，现在也有可能，有部分魔杖已经落入到「万神殿」手里……”
“这还真是个问题……”古拉佩斯沉思了一会儿后，对着管家说道，“莱尔德，把这件事情通知给弗兰克，让他放下手里的活，带上他的人全力搜寻所有关于「百首龙」魔杖的消息，他是你们之中跟那些大师接触最多的，他找起来最有优势。”
“是！老爷。”
“修，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魔杖的事情，”古拉佩斯又对修说道，“就算「万神殿」得到了它们好了，那些一昧追求力量的家伙也不见得能得到「亡龙默示录」。”
“我明白……发动「亡龙默示录」，除了需要庞大的魔力之外，施法者还必须清楚魔阵的魔符排列构造，不能像别的魔法那样只交给魔杖处理，只要「万神殿」解析不了魔阵，他们也就用不了这些龙属性魔法。”
“对，这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也是？其中一个？”修疑惑地盯着古拉佩斯的双眼。看来古拉佩斯最先想到的理由跟修想到的可不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吗？”
“这个老夫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托鲁内德曾经说过，什么龙属性魔法是只属于被选中者的魔法。”
“只属于被选中者？可是我也能通过魔杖把它们用出来？”
“那是因为你知道魔阵的构造吧？汉斯大师他们没有留给你这些信息吗？”
“这倒是有……”
“而且，修，你至今为止，有完整地用出过「亡龙默示录」吗？”
“当然没有，消耗的魔力不足，再加上魔力操作能力也还差得远。”
“所以说它们是只属于被选中者的魔法，这也没什么错吧。”
“……”修站了起来，诚恳地问道，“古拉佩斯前辈，关于龙属性魔法的事情，您还知道些什么吗？”
“你这是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龙之理」的事情。”
修的问题让古拉佩斯和两个管家都脸色微变。
“这世界上的魔法师多如牛毛，强大如怪物的魔法师更是数不胜数，但是，为什么偏偏只有「百首龙」的这一百个人得到了龙属性魔法？如果说这是巧合的话，那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伊芙惊讶地发现修的情绪竟然有些激动。语速越来越快的修，在最后终于发现自己情绪的异样，这才惭愧地撇开了视线。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古拉佩斯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他不介意。不过，在这之后，老人的脸色就变得十分严肃。
“修，听说你已经被承认加入了「百首龙」？”
“是的……这只是老师们的好意……”
“哈，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小子。如果今天你这话让你的老师们听见，老夫倒想知道他们会怎么责备你。”
修紧紧咬住了嘴唇。
“难道你就没听他们说过，加入「百首龙」的条件之一，就是创造出「亡龙默示录」吗？”
修愣住了，松开嘴唇又睁大了眼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
“明白了吗？修？”
“是……老师们，「百首龙」的成员们不是因为加入了结社才拥有的龙属性魔法，而是因为有了「亡龙默示录」，才成了「百首龙」的一员……”
“没错，老夫的弟弟「青之狂飓」，也是在创造出他的「亡龙默示录」——镰飓龙之后才成了「百首龙」的第九十三首。”
“可是，这还是有问题，”修还是有疑问，“魔法是由心而生的、改变事物的力量，每个魔法师都有各自想要改变的事物，这才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魔法理念，而魔法结社，正是拥有同种理念的人才会聚集成立的团体——「百首龙」的「理」到底是什么呢？为何这种「理」会让魔法师得到堪比神力的强大？”
“老夫怎么会知道？老夫连魔法师都不是呀。”
老人急转直下的语气，让修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孩子，你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你今年才多大年纪？而汉斯大师他们又是用了多长时间才拥有那般成就？就算是你的母亲，那个在二十年前被誉为千年一遇的魔法界天才，极光属性圣魔导师欧罗拉，也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完成了她的「亡龙默示录」，如果你不把心平静下来的话，恐怕你永远都会是名不副实的「百首龙」。”
“……您教导的是。”
修呼出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你有自己的魔杖吧？修？”
“是的。”
“但是放不进威尔尼提大师打造的手饰里？”
修缓缓点点头。他自己的魔杖确实放不进右手的手饰中，只能跟别的物品一起放在左手的戒指里。这恐怕就是修还没正式成为「百首龙」一员的证明。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孩子，”古拉佩斯露出慈祥的微笑，“要相信恩师们的教导，不要着急。”
“是。”修坚定地说道。
“在创造出属于我的「亡龙默示录」之前，我不会再使用「百首龙」的名号和魔法名。”
“好，呵呵，祝你顺利，孩子。说起来，你是无属性魔法师？”
“没错，另外，我的体质特征还跟黑精灵一样。”
“无属性，无属性，”古拉佩斯转向精灵族的管家，“莱尔德，老夫没记错的话，「百首龙」之中好像没有无属性的「亡龙默示录」吧？”
莱尔德肯定地点头道，“是的，老爷，因为无属性是无法升华成龙属性的，这点已经被几个精灵族的前辈所证实。”
“嗯？那修岂不是……”
“古拉佩斯前辈，”修解释道，“无属性是不存在「亡龙默示录」没错，但只要让无属性转化为上位种的属性，就一样能升华成龙属性。”
“上位种？那你的研究主题是什么？汉斯大师他们，你的老师们应该会留给你探究的方向吧？”
“是的，我一共有六位老师，他们每个人都给我留下了出师的课题。”
“共有六个？都是什么呢？这点能告诉老夫吗？”
“这个嘛……”修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颊，挣扎一番之后还是开了口。
“‘好好吃饭’跟‘好好睡觉’，这是格拉蒂丝老师和格洛蒂娅老师的要求。”
“嗬，”在场的几人都噗嗤一笑，“是那对双胞胎吗？还真是有她们的风格。”
“还有就是每天读书，这是黛安娜老师的要求，因为我拥有超忆症，为了记住一些东西我必须反复背诵。”
“这也是罕见的体质，那剩下的呢？”
修伸出双手，双手手指各夹住一小块魔法水晶，调动魔力在右手上以逆时针勾勒出黑色的圆阵，左手上则以顺时针划出白色的圆阵。
“剩下的是格兰斯老师和布莱克老师的课题——完成无属性的上位种转换，即一无所有的「虚无」属性，以及无所不有的「混沌」属性。”
“虚无跟……”
“混沌？”两个管家面面相觑，那是连他们都不熟悉的魔法属性。
修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又将双手上的圆阵交叠在了一起，合并成一个黑白交替的圆阵。
“最后是汉斯老师的出师课题，完成无属性的上位种转换，创造出掌控有无的「秩序」属性「亡龙默示录」。”
“——你要完成三个「亡龙默示录」！？”
“很强人所难，对吧？”
修散去手上的魔阵，边露出苦笑边擦着额上的汗滴。
“真是的，一点都不体谅学生的能力。”
“你也还真是辛苦，看来你会焦躁也不是没有理由。”
古拉佩斯同情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这是你们「百首龙」自己的事情，所以老夫也帮不了你什么……对了，老夫就再告诉你一件托鲁内德说过的事情吧。”
“托鲁内德前辈？”
“是的，那是在他加入「百首龙」之后的事情，有一次，老夫出于好奇心而问过他，他的镰飓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话现在想来，老夫当时就是想知道什么是「亡龙默示录」，然而，托鲁内德并没有直接告诉老夫答案，而是说了一句，‘想知道的话，就到日与月的墓地去，去问那里的守墓人’，这样拐弯抹角的话。老夫因为实在是不明白，就没再放在心上。”
“日与月的墓地？守墓人？”修小声重复了一遍，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了好了，”古拉佩斯拍了拍手，拉回了修的思绪，他微笑着向莱尔德说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莱尔德，去让厨房多准备两副餐具吧，另外还有客人的甜点，让厨房多准备些。”
“老爷，恕我直言，您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莱尔德微微鞠躬道。
“老夫哪有什么意图？都是招待客人的知道吗？”
“是，老爷，糕点我会吩咐厨房准备好两人份。”
“……”
“是三人份！莱尔德，我也要！”
“嗬！丫头，你可不许！你就忍心让老夫眼睁睁看着你享受？”
“那是爷爷自己的事情！伊芙，我们一起先过去吧。”
“咦、咦？”
“晚饭开饭之前我们肯定还能再要到一点提拉米苏。”
“回来！你这丫头——”
古拉佩斯尽管想拉住雪莉，但少女敏捷地躲开了，拉着伊芙一起跟着莱尔德出了房间。
老人又自己靠在椅背上吹着胡子。
莫莱斯苦笑着看完这一场闹剧，才出声向修问道：“修，你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呢？”
修抬头看向两位长辈，眼神里有些茫然。
“我吗？我是想要尽快找到前辈们的魔杖，但最近的搜寻效率已经越来越低下——这一片地域的魔杖，恐怕都让老师们回收完了，”修伸出右手，“这里面已经有了四十出头的数量，如果想找到更多，我就必须去更远的地方。”
“但是在这种几乎没有情报的情况下，你和伊芙两个这么走也不是办法。”
“老夫倒是会动用加德尼亚的力量来帮你，孩子，”古拉佩斯接过话，“先不论与「百首龙」的同盟关系，托鲁内德的魔杖老夫无论如何都是要找回来的——你手上应该没有吧？”
修摇了摇头。
古拉佩斯捋着胡须，沉思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
“不如这样好了，修，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修疑惑地看着老人。
“没错，”古拉佩斯清了清嗓子，“加德尼亚家族虽然有些底蕴，但是要调动人力去找寻几乎没有消息的魔杖，这也一定会对家族的经营造成一些影响，但如果你能帮我们分担点问题的话，老夫就能腾出更多的人手来帮你搜寻魔杖，如何？这算是委托的一种形式吧。”
“您是要我做什么？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尽力而为。”
“老爷，您难道是要？”莫莱斯大概猜到了古拉佩斯的意图。
“没错，莫莱斯，老夫想让修入学红枫学院，在一个半月后代表学院出场魔法竞技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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